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跨省办案,全程只经历了不到三十个小时。时间不长,过程却十分煎熬。处理完后续工作,经过慎重的交接,H组的全体成员便连夜乘上飞机返回A市。
一上飞机,公孙策就直奔来时躺过的那张躺椅,盖着包拯的外套躺倒就睡。趁此机会,包拯跟三个新人作了解释:原来公孙策有个晕机的毛病,再加上这几天睡眠不足,身体的确有些吃不消了。
解释完这件事,包拯就抢占了公孙策对面的位置,躺下陪着公孙策。其余的人各自挑好了座位,默默坐下以后,就各自找事做,打发归家这一个小时的时间。
丁月华跟白玉堂对面而坐,小美女捧着PAD,大帅哥端着手机,两个人正在联机对打连连看。过了一会儿丁月华赢了一局,却丝毫也不高兴,只是撅了撅嘴瞥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又输给了小丁,于是愈发不爽地撇了撇嘴,嚷嚷着要开第二局。
庞统大模大样地坐在靠窗的座椅上,翻着手机通讯录,据说正在考虑一会儿飞机落地要找哪个女朋友甜蜜约会。苏虹斜靠在椅背上,什么也没做,脸上平静,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展昭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副不知道谁扔在飞机上的扑克牌,在那里默默地摆着牌。过了一会儿,白玉堂那边似乎又输了一局,一赌气收了手机,抛弃了丁月华,跑过来骚扰展昭。
白玉堂在展昭对面坐下,看着桌面上摆着的十几张牌,皱着眉端详了一会儿,发现看不懂,便问道:“这是什么?”
展昭没抬头,盯着桌面答道:“桥牌。”
“桥牌?”白玉堂一怔,“桥牌不是四个人玩的吗?”
展昭听他如此说,便抬头问道:“你会?”
白玉堂摇摇头,“这么高端的玩法我不会,我会别的,陪你玩?”
展昭笑了笑,故意往丁月华那边瞄了一眼,提醒道:“我打牌从来不放水,你确定还想跟我玩吗?”
白玉堂知道展昭是在隐晦地打趣自己输不起,端详了展昭几眼,笑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我输给你几局就算哄你开心了,没关系。”
听见白玉堂这样说,展昭反而愣了愣,“你看得出我心情不好?”
“从离开现场到现在,你也就刚刚笑过那么一下。谁看不出来?”白玉堂盯着展昭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钱江是我击毙的,按理说应该是我有心理阴影才对,为什么你的情绪比我还要低落呢?”
展昭皱了皱眉,轻声道:“你——回去需要看心理医生,是吗?”
白玉堂笑道:“开枪之后都需要,以后你也会开枪,迟早要去见心理医生,跑不了。我已经去过一次了,SIU的心理医生水平还不错。当然,跟你比不了。”
展昭盯着白玉堂的笑脸看着,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一直压抑着的那些话。
“我只是觉得,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许能救他。”
白玉堂皱了皱眉,身子一滑转到展昭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势坐了下来,温声道:“你现在不需要想这些。你只需要记住,是你救了孟妍婷。如果没有你,钱江也许还会杀死更多的女孩,所以,你实际上还救了很多人。”
展昭侧过头迎向白玉堂认真的目光,却皱着眉摇了摇头,“犯罪人并不是钱江,而是钱海。”
白玉堂点点头,“没错,是钱海。但是钱江和钱海在共用同一个身体,这就是问题所在。”
“可是我一直在想,最后那个时刻想要袭击孟妍婷的到底是钱江还是钱海。如果是钱海,那么他之前为什么要收手。如果是钱江,他这么做又为了什么?我很想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我想跟他谈谈,可是——”
“可是他却被我打死了?”白玉堂盯着展昭的眼睛问道,“所以你是在遗憾,还是在怪我?”
展昭急忙道:“我怎么可能怪你!你当时的做法是正确的,甚至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我只是感到有些遗憾,因为钱江和钱海共用同一个身体,当他是钱江的时候,他并不是犯罪人。但是我们为了挽救孟妍婷的生命,却不得不杀死他。”
“所以你只是在遗憾。”白玉堂点了点头,“你也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了救人必须杀人。但是你却觉得如果可以不杀,还是应该留下钱江的命,然后把他送进精神病院治疗,是吗?”
展昭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只是感到我似乎很了解钱江。因为这种了解,让我能明白他的痛苦。虽然我知道,多重人格障碍症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几乎是不治之症,就算他不死,也无法永远消除钱海的存在。可是,我希望我能帮他,但是最后却什么也帮不上。”
说着,展昭翻动手机,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递给白玉堂,“看看。”
白玉堂接过来细看。那是一张证物照片,照片里放着一支老式无框眼镜。从照片中看得出镜片有一些轻微的磨损。展昭道:“这是在那房子里搜出来的,上面有钱江和孟妍婷的指纹。据孟妍婷的口供称,每次钱海虐待她的时候,都让她戴上这幅眼镜。”
白玉堂点了点头,“那口供我也看了。我想之前的两个女孩子也经历过同样的事。钱海想要虐待的并不是这些女孩子,他是在虐待一个带过这幅眼镜的女孩,她很可能就是那个李娜。”
展昭点了点头,“我请苏虹帮我查过,钱江从小学到初中的同校同学中有三个叫李娜的,其中有一个自小学毕业就随父母离开了C市。钱江提到的李娜,很可能就是她。”
说着,展昭在手机上随手一划,眼镜的照片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正面免冠证件像。
圆脸,大眼睛,卷发,甜美自信的笑容。照片上的女孩子大概二十岁左右,根据李娜如今的年纪判断,这照片应该是几年前她上大学的时候拍的。可是奇怪的是,照片中的李娜并没有戴眼镜,没有了土里土气的眼镜阻挡,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显得十分漂亮有神。
展昭淡淡地道:“苏虹查到了她做近视眼矫正手术的医疗记录。”
白玉堂轻轻撇了撇嘴,感慨地道:“无论钱江有多喜欢她,钱海又有多恨她,她全都不知道。这是件好事,比起那些女孩,她很幸运。”
此时,因为待机的时间过长,展昭的手机屏幕变暗了,女孩的笑容黯淡了下来,最后变成一片漆黑。
白玉堂笑了笑,将手机拿过来,然后又替展昭塞进衣袋里,笑道:“李娜跟这案子没关系,你现在也暂时跟这案子没关系。还有十分钟飞机降落,跟我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一天。”
“跟你回家?”展昭挑了挑眉毛,笑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应该回自己的家,不是吗?”
白玉堂瞄了一眼展昭的胳膊,也不说话,而是随手一捏,疼得展昭一呲牙,差点没叫出声来。
“看你这表情,好像你的猫儿子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还逞强?”
展昭疼得额头冒汗,狠狠瞪了白玉堂一眼,“就是好骨头被你这么捏也会疼的,好不好?”
白玉堂笑道:“不想挨捏就老老实实跟我回家。还有,回家之前顺路去一下你那个旅馆,把房子退了,所有家具都打包搬回去!”
展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打包?虽然我行李不多,现在去打包起码也要两个小时吧?再说,谁说我要搬家了,那公寓我很满意!”
“你满意,你儿子不满意。”白玉堂得意地笑着驳回了展昭无力的抗议,“他现在已经爱上了我家的露台,你要是让他搬回去,他肯定跟你呲牙。”
说话间,飞机已经缓缓降落在机场上,展昭无语地看着白玉堂拎起他的行礼和背包下了飞机,提了车以后又把他暴力劫持到车上。一脚油门,银白色法拉利向着酒店公寓疾驰而去,碾碎了展昭微弱的抗议声。
三十分钟之后,法拉利稳稳地停在酒店公寓的楼下。白玉堂二话不说,直奔展昭的房间去打包。展昭自知斗不过这个说来就来的家伙,只得听了白玉堂的话下车去退房。
这间公寓的管理非常便捷,退房也很简单。展昭只需要在管理员那里登记,然后留下一个银行账号和身份证号码,等着对方把多余的租金打回来就可以了。管理员大叔听说展昭要搬走,还有些恋恋不舍。
展昭办完了手续刚要上楼帮白玉堂打包,管理员大叔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还有事?”展昭微笑着回头问道。
管理员也笑着拿出了几封邮件,对展昭道:“这里有你几封信,有的已经寄来一个多礼拜了,因为你一直没回来,信箱都满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都收在这里。都拿回去吧,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展昭急忙道谢,接过邮件一边慢慢翻看着一边往楼上走。有两封是信用卡账单,有几封是原来学校的学生寄来的信,还有杂志社的约稿信和一些无聊的广告邮件。展昭把需要拆开的分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里捏着准备扔掉的垃圾邮件。翻着翻着,突然,展昭发现了有一封没有落款,不知道从何处寄来的邮件。
普通的白色信封,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址和展昭的名字。在看那字迹的时候,展昭的手突然一僵,有用的,没用的,所有信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而他的手中只剩下了那个薄薄的普通白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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