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司风不懂轻功,即便一直被方檬初抱着,但身体上还是吃不消,思量再三,方檬初决定放弃晚上赶路,选择给大家休息。
反正也不急。
没有点火,免得留下火堆的痕迹,幸好今夜无雾,能见度还算可以。
怀里的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寻了个更好的角度继续睡着。
他发现了,这个小姑娘特别能睡,而且轻而易举就能进入熟睡的状态。
对比醒着时张牙舞爪,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睡着的她,嘴巴微微噘着,像是一尾小金鱼,很是乖巧。
最重要的是安静。
“公子,营帐搭好了。”小段小声地说。
方檬初淡淡地应了声,算是自己听见了。
小段看着睡在公子怀里的小姑娘,头枕在公子的臂弯上,小衣拉着他的衣襟,像是捉着唯一的依靠。
“公子,要把她放到帐里吗?”
方檬初垂眸看了她一眼,正想把她抱起时,小姑娘在睡梦里似乎梦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鸦睫微颤,眼帘打开了一道缝。
他眨了眨眼睛,在她醒前的一瞬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不善:“起来,你口水流到我身上了。”
司风茫然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睛,视线的画面慢慢聚焦,入目便是他流畅的下颌线条,他微微垂眸看着她,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什么情况?!
她居然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睡得四平八卧?!
这个认知吓得司风急急摔往一旁的地上,连滚带爬地往他的相反方向挪去,一双眼睛像是受惊,又隐含不敢置信的意思。
“起来了?”
他站了起来,微微甩了甩手,抱了她半天,肌肉有些酸了。
司风愣愣地点点头,“醒了。”
活动过后,他双手背回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她,“睡得舒服吗?”
“还行还行。”
方檬初有洁癖,最受不了就是地上的脏东西,察觉到她掉坐在草地上面的姿势,干枯的草根沾上裙边,上面染上了一些土色,他皱起了眉头。
“太脏。”语气嫌弃。
司风眉头一抽,自个儿站了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草根,“这样好了吧。”
方檬初皱着的眉头没有半点舒展的痕迹,“小段,给她拿套新的衣裳,这套扔了。”
眨眼间,小段就捧着一套崭新的白裙子来到她的面前。
司风拿过,进了帐内。
这套衣裙她还是挺喜欢的,尺寸极之合身不用说,洁白的轻纱舒适透气,袖口和裙边都绣有暗色花纹,当光落在裙上时,一举一动间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最后,在腰间系了一根淡蓝色的腰带,多添一份雅意。
半刻钟后,司风换好了衣服,踏着小碎步走了出来。
扫了她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温度,“去洗脸,脏。”
司风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到嘴边的一句“好看吗?”生生咽回肚子里面。
一句一句的脏,说得他好像多干净似的。
他补充道:“北面走二十丈有条小河。”
司风翻了个白眼,很不诚心地说:“谢谢啊。”
“小段跟着。”
小段脚步抬了一步。
“不用,我才不会走丢,我一个女孩子或者还要洗洗胳膊什么的,才不要他跟着。”她赌气地说。
“随你。”
方檬初给了小段一个眼神,小段没有跟去。
心里生着闷气,连走路的步伐都重了些,快步走到溪边,双手捧着溪水就往脸上打。
凉凉的水沿着脸部轮廓往下滴,正好驱去了周身的火气。
“我要洗脚,你别在这里把水弄脏了!”
谁啊?
司风微微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对岸边突然多了一个女子。
她愣了愣。
女子看起来比她大两三岁,穿着一条粉色衣裙,外面套了件白色纱衣,勾勒着细软的腰肢,银霜落在她的身上,她撩起裙,白晳的小腿便往溪水里伸。
一下一下蹬着水,水花四溅,好不惬意。
司风突然想起刚才她说的话,她在这里洗脚,却说她在这洗脸是把水弄脏?
这不是明白着说她连洗脚水都不如?!
心里气不过,司风双手叉腰,盯着她看,“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女子翻了白眼,嘴角牵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不是明摆着的意思吗?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女孩,一看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来路不明的脏东西还想和本小姐用同一条小溪的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司风伸手快如闪电,一把握过一旁的一块石块,径直往她面前的水面砸去,水花溅了女子一身,看得出精心编织的发型沾了水,瞬间塌了下来。
“大晚上特意来洗脚,我看你是脚臭吧!”司风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得意地说。
女子愣神了一瞬,接着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臭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十大世家之一的南山派的入门弟子,你敢对我不敬,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又来一个世家?记忆中方檬初和他们好像是敌人吧,而且他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的人,既然她现在得仰仗着方檬初生活,那么,她也自然不用给他们面子吧。
司风朝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最标准的鬼脸,接着,她扬起了下巴,又说:“我管你几大世家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还是方檬初的人呢。”
对面的女子眉头皱了起来,下一瞬,又突然笑了起来 。
司风有些疑惑,她是失心疯吗?怎么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
想了想,可能是刚才自己名字没说清楚,因此,她字正腔圆地重覆道:“方、檬、初,听说过不?不瞒你说,他现在就在这附近,你识相的就自己滚吧,不然碰上他,我可不保证你还能站这在这里和我说话。”
女子拭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呵呵”两声,她说:“野丫头一个,我今日就让你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语音刚落,她提掌运气,一掌激落水面,十数个水中的小石子猛然升起,悬于半空。
她反手一拨,挥出一道真气,所有石块骤然往司风的方向袭去。
司风急忙在地上滚了一个圈。
虽然她不懂武功,但是胜在身体够灵活,加上上辈子她还是闪避球队的队长,避这十数个石块还算是轻松。
就是地上的石块辗得后背有点疼。
趴在地上,正欲抬眸往对面的女子看去——
眼前闪过三道银芒。
她作弊,居然放暗器!
心里纠结着往左闪还是往右避时,身后突然拂来一道强劲的内力,三根银针的针头极速在空中调了个转,以更快的速度瞬间没入女子的身体之中,女子中针后倒地,唇色发紫,口吐白沫,周身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作。
这个变故,不过在眨眼间发生,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趴在地上愣神。
直到身边多了一双长靴。
“怎么又把自己弄脏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落在湖面上的一片叶子,泛起几圈涟漪。
这刻听着居然有一分安心,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深山之中。
方檬初一手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他半蹲着,她站着。
“蜂魂针,每一针都要以七七四十九支毒蜂针制成,没见一会儿,就给我惹上了南山派的人了?”他似笑非笑地说。
司风的眼睛不由得往那具死翘翘的尸体上面看,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唇瓣问道:“死了?”
“嗯,死了。”怕小姑娘多想,他补充道:“南山派崇尚强者,一个入门弟子被自己门派的招式毒死,怎么看也是丢脸至极,即便被发现了他们也不会追究,更不敢找我麻烦,最多也只会在我的罪书上多添一笔而已,你不用担心。”
她的指尖绞着袖口,心里生出一丝茫然。
“司风,你要记得,永远不要为一个试图杀你的人的死而难过,仁慈在你的敌人面前,是最没用的东西。”他一字一句认真道。
她知道,方檬初说的她都懂。
刚才若不是他来得快,这回死的人就是她了。
道理她都明白,她只是不太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因为一场小吵小闹,就起了杀心。
方檬初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小姑娘脸上的纠结和无措都落入了他的眼里,他心想,不就是死了一个想杀自己的人而已吗?有什么好低落的?
但见小姑娘一脸闷闷不乐的......
他忽然笑了一声。
在这个时刻出现笑声,实在有点奇怪,司风平视着他,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方檬初扬起唇角,眼眸微眯,眼里刮过一丝直击人心的锐利,“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用我的名字来作威作福了?有危险就想起我了?”
事实虽然是这样,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怎么好像变了味。
司风心里拿不准他的主意,心里一慌,出口的话也支支吾吾的:“我这不是借用一下你的威名,打算把她给吓跑嘛,谁知道她不信,还用石子扔我。”
不过想到她砸过的石块全落了空,司风的心情好了点,她邀功地说:“但我都躲开了。”
方檬初无奈地看着小姑娘,她的眼角弯弯,明亮的眼睛揉着细碎的光芒,得意得很。
“躲开了又如何?这不落了一身灰。”
司风鼓着腮帮子,没有说话,有些泄气。
他的手神差鬼使地朝腰间伸去,把腰间系着的白玉解了下来。
司风愣愣地看着他,那块白玉很漂亮,在月光的照映下,半透明的质地泛着银光,她想,应该很值钱吧。
他伸手向前,把绳子挂到她的脖子上,白玉成了一吊坠的存在。
方檬初收回了手,目光锁着她的瞳仁。
和以往一般,如墨般的眼眸彷佛能看进她的心间,他的声音好像也跟着在心里回荡:“这个给你,有了它,没人敢欺负你了。”
“为什么?”
方檬初勾勾了嘴角,站直身来,“因为,打狗都要看主人。”他想了会儿,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狗牌。”
“……”就知道他没有这么好!
司风心里气不过,伸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以作不满。很快的,当大脑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打了谁后,心里一阵后怕。
头低着,就差埋在地上了。
没有意料之中他的大发雷霆,他“呵”了一声,语气平静:“爪子敢挠我了?”
“没没没,不敢不敢。”
他没有再追究下去。
司风悄悄地摸着这透着凉意的白玉,如今这般,她算是有靠山了么?
这样想着,司风心里好受了不少,她微微仰着脑袋,笑着问道:“你给了我这个,是想让我仗势欺人吗?”
方檬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见他不说话,司风心想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不......不可以吗?”她试探地着问道。
空气沉默了下来,耳边只有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声响,顺带勾起几根发梢。
半晌,他语气平缓地说:“可以,想怎么仗就怎么仗,别给我丢脸就行。”
闻言,她的嘴角止不住露出一抹大大的笑意,喜上眉梢,不自觉地往前凑近了些,语气轻快:“那我这是不是叫狐假虎威?”
方檬初站了起来,避开了她骤然而来的靠近,转身抬腿就往回走,“回去换身衣服吧,脏死了。”
“好嘞。”
他的步子大,司风的步幅得频繁些才能跟上,踏在石块上的身子摇摇欲坠,她专心致志地走着,生怕自己摔倒。
月光落在他们的身后,拉扯出长长的影子,大的影子很稳,小的影子则摇摇晃晃的,方檬初侧眸看去,默了默,薄唇微启,低声笑道:“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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