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互立赌约

    黄蓉与郭靖所说的往事,正是当年黄蓉离岛出走,黄药师前去寻女之事。

    那时黄药师本来料想爱女流落江湖,必定憔悴苦楚,哪知一见之下,却是娇艳犹胜往昔,又见她与郭靖神态亲密,处处回护于他,似乎反而与老父生分了,心中颇有妒意,对郭靖更是有气。但他倒不明说,只是以郭靖欺负他门下无人为由而对其面色不善。

    黄蓉既是为了让黄药师消气,又是为了防止黄药师亲自出手使郭靖受伤,请战以落英神剑掌法假斗郭靖。郭靖便以降龙十八掌招数对敌,但他爱惜黄蓉之极,哪肯使出全力?因降龙十八掌全凭劲强力猛取胜,讲到招数繁复奇幻,岂是落英神剑掌法之比,只拆了数招,身上连中数拳。

    当时黄蓉要消父亲的气,那几掌还是打得真重,心知郭靖筋骨强壮,略略几下还能受得了。

    但如今不同,郭靖被欧阳锋打伤,郭芙又是个孩子,想着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当黄蓉的掌下便处处留情。

    郭芙苦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晚上,爬上床坐等看母亲打父亲。她江湖经验不多,武学也不是精深,明白爹爹不出全力,却看不出妈妈手下留情来。见到二人过招时招招生风,既是惊讶又是兴奋,看到兴头时也忍不住学了妈妈的掌法比划着。

    待听得黄蓉喊着:“你还不服输?”手上却不停时,郭芙更是咧着嘴开怀而笑。

    黄蓉见郭芙笑了,便不再过招,走到郭芙身边,坐在床上道:“开心了吧?”

    郭靖不明所以,郭芙却重重点了头,投到了黄蓉怀抱里去了,撒娇道:“妈,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更高的功夫?”

    郭芙其实五岁就由黄蓉教着学武了,但黄蓉心疼女儿,想着自己和靖哥哥可以护着郭芙,等她长大后又有夫婿护着,并不对她有什么高要求,只教了轻功和入门所用的几招碧波掌法。

    听得郭芙这样问,郭靖接口道:“回了岛上,爹爹便教你。”

    然而回了岛上,郭芙左等右等等不来郭靖黄蓉教她功夫。

    正是闲的无聊的时候,大武小武从失去母亲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三人很快玩做一堆。

    这日,大武小武提议捉蟋蟀玩,郭芙因着先前杨过提起抓蟋蟀的缘故,原并不愿意去,但武修文却道:“郭妹妹你不懂,这蟋蟀捉了之后就可以看它们打架,可有意思啦。”

    郭芙道:“这我知道的,杨过说过。”

    “杨哥哥也捉蟋蟀么?那不正好,我们捉来的蟋蟀和他捉的相斗一场,赢了他给你寻面子。”

    郭芙原先不知道还有这种玩法,闻言犹豫了一下,想到杨过先前的狂妄,有意想杀杀他的焰气,便不拒绝了,点了头:“那行。”

    于是三人便拿着小竹桶和瓦盆前去山后。

    郭芙小孩子心性,一玩之后发现捉蟋蟀的趣味来,兴致高时,和武氏兄弟说说笑笑,也是一片和谐。

    她抱着瓦盆跟在武氏兄弟后,弯腰看他二人翻石拨草。瞧见武修文正翻开一块石头,嗤的一响,一只大蟋蟀跳了出来,忙呼道:“快快快,捉住它!”

    武修文纵身扑上,双手按住,欢呼大叫。

    郭芙立刻跳着叫道:“给我,给我!”

    武修文将蟋蟀放在她拿的瓦盆里,道:“好吧,那给你。”

    郭芙不认识蟋蟀,此时看见这蟋蟀方头健腿、巨颚粗腰,甚是雄骏,心里也是欢喜极了。

    恰巧这时杨过拿着自己的几竹桶蟋蟀路过,武修文见了便道:“这只蟋蟀定是无敌大将军,杨哥哥,你那许多蟋蟀儿都打不过它。”

    杨过当然不服,但这不服却又仅仅是武修文的挑衅那么简单了。他看了一眼只瞧蟋蟀不瞧他的郭芙,当即从怀中取出几竹筒蟋蟀,挑出最凶猛的一只来。

    郭芙也要将蟋蟀拿出,忽见杨过手一摆道:“等等,单玩没意思。”

    郭芙微微偏了偏头,并不懂杨过所说,问道:“那怎样才有意思?”

    “打赌玩啊。”杨过说着,看了一眼郭芙,道,“当然啦,玩不起的人就趁早认输得啦。”

    郭芙闻言便道:“这有什么输不起的?赌就赌,说罢,赌什么?”

    杨过见郭芙果然中了激将法,当下就道:“这样,你输了的话,我提一个要求你要答应,我输了的话,你提一个要求我也要答应。”

    大武小武比郭芙年长些,闻言,皱眉道:“可别提的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杨过听了只看郭芙而不理那对兄弟,问道:“怕了么?”

    郭芙又不傻:“你且说了你的要求,我再看应不应。”

    “我的要求可不过分,”杨过道,“你便将你养的一只白雕送我就可以了。”

    郭芙闻言便嗤笑,以为杨过是羡慕自己,既是得意又是不屑:“这又不全听我的,我便是把雕儿送了你,它会听你的么?”

    “你郭大小姐要它听话,它敢不听么?”

    郭芙愣了愣,倒也不知杨过说的这话是夸奖还是嘲讽了,是以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懊恼。

    武修文偏袒郭芙,对她道:“郭妹妹,要不换我来和杨哥哥赌,我赌得起。”

    他这话原是好意,郭芙听了却不悦道:“这是说我赌不起咯?不用了,我又未必会输。”

    说完,对杨过扬了扬下巴,道:“那我提出什么要求,你也得听我的咯?”

    “那是自然。”

    “那好!”郭芙早想这么说了,“你若输了,便不许再和我吵,尤其是凶我!”

    杨过哪里知道她会提这要求,呆了呆,想道:“你若不惹我生气,我又怎么会和你吵,更别提凶你了。”

    终是点了点头道:“好罢。”

    两人达成约定,便将蟋蟀放到瓦盆里,全神贯注。

    之见那两只蟋蟀一碰面便斗得几个回合,斗得旗鼓相当。杨过、郭芙各为自己的蟋蟀打气。

    不多时,郭芙的那只大蟋蟀逮住了时机,张开巨口咬去,将杨过的那只拦腰咬住,摔出盆外,随即振翅而鸣,洋洋得意。

    郭芙立刻拍手欢叫:“我的打赢啦!”

    杨过道:“别忙,还有呢。”

    大小武闻言立刻不悦:“你当是三局两胜么?”

    郭芙点点头,两手交叉于胸前道:“你先前可没说是三局两胜,怎么,输不起不答应么?”

    杨过见她三人沆瀣一气,恼道:“我又不是不答应,只是再另起一局罢了。我还要那只白雕,你再提一个要求也无妨。”

    郭芙想了想,同意下来:“那我要你看到好看的花时就给我编花冠戴……至少也要你上次编得那么好看。”

    杨过沉默一会,点了头。

    然而第二局,依旧是郭芙胜。

    待到第三局,杨过要求不变,郭芙却想不出什么要求了,只道:“想不到了想不到了,若我赢了,等想到了的时候再告诉你好不好?”

    她这么说的时候以为杨过不会同意,哪知杨过倒是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然而结果是他连出三蟀,尽数败下阵来,第三只甚至被巨蟀一口咬成两截。

    杨过在郭芙面前失了光,不由道:“不玩啦!”

    “不玩就不玩吧。”郭芙连赢三局,心中高兴,提醒杨过道,“你可不许反悔了刚才所答应的事。”

    “切,谁反悔谁是小狗。”

    说罢转身便走。忽听得後面草丛中叽叽叽的叫了三声,正是蟋蟀鸣叫,声音却颇有些古怪。

    武敦儒道:“又是一只。”

    于是拨开草丛要去捉,突然向后急跃,惊道:“蛇,蛇!”

    杨过转过身来,果见一条花纹斑斓的毒蛇,昂首吐舌地盘在草中。杨过当即拾起一块石子,对准了扔去,正中蛇头,那毒蛇扭曲了几下,便即死了。只见毒蛇所盘之旁有一只黑黝黝的小蟋蟀,相貌奇丑,却展翅发出叽叽之声。

    郭芙见了,斗蟋蟀的兴致还未下去,忍不住对杨过道:“杨过,你把它捉了,我们再玩一局。”

    杨过道:“这只这般小,怎么和你的蟋蟀比?”

    “你怕什么,”郭芙闻言嗤笑道,“我又不和你打赌,只是玩了便是。”

    杨过听出她话中有叽嘲之意,被激发了胸中傲气,说道:“我可没怕,比就比,还是和刚才一般打赌,又不是输不起。”

    说完,将黑蟀放在郭芙的瓦盆之中。

    说也奇怪,那大蟋蟀见到小黑蟀竟有畏惧之意,不住退缩。郭芙与武氏兄弟大声吆喝,为大蟋蟀加劲助威。小黑蟋蟀昂头纵跃而前,那大蟀却不敢接战,想跃出盆去。小黑蟀也即跃高,在半空咬住大蟀的尾巴,双蟀齐落,那大蟋蟀抖了几抖,翻转肚腹而死。

    杨过见状立刻笑了:“把大白雕拿来吧。”

    郭芙当即一愣,见她如此,小武忙帮了她说话道:“郭妹妹刚才可没说和你赌,只你自己说要赌罢了,哪能算数……”

    话没说完就被郭芙抬手打断了,她看了杨过,神色傲然:“才没什么输不起的,谁说话不算话才是小狗呢。杨过,定然是你做小狗先。”

    说完转身道:“呶,过来和我看雕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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