那天运河边, 江随最后也没能从陈遇嘴里问出其他答案。
江随晚上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厨娘忐忑地询问“随少爷, 饭菜不合胃口吗”
江随摆摆手, 精神萎靡地转去了沙发上, 头一歪,手一撑, 来了个贵妃躺。
厨娘求救钟伯。
钟伯瞟一眼反应迟钝的小小姐,咳嗽了声。
江秋秋叼着半只大肥虾抬头, 钟伯对她使了个眼色。
“”
“”
江秋秋后知后觉, 她快速吃掉虾, 一路跑着冲向她哥,在沙发边刹住车,扁起油乎乎的嘴“哥, 你表白被拒了啦”
钟伯“”
这么直白,想过你哥日渐脆弱的心吗
江秋秋显然吃虾吃昏了头,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问,她看着她哥黑掉渣的脸色“对不起对不起,哥,我委婉点。”
完了就来一句委婉的“陈遇姐姐不喜欢你啊”
江随“”
竖着耳朵的众人“”
钟伯抽着老脸挥手, 让下人们都撤了。
诺大的客厅里静了下来。
江随磨牙, 一字一顿“江、秋、秋。”
江秋秋后退好几步,弱弱地说道“哥,你别生气啊, 我还是个孩子, 你原谅我, 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随“”
“我同桌,周树桐,你知道的吧,就那个住在我们附近的西瓜头小胖子,”江秋秋说,“他一周换一个女朋友,恋爱经验超丰富,要不我帮你跟他取取经”
江随额角青筋直蹦“滚蛋。”
“别啊,”
江秋秋小心翼翼挪到沙发一角坐下来,看她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情窦初开,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为情所困,茶饭不思,魂不守舍,凄凄惨惨戚戚的黄花大闺女。
她小大人似的叹口气“觉得找小学生讨教没面子的话,兄弟总可以的吧,周树桐是小神,一帆哥哥是大神,他才是真正的情场老手,你找他”
话没说完,就被她哥从沙发上踢了下去。
江秋秋一屁股摔到地毯上面,突然大声喊“我要告诉陈遇姐姐,我跟她说你打我你都不宠爱自己妹妹,肯定也不会宠她”
江随的面部肌肉抽动,又他妈不知道看了什么电视,被洗脑了。
江秋秋喊得缺氧,她哥就四个字“演,接着演”,她气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哥,你一点都不好玩”
江随冷哼“玩屁,没看你哥都成什么样了。”
江秋秋缩缩脖子,不演了,她在柔软的地毯上盘着腿“我也是女孩子,我能给你点意见。”
“女孩子是要宠的。”
江秋秋小朋友哎了声“哥,你可以不宠我,但你一定要宠陈遇姐姐。”
一副“你看我懂事吧,快夸我”的样子。
江随瞪死丫头“我不宠你平时你要这个要那个,我哪个没依你,还想怎么着“
江秋秋也瞪过去“方甜甜她哥还背她上学呢”
什么狗屁东西,江随厉声厉色“九岁不是九个月,背什么背,像话吗”
江秋秋嗖嗖还击“你以前还抱我呢,这几年都不抱了,还跟我说男女有别,你就是不宠我。”
“九岁是大姑娘了,抱个屁抱。”
江随皱眉“亲亲抱抱这些都没你的份,全是你嫂嫂的,劳烦你有这个基本的觉悟。”
江秋秋“”
我哥有病。
江秋秋鼓着腮帮子,有本事给我找个嫂嫂啊,还不是你不争气,现在都没把人追到手。
江随捞了茶几上的魔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没表白,没拒绝,别给她打电话瞎说,不要搞事。”
江秋秋幽幽道“但她还是不喜欢你。”
魔方丢到了她身上。
江秋秋捡起魔方一看,全转好了,她没再戳她哥心窝“只要陈遇姐姐没男朋友,你都有机会。”
江随扯动薄唇,废话。
江秋秋留意她哥的表情“而且机会大大的。”
“小谢哥哥说了点事,人世无常啊,”她老气横秋,“这段时间陈遇姐姐情绪都不高,内心软着呢,是最容易攻破的时候了。”
“哥,真的,最好的朋友去了别的城市,那感觉就跟失恋一样。”
江随一直没出声,直到妹妹说到“陪伴是无声的告白”,他才沉沉启唇“谁告诉你的这些”
“后面的吗”江秋秋眨眼,“周树桐说的呗。”
江随古怪道“我妹记错的话,你没学会走路那会就抢他的玩具玩了,后来你俩幼儿园在一个班,还是同桌,现在也是那样。”
江秋秋一脸迷茫。
江随不再多说,小学生而已,起码要到高中才能看出名堂。
“言归正传啊,”江秋秋把魔方丢茶几上,拿了个小橘子剥开,“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多宠宠陈遇姐姐,多关心关心她,总不会坏的。”
江随阖了眼。
江秋秋边吃橘子边叽里呱啦“其实我不担心。”
“我哥又高,又帅,又很会画画,又讲卫生,又喜欢收拾,又有钱。”
她竖起一根手指,声音模糊“最最关键的是,又有一个活泼可爱,美丽大方,聪明伶俐,善良乖巧的妹妹,不惹事生非,爱嫂嫂。”
江随“”
片刻后,江随开了口“秋秋,明天你放学来画室。”
江秋秋眼睛一亮“做什么做什么”
“哥,你是要出招了是吗终于按耐不住了吧,说,想让我做什么我保证完成任务。”
江随把她的脑袋推开“我收回刚才的话,立正,向后转,再见。”
江秋秋“”
第二天江秋秋去了画室,开开心心跟姐姐分享自己喜欢的紫薯麻花。
陈遇在临摹半身像,偶尔吃一根麻花,嘎嘣脆。
江秋秋没挤在姐姐跟自己哥哥中间,而是挤在她跟一个不认识的帅哥哥中间。
不仅如此,江秋秋还在帅哥哥看过来时,亲昵的一把抱住姐姐胳膊,对他皱鼻子,这是我嫂嫂。
于祁“”
兄妹俩在这一点上倒是很相似。
小狗撒尿一样,圈地盘。
“姐姐,”江秋秋小声问,“头发不一根根画吗”
“不能那么画。”
陈遇的笔尖很粗,在纸上连涂带抹“先要把头发的体积感涂出来,表达出转折面。”
在转折处随意的抹了几下,整个头发的质感和体积感就出来了。
“最后再加细节,加上层次和发丝,这样就可以了。”
江秋秋还没说话,陈遇左边的江随就看不下去似的,啧了声“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又不懂。”
这次江秋秋又还没说话,她的陈遇姐姐替她出头“就因为她不懂,我才解释给她听。”
江随抬脚对着画架撑踢了一下“跟我抬杠是吧”
陈遇眯眼,凉凉问“抬什么”
江随喉头滚了滚“没什么。”
房间里除了于祁,其他都听见了的三个女生“”
打情骂俏麻烦出去谢谢。
老赵眼瞎了,不知道已经是老夫老妻模式。
她们也快瞎了,真够闪的。
江秋秋一会看姐姐,一会看哥哥,眼珠子左转右转,忙的不行,看傻了都快。
貌似没她什么事了呀。
陈遇去客厅休息的时候,江秋秋屁颠屁颠跟着,看她给含羞草浇水。
“姐姐,边上那盆红红黄黄的小花是什么”
陈遇咬着花盆浇水,又在花上喷两下“太阳花。”
“哇,我都没见过。”
江秋秋凑过去,吹了下小花朵上的水珠“姐姐,你们是不是快要开始报名啦就那个单招,小谢哥哥跟我讲的。”
陈遇揉她头发“对,快了。”
江秋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知道美术生要先考专业课,然后才是文化课复习,高考,所以说,你们是不是会有两份录取通知书”
陈遇点点头“单招是一月开始考,三四月份就会陆续出成绩,通知书会寄到学校,挂号信。”
“那要是收到了信,”江秋秋说,“不就是一只脚跨进了大学”
陈遇笑“是啊。”
江秋秋看直了眼,心想,我哥眼光真好。
“姐姐,时间过的好快耶。”江秋秋伸手去碰太阳花的叶子,“要下雪了。”
陈遇望着窗外沉寂的天空“嗯。”
去年这个时候已经下了,鹅毛大雪断断续续飞了半个多月,盖住了这个城市。
今年要晚一些。
陈遇呼吸着寒凉的空气,不知道小珂回不回来过年。
可能性不大,她腿没那么容易好全。
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
这次遭了大罪。
陈遇心想,原木放假很晚,过年要画到二十九,年后初三初四就必须回画室,她也没什么时间去看看小珂。
只能等高考后了。
江秋秋感受到姐姐身上散发出的低落气息,愣了愣,她扯扯袖子上的蝴蝶结,犹豫了会,随意地问道“姐姐,你以后想干什么呀”
陈遇摆放小水壶的动作一顿“应该会”
后半句半天都没说出来,似乎是临似有什么计划外的事出现了,让她无法应付,她蹙蹙眉“不好说,再看吧。”
江秋秋偷偷观察她“我哥噢,他不会继承我爸爸的企业。”我也不要,哼。
“他会接手我妈妈的公司,那是她留给我哥的,现在还是我爸爸管理,等我哥毕业了就会交到他手里。”
“公司是做珠宝设计的,很有名的牌子呢,最拿手的是婚戒,每一款都超好看的,好多限量款,独一无二款,我哥学的画画,他管理的话,应该有用到的地方。”
江秋秋顿了顿,卖力将她哥哥的未来走向告诉他的心上人“唔,我哥虽然会接手公司,却不一定只干那个,他对画画还是很热爱的,有次他发高烧,嘴里说糊话,说要开画展呢。”
“啊对了,有一回他看着电视,突然说将来有一天他要从t城出发,一路向西,边走边画,大概就是语文书上讲的诗和远方,我也不太懂”
陈遇的耳边响着小女孩想到哪说到哪的声音,她的心思不知飞往哪儿去了。
今年的冬天,好像没那么冷。
十二月中旬,c城所有画室联考,地点在二中的室内体育馆。
时间是周末。
早上不到七点,乌泱泱一群少年们背着画袋,提着工具箱奔向那里。
这一届的美术生们比去年还要多,梦想的路更难走。
每个画室都在前一天发了准考证,大家按照自己的号码找座位。
体育馆里嘈杂一片。
“卧槽。”
谢三思嘴张成o型“我从来没见我们二中的体育馆有这么多人。”
“诶随哥,那边那个女的好正,身材也太吊了吧,流云画室的吧啊,她往你这边瞄了,一直瞄,我去,快看啊随哥。”
江随踹他“看个几把看,找你的位子去。”
这回谢三思没丁点墨迹,麻利儿的滚了。
因为他脑子进水,他有罪,他傻逼,他欠抽并且找死。
他都不敢看陈遇是什么脸色。
然而陈遇面无表情。
江随实在是服了自己,就她这样,他都觉得可爱“号码在凳子后面。”
陈遇知道,进来就看见了,她扫扫四周,手指指一个区域“我在那个考场。”
江随视线挪过去,面色一变“操。”
陈遇不清楚他发什么神经,就见他冲一个方位抬抬下巴“我在那。”
“哦。”
他们在体育馆的最左最右,中间隔了一堆堆的人头。
陈遇淡淡道“那你去吧。”
她正要去自己那边,刚迈出去一步,画袋就被拽住了。
江随在她耳边低声语“画完等我。”
陈遇没回头“等你干什么”
江随嗓音压的更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遇一愣。
不等她说话,耳边又有充满戾气的骂骂咧咧,夹杂着咬牙声。
“妈的,香饽饽啊你,一个两个的都他妈盯着你看。”
陈遇用眼角瞥周围,好多女生往这边看,目标明确,眼神或羞涩或矜持,或大胆热情。
她冷笑,不知道谁才是香饽饽。
走了几步,陈遇停下来,用力捏捏手指,她没什么表情的转过身,折回还站在原地的江随面前“低头。”
“搞什么哦。”
江随咕哝着照做,弯了弯腰,脑袋低向她。
下一秒,他的棒球帽就被她打了一下。
帽檐压下来,遮住了他清晰深邃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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