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定睛观看面前这个叫展昭的男生。看他那身仿佛刚从学校放学就直接赶来SIU总部的打扮,和他的身上那个大学男生们通常都会使用的标准装备——黑色双肩书包。白玉堂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头。
白玉堂不是一个喜欢取笑他人外表的人,上流社会那些以貌取人的毛病本就是最让他感到不屑的。然而不知为何,听说这个穿着打扮丝毫不显成熟的男生就是自己未来同事的时候,白玉堂的心中还是多少产生了那么一些怀疑。
“你多大了,有二十岁吗?”白玉堂甚至瞬间就忘了刚才包拯已经给他们作了介绍,出于礼貌他应该跟人家先打个招呼。结果一开口,直来直去的白玉堂竟然来了这么一个毫无礼貌的问题。
公孙策立刻皱起了眉,连包拯也多少有些不高兴。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展昭本人却丝毫没有介意。他的视线在白玉堂的脸上轻轻流过,之后不紧不慢,用平静的语速回答道:“我今年二十四岁了。”
那语气好像并不是在回答一个不礼貌的问题,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白玉堂一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展昭。白净的脸,略带卷曲的头发,清晰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圆圆的眼睛,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此人十分聪明。是个好看的孩子,但是怎么看也不会觉得他超过二十岁。
白玉堂对自己方才以貌取人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对展昭微微一笑,同时伸出了友谊之手。
“我叫白玉堂,你好。”
展昭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礼貌的微笑,同时也伸出手,跟白玉堂的手握在了一起。
一丝冰冷的温度从展昭的手上传了过来,白玉堂心中一惊,脸上也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匆匆一握,旋即分开,展昭很快又撤回到了与白玉堂保持两米的位置上。
“好了,就算认识了,以后要好好相处,好好合作。”也许是感觉气氛有些尬尴,公孙策说了句打圆场的话。
包拯立刻吩咐众人上车。为了弥补方才的不礼貌,白玉堂主动要求替展昭当司机。展昭也没争辩,看着白玉堂跳上了驾驶位,就遵照公孙策的吩咐,跟着他坐在了后座。包拯见自家老搭档已经选好了伴,只能无奈地坐上了唯一空着的副驾驶位。所有人上了车,白玉堂一脚油门,SUV好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这一下子包拯的心脏差点没有跳出来,他急忙大喝一声,让白玉堂减速!
“不好意思。”白玉堂道,“最近一年都是开跑车,而且都是在夜里,习惯了。”
“你确定一年来你都没有撞过人?”公孙策扶了扶眼镜,抚着胸口问道。
“真没有。”白玉堂琢磨了一下,“不过撞过一次树。”
“那棵树怎么样了?”公孙策关注的重点似乎有点不太对。
“那是棵老树,树干很粗,所以没事。不过我的车碎成了渣,彻底报废了。”
“车碎了,你还活着?”公孙策眯了眯眼睛,从他的职业角度,他觉得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并不大。
“我开的是法拉利,再加上保护措施到位,我受了点轻伤,上了点药就好了。”
白玉堂的话算是解决公孙策心中的疑问,于是他不再问下去了。包拯瞥了一眼白玉堂,心中暗骂死土豪真是生活腐败,虽然SIU的工作也算是高工资高福利,可是也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把报废一台法拉利说得跟天气预报一样轻松自然。
“你现在开的是公家的车,可要小心点。”
白玉堂嗯了一声,“头儿你放心,我在部队的时候什么破车都开过,调整过来很容易。”
破车?!竟然敢说SIU的专属座驾是破车?包拯被噎得一愣一愣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会是给H组招来了一个天然毒舌的愣头青吧?
公孙策从后视镜中清楚地看到了包拯脸上的窘态,心下大乐,忍不住调侃道:“包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次算是棋逢对手了。”
包拯皱皱眉,“阿策,不要当着小孩的面下你们组长我的面子。”
只有公孙策听得出,包拯这是在告饶。于是公孙策微微一笑,适时转移了话题。
“今天的现场是一个命案现场,之所以转到我们SIU处理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你们两个今天是第一次加入,因此这次也算是对你们两个的一场考试。不需要紧张,这考试没有打分,也不会影响你们接下来的工作。你们到了现场以后可以畅所欲言,我和包子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目前所掌握的刑侦技能。有问题吗?”
“没问题!”白玉堂立刻回答。
从上车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展昭先是看了公孙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我也没问题。”
“很好。”公孙策笑了笑,“今天对我们H组来说是个不错的日子,值得庆祝。”
“去哪里庆祝啊?”包拯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去张嫂那里?”
公孙策的眼神微微一动,嘴角边的笑容愈发温柔。展昭就坐在公孙策的身边,公孙策笑容的改变让展昭心中一动。这个张嫂一定不是普通人,他跟公孙策乃至SIU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等这个案子破了再说吧。除了他们两个,苏虹这两天也会归队,再加上螃蟹,下午来面试的那个小姑娘。我们H组眼看就有有七个人了。添丁进口,声势壮大,值得庆贺。所以应该在张嫂那里摆一桌,欢迎新同事加入才对。”
“没问题。如果下午那个小姑娘能面试成功,立刻让螃蟹去订位置。”包拯笑道,“那家伙嘴甜,让他出马张嫂一定给我们打折。”
“经费是我在管,你就不用忙着替我省钱了。”公孙策微微一笑。
“阿策。”包拯立刻苦了脸,“你会用SIU的经费公款吃喝吗?”
“当然不会。”
“所以,我不是在给你省钱,是在给我们省钱。”包拯叹道,“要知道这年头男人挣钱养家不容易啊。”
“你是说我不是男人,还是说我没有挣钱养家?”
展昭一皱眉,他听出公孙策的声音依然是在调侃,但是他的情绪明显已经产生了变化。展昭立刻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揣摩公孙策的心思。在展昭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他的感知系统异常敏感,经常能够在不经意间探寻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这种能力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多得的天赋,然而二十四年的经验告诉展昭,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窥探。这是一种不礼貌,甚至让人反感的行为。每当这种时刻,展昭都要尽力克制自己,与本能对抗的感觉绝不是美妙的。因此,这些年来展昭总是尽量避免与他人过于接近。
就在展昭闭目凝神,强迫自己不要去感知公孙策的情绪的时候,很久没出声的白玉堂突然点了他的名字。
“展昭,你不舒服?”
展昭立刻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他清楚地看到白玉堂关切的目光。
“是不是我开得太快?”
“不是。”展昭急忙答道,“我是在想事情,没关系,你继续开,我没有不舒服。”
白玉堂哦了一声,但还是稍微降低了一些车速。车内有了片刻的沉默,突然,白玉堂又问道:“想什么还需要闭上眼睛?”
展昭琢磨了一下,随口答道:“想一会儿的考试。”
白玉堂的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果然,真是个好学生。哈哈!”
笑,只是人类的一个行为,然而在这个行为的背后,可能代表的深层次心理因素竟有十几种之多。冷笑,嘲笑,也是笑。如果发笑的人不加掩饰,被嘲笑的一方就会接收到他所表达的信息。然而有很多嘲笑是发笑的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因为人天生有掩饰的本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毫无痕迹的根据目的去修饰自己的行为。真正表里如一的人,比凤毛麟角还要少。因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人类社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丛林。如果没有这种伪装的能力,一个人很难用其他办法去保护自己。这并不是人类的劣根性,只是生存之道而已。好像展昭自己,不也是时时刻刻将本来的自己隐藏在最安全的角落,才能去面对外面危险的丛林世界吗?
但是不知为何当展昭看到白玉堂恍然大笑的时候,竟然难以克制自己想要探究这个笑容的本能。为什么这个人如此与众不同,莫非就是在刚刚见面之时,那个握手之前的瞬间,展昭清楚地感受到了从白玉堂身上传来的情绪变化。一开始是毫不掩饰的怀疑,之后又是毫不掩饰的歉意。被怀疑的时候展昭没有生气,感受到歉意的时候展昭也没有高兴。令展昭吃惊的是,无论白玉堂的情绪如何变化,都会跟他的行为一一对应。他竟然在这样两个简单的瞬间传递给展昭一个有趣的信息,这个白玉堂,或许就是那种比凤毛麟角还要稀少的人类,他竟然,表里如一?
这样想着,展昭下意识地放空了思绪。双眼紧盯着白玉堂脸上的笑容,大脑却随着白玉堂的情绪飞快地转动。没有嘲讽,没有不屑,这张英俊的脸上正保持着爽朗的笑容,他只是单纯地在笑,只代表着愉悦这一种情绪。
真的可以有这样简单的人吗?展昭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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