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姥姥病了
齐明安的姥姥壮的能打死一头牛吧,上午还撒泼,下午就病了,倒也奇怪。
宋栀脑子里一转就知道,这是她拿孝道压人呢,大概也就是骗骗齐母这样的脑子不灵光的愚孝女,齐母自然是十足的信了。
宋栀才来,对她了解不深,但是就目前看来,齐母的眼睛里,到底还是娘家的人更重要。
娘家的一切都是好的,弟弟好,弟媳好,甚至几个侄子以后还都是人中龙凤,比起娘家人,自己的儿子又算得上什么呢。
齐明安和她有纠缠不尽的母子血缘,但宋栀和她又没有任何的关系。若是她慈爱她便尊敬,若是她不慈她就当没有这个人,若是她坏,就像是现在这样,她也不吝惜用一些手段去对付她。
只是这一切要看齐明安的态度,她毕竟是刚刚到这个地方,有些事情她只能看,不能做,万一不小心触怒了齐明安,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论是对齐母的态度,还是对姥姥舅舅他们一家的态度,要是齐明安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她大不了也捏着鼻子做一个孝顺勤快人。
宋栀抬眼看了婆婆一眼,视线又往齐明安的方向转了转。
齐明安不说话,专心认真的的挑着鱼刺,把大块的肉一块块的都夹给宋栀,宋栀便眯着眼睛对他笑了。两人倒是默契的都没说话,只有齐母一个人捂着脸呜呜的哭。
她以前也总哭,可哭一哭儿子就不让她哭了,今天她扶着树哭的眼睛微肿,平素敦厚的儿子,一声不吭。
宋栀也看出来了,嘴角微勾。
“姥姥她年纪大了,有点病都是正常的。”见她哭累了,齐明安呼噜呼噜的喝完了自己碗里的鱼汤,掰了块饼子就着咸菜吃,眼睛都没有往她那里看一看。
宋栀却轻轻的放下了饭碗,两弯眉毛轻轻的皱在一起,做足了十分担心的样子,说道:“娘,姥姥都七十多了,还天天下地,身体怎么能没有点毛病。要说是病因,我觉得还是干多了活,舅舅一家也真是的,只让姥姥姥爷下地,把姥姥累的。您做姐姐的,可要好好说说他们。”
“你!分明是你们两个偷懒不干活才……”齐母见她轻轻松松两三句话就开始扯开话题,哭也顾不上哭了,三两下把皱纹里嵌着的泪擦了干净,颤抖着手就指着宋栀。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宋栀戏更足,眼睛里顷刻就飘上了泪花,眼圈红了一圈。柔柔弱弱细声细气,没有二两肉的细弱肩膀一怂一怂,还没开口说话,泪就扑梭梭的往下掉,“我们夫妻两个,一个两个的身子不好,拼了一条命去给姥姥家干活,起早贪黑,从无怨言。”
“今天要不是我身子不好昏倒在地头,就是不吃不睡也得干完,不就是看姥姥姥爷辛苦嘛。可是舅舅一家,一点都可怜可怜两个老人,全家都没去,舅舅舅妈身体不好也就算了,表弟表妹他们年轻力壮的又放了春假,怎么就……”
宋栀越哭越大声,鼻子眼睛都红彤彤,格外的惹人怜惜,齐明安递了一张手帕给她,宋栀捂着手帕哭了小半刻才抽抽噎噎的渐渐的收声,淡蓝色的手帕很快的被打湿加深。
村子里都是聚居,他们又是在院子里,声音拦都拦不住。周围喜欢看热闹的多,还以为是家里婆媳有矛盾,几个热心肠的妇女准备过来拉架。
“快别吵了别吵了,都是一家人。”他们倒是以为是在打架,可是一闯进去才看到,这哪是能吵的起来的样子啊。
明安媳妇柔柔弱弱、又嫩又白,谁见了都得夸上一句俊,现下哭的这般样子,只有魏月娥一人站着,众人心里也不免有所偏颇。
“有什么事好商量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看看把弟妹惹的。”
“明安妈,你也得收收你这脾气了,儿女自有儿女福,有些时候少插手,让小夫妻自己过比较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指责,全然没有一句是为了她说话的。
只是这可把魏月娥给气了个够呛,她的脸上盛满了怒气,是真的气到了,浑身发抖,也不顾是多年的老邻居的情分,拿着大扫帚哗啦啦的扫起浮土。
“滚滚滚,快点给我滚出去,一个个的不用干活了是吧,管别人家的闲事倒管的多。”
她这一扫扫的院子里是黄土漫天,待不下去,她怒气冲冲不管后果的发脾气,倒惹得众人十分不快了起来。
众人本也是好心,倒得了如此对待,自然也没什么好气,撇撇嘴自然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嚼舌头根子。
“我看这齐明安媳妇可真的是可怜的了,今天早上干活累昏,下午还被婆婆骂哭,男人还是个瘸子,也是个苦命人。”
“就是,说是人不可貌相吧,以前还说人狐狸精,我看现在也不像。哎,摊上这样一个婆婆,倒是二姑姑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还不是,你刚嫁过来几年不知道,我跟你说,我也是头一次见像这娘们这样狠的人。”一旁脸上皱纹最多的撇撇嘴,皱纹便深深的陷了下去,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五婶子,你是知道什么了吧,快给我们讲讲。”穿着花布衬衣的扯扯五婶子的胳膊。
五婶子脸上便泛出一些智者的光彩来,小声的嘘了一下,带着几个小媳妇走远了点,不无鄙夷的说:“不然你觉得他是怎么瘸的,啧啧,真惨哦。”
见周围的人的脸上都显现出惊讶和求知欲来,那五婶子反倒是三缄其口,任几个小媳妇如何求情撒娇,五婶子满是褶皱的嘴,就是闭的紧紧的。
…………
院子内浮土扬天,齐母大喘着气,一点也没有松快下来的意思。
“你你你……一个两个的,说的还真的没错了,还真是,我真的是瞎了眼养了条白眼狼……”
“他爹啊,你死的这么早,留下我们娘们孤苦伶仃,我含辛茹苦的拉扯孩子长大,娶了媳妇之后,就把他娘扔在脑后了啊。你死的怎么这么早,把我带去吧,把我带走吧……”
“早知道我当年和你一起死啊,我活着干吗啊!”
“好了,娘,您快别说了,我们晚上去魏家看看总行了吧。”她话说的多,齐明安不耐烦,眉头皱了皱,语气稍冷。
齐母要的就是这句话,听到了之后立刻收了声,也不撒泼也不打滚了,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屋了。
院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宋栀抽抽噎噎的在吃饭。
齐明安慢慢的走到水缸旁,打了一盆清水,湿了帕子给宋栀,宋栀就着盆洗了洗脸,齐明安站着看着,指了指她的眼睛。
“红了。”
宋栀自觉自己什么本事没有,哭的能力一流,现在见哭的效果稍微有些显著,眼睛笑的有些弯,昂头问道:“肿了吗?”
“嗯,以后少哭,对眼睛不好。”
“以后要是用不到我再哭,我自然是不会再哭了。”宋栀嘟了嘟嘴,觉得嘴好像也肿了,她捂着脸,挫败的往后靠了靠背,却差点摔倒。
齐明安的动作快,一下子揽了住她,身后的臂膀坚实坚硬,硌的背疼,齐明安扶她坐好,一瘸一拐的收拾完了桌子上的东西。
宋栀坐在后面干看着,要说是人帅,是什么地方都帅,就算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干着家务,也比别人要不同些。
“我这样说话,你会生气吗?”宋栀扯了扯齐明安的衣服角,到底还是在乎些他的意见。
所谓是夫唱妇随,虽然她和大反派到不了这个地步,但到底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不见得俱荣,但是一损肯定俱损。就算是为了以后能多被他记点好,也不能放任齐家的人欺负他玩啊。
“不会,但是,少哭。”齐明安被扯了下,停了下动作,片刻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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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晚,他们就要去了。
齐母从她的屋子里拿了一包油纸包的东西出来,看着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是送给齐明安舅舅的。
他们虽然是极近的亲戚,但是住的倒是远,舅舅家跟齐明安家比,简直就是富丽堂皇可以形容了。
院子里铺了层干净的砖地,门是黑漆木门,屋子是砖瓦房,干净的很。
“他舅妈,我是二姐,我过来看看妈。”齐母叫了七八声,屋子里才慢吞吞的应了一声,齐明安舅妈开了门,门闪开一条缝,舅妈冲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还敢来。”嘴上嘟嘟囔囔的,还是放他们进来,顺手接过了齐母手上的东西,
姥姥在西屋的床上躺着,床上挂着蓝黑色的布帐子,用来防蚊虫的,他们看不见姥姥,姥姥听见他们来了,唉唉的哀叫了两声。
叫着心疼肺疼哪里都疼,腰酸腿累胳膊没劲,老太太喉咙里跟卡了口痰的样子,呼哧呼哧的,谁听谁不舒服。
齐母心疼的赶紧想握着母亲的手,被宋栀一把拉起来,宋栀擦了擦眼泪,语带呜咽的说:“娘,姥姥疼,您粗手粗脚的,别碰姥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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