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其实原本十分简单,只需要鞮红坐在那里负责美就可以,但是当那群同她品茶论道的“文人墨客”都不在,只补她一个人镜头的时候,就变成了大写的尴尬。
因为在台词里,文人墨客们都是你一言我一语,煮茶泼墨品诗论画好不热闹。而现实中,鞮红需要面对一片空气笑的妩媚多情,头转左边“此乃佳作”,头转右边“真是好诗”,头不转了开始拍手“哈哈哈哈,周兄妙语连珠”。
这还不是极致。
当这片空气中出现一只渝辞,那就不是尴尬,是想死。
“咸宜观第十五场二十四镜,开始!”
鱼玄机笑着看向一片空气——
“今日得诸位前来,陋舍蓬荜生辉……”
空气凝滞。
“昨夜做了一梦……”
台词背着背着,鞮红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飘,鬼使神差的就飘到饶有兴致观察她演戏的渝辞的脸上……
艹,忘词儿了!
***
看着主座上的鞮红一边背台词一边偷偷朝自己翻白眼又担心被别人发现时,渝辞心里一片阳光普照,昨夜因为黑热搜和空调坏了产生的阴霾一扫而空,生活里充满着变数,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看鞮红拍戏居然会成为她调节心情的娱乐项目。
渝辞其实也是今天才确定,鞮红确实和自己对戏的时候会有点莫名其妙的慌张,厉导那句灵魂发问直戳心底,毕竟鞮红这种大明星和她这种锅贴对戏,紧张个屁!可是鞮红好像真的很紧张呀!
看,她捏着拂尘的手微微颤抖,她没傅粉的脖颈开始发红,她背了半个小时的一句话又卡壳啦,渝辞拿拳头抵在下巴处佯装干咳内心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快乐啊!!
不过说来奇怪,鞮红她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渝辞蹙眉沉思了一会(反正镜头带不到她),左思右想理不出答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天饰演的裴锦娘,散发出来的气场过于强大……讲笑话呢?鞮红从出道开始毁片无数,那些片子里也不乏老戏骨,和老戏骨对戏时也没听说她有这种事啊,
那不是气场问题,莫非是因为昨天的戏她演的是鱼玄机而自己演的是要打鱼玄机的人,所以鞮红这是……入戏了?
这比刚才那个还好笑。
***
鞮红胸闷气短憋得一张脸粉嘟嘟的,其实皮下已经红透了,但是因为粉底在,所以在鞮红不屑的努力下,憋出了粉面桃花的效果。
渝辞撇开偏见品评了一下,别说还挺好看。
小唐可没有渝辞的心情,在鞮红第十六次卡壳之后,又是递水又是递风扇的跑过来,“鞮红老师鞮红老师,您今天是怎么了呀?”
怼了一脸风扇的鞮红欲哭无泪,“我我……”
这也不是她想这样的呀,每次她视线落到渝辞那边的时候,总能看到渝辞“颇为敬业”的注视着自己,神情还他|妈贼到位,似笑非笑带着点欣(chao)赏(feng)的眼神,干嘛啊!这是要用眼神杀死谁啊!
而鞮红又不能同导演说,自己看到渝辞害怕,能不能让渝辞出去这种自己听着都觉得很可笑的话。但是如果要求全员清场……又有点太作,不是床|戏,也没有裸|戏,甚至连一点点肢|体|接|触都没有纯粹跟空气对着飙戏的镜头,就算她豁出去要求清场……导演也只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吧……
说到底都怪那个渝辞!
要她这么敬业干什么?!要她这个今天没戏的人上赶着跑过来和帮忙对词到底是干什么!剧组会给她多发钱吗?!剧组不发钱自己给发钱求求她赶紧消失行不行啊!
突然鞮红灵光一转,“渝辞老师今天也累了,不如先让渝辞老师去休息一下,我继续把剩下的拍完吧。”
说完后鞮红在心里给自己狠狠比了一个赞。
小唐觉得鞮红说的很有道理,毕竟这么一遍一遍过,他们工作人员还好,但是渝辞确实是被拉来帮忙的,让人陪着一遍遍反实在是很过意不去。既然鞮红也发话了,他寻思着上前去说一说。
鞮红拼命压抑着即将解放的狂喜,看着她的希望——小唐,举着风扇走到渝辞面前,收拾掉剧本,说出情由……然后,渝辞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我不累。”
“啪”鞮红捏断了掌心的拂尘。
***
终于,在鞮红两眼一闭豁出去了的情况下,尴尬完了上半场,下半场渝辞的作用则显现出来——再也不是坐在上垂首看着鞮红,而是可以走到鞮红跟前,近距离吓她啦!!
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到小唐身边,找到一个观赏角度奇佳的位置坐下来,满脸写着“我喜欢了很久的女神要和我新喜欢的女神也同时是她的女神的女神对戏了!”
渝辞拿着一幅吴道子真迹,缓缓展亭台楼阁于鱼玄机眼前,“据传,昔年吴道子同张旭,贺知章一同观公孙大娘舞剑,体会出用笔之法……“
鱼玄机听他妙语连珠,托腕抬头巧笑着看去,“周兄对名画见解高深,不知是否自己也精通此道呢?”
渝辞合上画,思忖半晌笑道:“花鸟虫鱼画中世界百千,在下愚钝,其他不擅,只擅一样。”
鞮红大概是刚才上半场被折腾狠了,总算对渝辞产生了些许免疫力,现在跟渝辞对起来倒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勉勉强强词算是能顺下去,毕竟其他的……也不指望啥。
“哦?是什么?”
渝辞本来见她现在差不多能顺下去,左右上半场乐够了,也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但眼下看“鱼玄机”笑着看自己,眼神中不自觉的透出属于鞮红的那抹鄙夷和不屑(鞮红:你眼睛有毛病吧!),心头一动,就这么鬼使神差的从腰间取下折扇对着鞮红的下巴轻轻一挑,枕间呢喃一般轻道:“擅画……美人。”
全场寂静。
三秒后
厉导长臂一挥,“把周南生从酒店里挖起来,词就这么改!”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句改的实在太妙,鱼玄机大宴文人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诗文候教,而是穿插在这些文墨间的绚烂旖旎。渝辞的这句“其他不擅,擅画美人“真是把这种旖旎却不淫|荡,风流却不下|流的气氛舞到了极致。
看着一边激动到差点血尽而亡的小嫒,鞮红只想破口大骂:改你妹啊改!
然后顶着她已经红到脖子根的脸,冲到休息区大吼一声,
“补妆!!”
***
下戏后的渝辞一脸漠然的走在路上,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脑子塞塞逗了鞮红,虽然说逗完了她心情更好,但怎么想怎么都有点诡异。
B组的演员们下了戏,一部分接着留在B组,而另一部分则来到了A组接下一场。六月天的片场实在太热,饥渴难耐的A组蚊子叫嚣着冲向来自B组的新鲜血液,明星们坐在保姆车里优哉游哉的休息,普通演员就在车外头龇牙咧嘴抹花露水。
渝辞今天长衣长裤倒没他们这么夸张,她只是觉得热,心里问题想得不明确憋闷的她更热。这时,突然见到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朝自己跑来。
“渝辞老师渝辞老师,你好,我我我我是小嫒。”
渝辞转过头礼貌的笑道:“你好。”
作孽哦,这天也太热啦,瞧把孩子都热结巴了。
小嫒捂着一颗激动的心,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我是鞮红老师的助理,鞮红老师说想请渝辞老师过去一下。”
渝辞摸摸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该看下耳科,“你刚刚说什么?”
作孽哦,这天也太热啦,都晒出幻听来了。
这算工伤吧?
***
渝辞直到被带到鞮红那辆漆光程亮的保姆车前时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她被热出了幻听还是这个鞮红助理被热出了幻觉。
当鞮红车门打开的时候,她才搞明白:原来出问题的是鞮红的脑子。
试问如果鞮红脑子正常,怎么会对她这么友善的笑,还给她吹空调风?
不错,此刻的鞮红不仅对着渝辞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还把保姆车的车门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让渝辞得以乘个风凉。
热了一天的渝辞瞬间到了天堂。
“鞮红老师找我有事?”受人恩惠,英雄气短的渝辞难的对着鞮红客客气气的问道。
鞮红没有立刻回答,拿起手中那瓶潘海利根公爵夫人,拔开狐狸头,对着车厢里的真皮椅套喷了两下,清透玫瑰味顷刻飘满整个车厢。方才心情很好的转过头来,“渝辞老师果然厉害,词改的很好啊。”
“哪里,过奖了。”渝辞不明白鞮红哪根筋抽了,警惕性重新慢慢的爬上来。
鞮红笑眯眯的把身子往前探去,伸手拍拍司机的肩,“后面没戏了,回酒店吧。”
言落,转过脸对渝辞抓抓手指示意道别,在渝辞还莫名其妙没来得及回应道别时,天堂的大门已经对她关闭。
渝辞目送“天堂”驶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鞮红此行的险恶目的——
妹的,更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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