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华灯初上,公子哥给宋云容叫了一辆黄包车,宋云容上车前忽然想起一件被她忽略的事。
“周薄生,你说元奈在教书?”
周薄生挠挠头:“是啊,怎么了?”
“那知道她教的什么吗?”
周薄生沉思了一下,“好像是……”
“嗨!还能是什么?洋文啊!”旁边的男生大大咧咧插口道。
“你们又不是不知,当初元奈的洋文可是整个国中最好的,听说洋文老师还挺吃香的,说起来她不要云容的大洋可能就是因为有底气吧。”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元奈的洋文功底比云容还要好!不过就算洋文好,教书这活也忒寒酸了吧!”
几个公子哥儿你看我我看你,想起来过去的那些事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白色翻边编织帽子下,宋云容的脸色阴郁的难看。
“走。”
车夫把汗巾往裤腰一系,“好嘞,您坐稳了!”
“诶诶?云容等等我!”
“云容!”
公子哥们傻眼,反应过来赶忙叫来黄包车,匆忙上去。
灯红酒绿下车轱辘碾过石板,越姬刚从一条巷口走出来,就看到几辆黄包车飞驰而过。
身后幽暗的巷子里,一只陌生的蝙蝠扑棱两下倒挂在一处屋檐之下,归于沉寂。
人声喧哗,越姬摸了摸左耳,微勾唇,漆黑的眸子闪过不明的光。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准备回去。
绕过人声嘈杂的上元街,突然旁边的人挤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横行过市。
一束光从街头打过来,黑亮的小轿车驶进眼里,附近的行人莫不侧目注视,甚至不少窃窃私语,发出羡慕的喟叹。
越姬抬头,马路对面是一家装潢大气的文福帽莊,红墙体,大门口八扇杉木隔山木门镶嵌着花格窗。
里面左右两排柜子呈阶梯状,各摆了三排帽子,男士的女士的,中式皮革、呢料报童帽以及海城风情的中檐软呢帽,甚至有专门做的像树枝一样向四面八方叉出来的架子,上面琳琳琅琅挂着不下十顶精致小洋帽。
不少官家小姐、海城名媛携着丫鬟下人在里面挑选。
左边是一方檀木柜台,半老掌柜拨弄着算盘,听到门口的车声,先是抬头一疑,而后欣喜地捏着前袍一角绕过柜台迎了出来。
“久仰久仰,黄小姐光临敝莊实在是杨某的福幸!”
在文福帽莊的一名伙计帮忙开门下,所谓的黄小姐风姿绰约从后座伸出一只玉足,小高跟落地,淡色的旗袍及踝微微敞落,身形袅娜,专门命人做的精巧卷发融进了歌舞厅的风情,白色纽扣耳环缀在耳垂,如夜空闪烁的夜星。
越姬神色复杂看了一眼,相比于袅娜多姿的女人,她还是更喜元奈身上那种无论穿什么都让人躁动的青涩。
拐了个弯进入巷子,不远处便是家了。
天暗得快,凉风习习,果不其然刚一回到家便下起了毛毛细雨,寒气从巷口吹来,气温一下子冷了下来。
越姬从屋里拿了一把嫩黄色油纸伞匆忙跑出去,元奈还没回来,她有些担心她。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便看到一抹娇瘦的身影从巷口小跑过来,她背着霓虹微光,像躲雨的旅客一样慌张,单抱着两本书紧紧裹在怀中,单手举到额前企图遮住扑面而来的雨滴。
不停向她跑过来,自己好似她遥途要归的壁炉小屋,小粗跟哒哒夹着水滴扣击在心房上。
心头浮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西西,快来遮我一下!”空灵的嗓音在巷子里回荡,像在空旷的剧场里拉了一声提琴,宁静而悠远,直达人心。
叫回神了越姬,她下意识应诺,举起伞向她跑去。
未等她踮脚举起,元奈便弯下腰躲进她伞下,发尾沾湿了不少凉意,垂在胸前飘荡。
发尖寒凉,几点雨滴不经意间甩到越姬脸上,她丝毫感觉不到凉,甚至还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散逸的冷涩发香。
“你回来了?”喉咙滚动,她问道。
元奈嗯一声,从容抚上她的小手,摸到虎口上的伞柄,接过,把越姬揽到腰侧,向家里走去,“西西,靠紧姐姐,别被淋到了。”
越姬点头,拉过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听到了嘶的一声。
指腹传来凹凸不平的摩挲感,微黏,几乎是元奈搭手到她左肩的那刻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腥甜。
她扣住元奈欲缩回去的手,摊开到自己手心上,虎口下一点,一块原本凝固了的擦伤因为沾了雨水的缘故而重新翻红模糊。
甚至还能看到几块不起眼的起皮,平坦柔嫩的掌心不再平滑。
“西西,没事,刚刚雨大姐姐不小心摔了一下就这样了。”元奈干笑了下抽回手,解释原因。
殊不知这解释漏洞百出。
雨滴砸到地砖上,翻腾起湿润寒凉。
越姬抬眼扫过她身上干净清爽的下裙,除了迎着细雨回来而沾到的点点雨水外,并没有她口中所说的摔倒后应有的狼狈。
她的书也是干的,被保护得比她这个人还要完整。
这个女人在骗自己,擦伤根本是下雨之前弄的。
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她在掩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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