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牛鼻子,臭牛鼻子……”
徐五儿趴在宾馆的大床上,恨恨地咬着枕头一角。
“笃…笃笃……”
徐五儿动作一顿,迅速扭头看了眼门口。
“五儿?小五儿?你……在房里没?”王也把耳朵贴在门上,对着门缝说着话。
徐五儿眼珠一转,迅速躺平在床,拉过被子蒙过头,闭目不理。
“……五儿?”
门口又传来那恼人的声音,徐五儿翻了个身,气哼哼地堵住耳朵。
王也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答,便站直身子哎了声。
他理了理衣服,大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说今儿个可是七月半,我看见那西湖边上的夜市铺子可摊了一溜儿,什么油墩儿,冰糖烤梨呀,鸡翅包饭啊……”
房内的徐五儿耳朵一抖。
“得嘞,既然你已经休息了,那我就自个儿去溜达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直至不见后,徐五儿才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凑到门前仔细一听,确实没有人的声音了。
“这个牛鼻子,当我这么容易收买和哄骗吗?”徐五儿抱着双臂踱回房内,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房外再无动静传来。
他不会真自个儿走了吧……徐五儿低眉寻思。
又在房内坐了会儿,坐立难安的徐五儿最终站了起来,蹬蹬蹬地冲到门口,气哼哼道:“真是的,莫名其妙跑到别人门口说了一大通,自己又走了!”
说着,徐五儿气地一把拉开门,谁知门外竟然空空如也。
“居然给我真走——”
徐五儿的一腔怒火还没发泄完,一张夹在门缝里的纸就飘飘悠悠地掉了下来。
捡起一看,乃是一纸自荐,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专业陪游,伙食全包,免费提物,今晚七点,XX宾馆一楼大堂,非诚勿扰。
*
晚,正七点。
王也正悠悠地在大堂玩着一副骨牌,身旁忽然多了一道影子。
“专业陪玩?道长这跨行跨得有点厉害啊。”
王也弹了下指,“啪啦——”一串骨牌应声而倒。
“人在江湖飘,技多不压身嘛。”
徐五儿不以为然地抱起双臂,“怎么不去灵隐寺?”
“去了,不过七月半嘛,盂兰盆节,人方丈没空搭理我一小屁孩,再说,内人山人海的,我留那儿挤肉饼呢嘛。”王也摇着头一叹。
夏历的七月十五,是佛道共同的节日,只不过道家俗谓中元,而佛家又称兰盆,在这一日会举行追荐祖生的仪式,故而今日灵隐寺内香火鼎盛,人烟如织。
徐五儿‘唔’了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顺势坐下,翘着二郎腿凑近王也,眯着眼戳了戳他,“那今个儿下午美女相邀,你不多逛会儿街?”
王也无辜:“我一大老爷们逛什么街啊?”
“小吃街不算街?”
“那算馆子。”
“成!既然道爷这么上道,那还等什么?”徐五儿拍了拍手,把包丢给王也,扬眉:“下馆子去!”
*
凡有繁华城市者,必有夜市。
夜市最早建载于周礼,“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夜”,自从市民阶层诞生,无论走到哪个城市,都会有这样的大集,林集些特色小吃,盆景花卉,糕点蜜饯什么的。
各城夜市其实大同小异,但要是你身边跟着一只老餮,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也包一份!”
十里长街上,摊位连绵。各种店面招牌就像帆船的风帆一样,挂在街道两旁的门庭前,而这通明灯火间,一前一后走着一对奇异的男女。
走在前头的女孩子左手举着三根肉串钳子,右手托着包糯米鸡,嘴里的梅花糕刚咬了一半,就又用钳子向前遥遥一指,“我还要那个!”
后头跟着的盘髻男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而两手却挂满了小吃的提袋,听到前头女孩的声音,立马抬手:“好嘞好嘞,都买都买啊。”
路人酸牙,这完全就是一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样子嘛。
王也看着兴致盎然的徐五儿,无奈一笑:嗯,老爹说的果然没错……
几个小时前,父子占线中——
“老爹,事就是这么个事,您说怎么办吧。”
“哼,臭小子,不是说不还俗嘛,姑娘都找上了?!”
“啧,老爹,您瞎琢磨什么呢,内我一朋友。该不会您也没辙吧,嘿,不太可能吧,您谁啊,您说话!能把我妈都治的服服帖帖的,能没个法子?”
“你少捧我!”
“嘿嘿。”
“嗯……这事嘛,有什么难的。女人嘛,事儿多,作为男人最关键的就是心胸要博大,要宽阔!不能老计较,什么事儿多让着点就没事了。”
“嗳……爸贝,那……到底要怎么做?”
“嘶,你怎么还不懂,投其所好,懂不?!你看你妈,哪回生气不是多给点钱让她多搓两回牌就能解决的事。总之,女人还能和你赌气的事儿都不叫事儿,等哪回你真气着她了她也不和你闹,那就真该头疼了。”
“得嘞,明白。还是老爹能耐!”
得到场外神助的王也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小吃街上如释重负。
……虽然依旧不知道今天徐五儿为什么生气。
“牛鼻子,这个好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唔……这啥味儿,太冲了吧!”
“徐氏独门秘法,不可说。再尝尝这个!”
“我不要!”
“来嘛来嘛~”
“憋过来!……唔……呼!辣辣辣!水,水!”
“哈哈哈……”
长街曲径,一杆杆红色的灯笼琳琅不尽,荧光下,什锦团子、酱爆鱿鱼、脆皮玉米的油香味儿飘去十里,流萤则乘着夜色向西子湖畔飞去。
繁扰、嬉笑、世情都在这一夜中翻滚、爆炒,最后揉杂成一团尘俗的烟火,噼里啪啦地扰了谁人沉寂已久的道心……
灯火,渐阑珊。
长长路灯下,将两道兴尽而归的人影拉的长长的,然后在不为人知的角度下斑驳,交叠,重合。
疲惫不堪的王道长看着前头打着饱嗝的人突然走起了‘S’形路线,眉心一跳,突然有了丝不太好的感觉:“五儿,你……”
“什么?”徐五儿挠着脖子抬起头,眼中水雾蒙蒙,身上还飘出一缕酒香。
酒?!
“你什么时候喝的酒——”王也说到一半,突然想到这人刚才在摊上一个人解决了一只醉鸡……
“吃醉鸡也能醉?”王也捂着脸轻叹了声。
这量,比他还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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