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袋站到了——池袋站到了——”
来栖的脑袋一沉,陡然从摇晃拥挤的电车上醒来。
他脑子有些混沌地看了眼车门上的显示牌,向后往座位上一靠,拿出终端查看时间。
摩尔加纳从他怀里的包中探出头,“你好没精神啊,要再睡一下吗?”
“不用。”来栖说,“我已经不困了。”
庆祝鸭志田自首的聚餐定在周六中午,高卷预定了四个布尔顿饭店的一小时自助餐位,他现在正在去往饭店的路上,周末的电车难得有空位,来栖昨晚在中央大街的一家餐馆打工,睡得有些晚了,就坐下来打了会盹。
他推了推眼镜,点开推特想随便看点什么东西集中精神,连挂推特热搜两周的电车事故热度终于降了下去,今天代替它飘红的是中国轻庆市的发光婴儿,来栖看完了那个几十秒的短视频,除了感觉差点被满屏的光晃眼到差点感光癫痫外没有任何感想。
他对着终端发了会呆,忍不住把目光转到站在车厢里的人身上。
这是来栖最近新养成的爱好,一个可能不太好的爱好,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来栖的眼里,那些低着头刷终端的上班族和路人如同游戏里的NPC一般,身上冒出了大段大段的文字。
他的目光停在一个上班族男性身上。
上班族男性的身前浮出一大片字——
[37岁的大贤者]:只有整整37年都没谈过恋爱的现役处男才可以获得的特殊成就。
平凡的社畜,因为没有亮点反而完美的符合异世界重生小说男主所必备的要素,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带着金手指重生到异世界称王称霸。
不过这种发展也太恶俗了。
那么,转生成一只史莱姆怎么样?
史莱姆?
来栖晓下意识打量男人,完全不能把那张不出彩的普通人的脸和软乎乎的果冻生物联系在一起。
他盯着大贤者上班族的时间有些久了,连带这男人身旁站着漂亮女生头顶也冒出了许多字,那女生戴着耳机低头翻NICONICO的视频,来栖原先以为她在看什么明星的生放,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女生身上浮现的文字是——
[天才钢琴少女]:天才是稀少的,也是泛滥的。
但毫无疑问,她拥有演奏出最美妙乐曲的才能,而本人也深知这件事。
有传言说她将得到私立希望之峰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正在紧张不安地等待消息。
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传言必有其根据。
私立希望之峰学院?
来栖愣了一下,女生点开一个视频,果然是某个外国人独奏钢琴的表演,来栖仔细而不引人注目地打量女生,心说原来这就是下一届超高校级的钢琴家。
他没什么提前知道国内知名学府招生安排的得意,把目光放在下一个人身上,继续打发难熬的搭乘时间。
——
来栖晓可以看见别人身上的文字。
这是他在两周前来到东京后突然冒出来的能力,来栖只需要长久地注视某个人,对方的身上就会冒出许多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奇怪文字。
这些文字往往会泄露主人大部分没有言说的秘密,天赋、爱好、疾病、甚至还有情感经历,全都以文本的形式一览无余地展露在来栖面前。
来栖也不知道这个能力出现的缘由,不过如果非要追根究底的话,一切可能起源于他刚到东京时,不小心在热闹的街头上点开一个名叫异世界导航的APP的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来栖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他茫然四顾,看见一团黑影站在远处的马路上燃烧,模糊地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的脸。
来栖一惊,眨眼间四周拥挤的人潮又继续涌动,他站在原地茫然了两秒,很快就回过神,把刚才所见的一切定义为自己心情不虞而引发的错觉,继续寻找未来一年要借居的咖啡店。
来栖是被赶来东京的。
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见义勇为,制止了一个醉汉拉扯女性上车的粗暴举动,那个醉汉因为脚步不稳摔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十分老套,基本上可以用农夫与蛇四个字概括——捂着额头的男人愤怒地扬言要叫多管闲事的男生好看,他厉声命令惶恐的女人在警察面前作证来栖故意伤人,那女人先前被拉扯时的声音是何等的无助,转头指认来栖的哭腔听上去也那么真诚。
于是还在震惊之中的来栖被押送法庭,他没有证据,亦无可辩驳,法官判来栖故意伤人,原来的学校很快将他停学,来栖不得不通过父母的人情关系辗转到东京继续学业,同时度过为期一年的保护观察处分。
背负莫须有的罪名独自来到东京的感觉绝对不算好,作为代理监护人的咖啡店老板对他也不怎么热情,来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清理即将成为他卧室的咖啡店二楼储藏室,早早裹着薄被合眼睡下。
结果眼一睁一闭,他就从昏暗的牢房里醒了过来。
来栖花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他惊愕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囚衣和脚上的铁环,穿着狱警制服、戴着相反眼罩的双胞胎女孩站在栏杆外对他冷笑,一个秃顶的老男人支着下巴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后,向来栖伸出手。
“欢迎来到我的天鹅绒房间。”男人说。
“这里是梦中的体验。”双胞胎女孩之一开口。
“现实的你还在睡梦。”双胞胎女孩另一解释。
“这里是位于梦与现实、精神与物质之间的夹缝,”秃顶老男人笑着说,“我是此处的主人,伊格尔。”
很久以后来栖才知道,这间天鹅绒房间会因为来客的内心而改变形态,但当时那个名叫伊格尔的奇怪男人没有向他解释这一点,只是漫不经心地指出:“在你的潜意识里,你正被什么所束缚,无法逃离。”
来栖不明所以,却马上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冤罪,他压下心里因为骤然出现在陌生之地而产生的慌张和恐惧,疑惑而暗带怀疑地问男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得问你自己。”伊格尔说,“只有以某种形式缔结契约的人才可以进入天鹅绒房间,你曾在过去的某一刻做出过选择,哪怕你已经忘了。”
来栖一愣。
选择?他做过什么选择?
“那么,让我们开始说正事吧。”伊格尔用指节敲敲桌子,“来栖晓,你即将自我毁灭。”
来栖:“……啊?”
他头一次遇到有人刚见面不久就对他说“你要完”的情况,不由得懵了一下。
“不过,你还有办法逃避最糟糕的结局。”伊格尔继续说。
来栖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伊格尔说话的语气神神叨叨,讲述的内容莫名其妙又充满了宿命论的意味,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拿出什么商品或者一份契约,叫来栖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换未来。
毕竟这老头长得真的很像是奸商的样子。
伊格尔不知道对面囚犯发散到天边的想法,自顾自地接着道:“只要你能在日后成功地进行更生,那么一切都可以挽回。”
来栖:“……更生?”
这个词有改邪归正和复活的意思,男生一时没搞懂对方说得是哪一个。
长得像奸商的伊格尔依然没有解释,男人似是而非说了这通话后就把来栖踢出房间,连提问的时间也不给他,来栖在一片黑暗中下坠,从昏睡中睁开了眼。
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小窗照进陌生的房间,来栖捂着额头回想,心说这个梦真是莫名其妙极了。
“你已经醒了?”说好要带他去新学校报道的咖啡店的老板佐仓惣治郎走上阁楼,“走吧,我开车带你去学校。”
来栖错愣地看着换了一身正装的监护人,以及他身上浮现出的字。
[■■古龙香水]:为了掩盖身上可能存在的咖喱味而喷上的某个老牌子香水。
十分有品味的选择,使用者说不定是个很有异性缘的男人。
[标准的正装]:因为过去的职业而养成的衣着习惯,不过并没有彻底放弃喜欢的粉色衬衫,衣品在明骚和基佬风间徘徊。
嘴上对新认识的孩子嫌七嫌八,却还是早起好好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想给老师留下好的印象,明明对店里的客人都不会这么郑重。
所谓的口是心非,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来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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