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兴城一中。
适逢周一清晨,一群高中生背着书包,肩背笔挺、目光坚毅,仿佛稍稍懈怠就不配拥有“祖国花朵”的称号。
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校门口的三个男生。三人个子都挺高,闲庭信步的,姿态颇为悠闲,不像是祖国的花朵,反倒像赏花的王爷。
中间的男生单肩背着一个书包,懒散地迈着一双长腿,他始终微扬着下巴,看着旁边两人嬉闹偶尔唇角勾起一抹笑。
这人的皮肤比一般的男生要白,五官明艳俊朗,眼睫狭长,眼尾微微挑起,看人的时候带着若有似无的风情。
上身套着的那件亮红色T恤衬得他愈发出挑,在一群乖乖穿好校服的小白菜里十分惹眼。
果然,这位爷下一秒就被值周生叫住了,“同学,你校服呢?”女生的声音严肃中带着些许藏不住的欢喜。
“……楼上。”
半晌,男生才懒懒开口,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仿佛不疾不徐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少女的心尖上。
裴瑶抿了抿唇,如果是其他学生她肯定痛快放行,可是到花兴伦这,说不清是想多和他说几句话还是什么原因,她就是不想轻易让他走。
“那也不行,陆主任说了……”
“陆主任知道。”花兴伦打断她。
他转身要走,却见裴瑶快步绕过来拦在他面前,“那你记得回去就穿上,课间我会去检查的。”
花兴伦站定,淡淡看她一眼,从嘴角溢出一声极轻的笑。他将双手慢慢插进口袋里,走近裴瑶两步低声问:“那你要不要亲自看着我换?”
身后的钱唐和谷力夫笑得肩膀直颤。
裴瑶秀眉微蹙,脸上瞬间爬满了绯红。她又羞又恼,脸一沉,刚想说什么,只见花兴伦收了笑,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就走了。
谷力夫跟在花兴伦身后,扭着身体阴阳怪气地学着裴瑶的声音:“同学,你校服呢?”他啧啧两声又说:“真虚伪,高二谁不知道她追小花爷,还叫什么‘同学’,真不认识吗?装清高!”
钱唐低着头笑,“小心她追过来撕了你。”
谷力夫粗着嗓子吼:“爷怕她?!”他不屑地撇嘴,忽然眼睛一亮又说:“不过他要是韩校花那我态度肯定不一样了。”他瞥瞥花兴伦拉长了语调说:“毕竟我们小花爷……嗯嗯?”
钱唐闻言去瞄花兴伦,只见他表情不变,一副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
他默默摇了摇头问:“阿伦,身体好了吗?”
花兴伦无所谓地耸耸肩,“就是中暑,早没事了。”他勾起一侧唇角笑得浪荡,“小花爷是谁?是那么轻易就倒下的吗?”
钱唐憋着笑摇头。
谷力夫这才恍然想起上周五花兴伦中暑晕倒的事情,他急急拦在花兴伦面前,纠着五官问:“小花爷,你真好了吗?没失忆吧?你看看我,你还记得我吗?”
你特么中个暑就失忆?!
花兴伦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推开谷力夫凑近的大脸,嫌弃地警告道:“公共场合,禁止龇牙咧嘴!”
谷力夫笑着凑近花兴伦小声说,“放心吧,你晕倒的事就只有我们和几个老师知道,”他拍拍胸脯,“保证不会影响小花爷的光辉形象!”
花兴伦不在乎的勾勾唇角,他把肩上的书包扔给谷力夫,扔下一句“帮我带教室去”,而后潇洒地走了。
谷力夫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你去哪呀?”
花兴伦背对着两人举高手臂打了个响指,“有事!”
谷力夫望着那抹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红色,不禁嘟囔道:“小花爷真是太骚了!”
钱唐白他一眼,“你才发现吗?”他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体育组。
邱晓东刚到办公室。
一中作为省重点,高二高三的暑假只放了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不但如此,老校长还明确提出“成绩、健康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口号。
所以体育课也被妥妥地安排上了。
八月的兴城空气闷热,一动就是一身汗,邱晓东正打算开窗通风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清来人,他有些意外地问:“哎?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再来?”
花兴伦抻着调子道:“我这不是热爱学习嘛老师!”
邱晓东大笑:“行行行!”
他涮了个抹布,开始挨个擦办公桌,“对了,周五那天你被抬出体育器材室之后学校找了维修师傅来看,师傅说是电路老化导致的断电。”
他呵呵笑两声又说:“你小子也是倒霉,多少年也没断过电这次被你遇上了,还刚好赶上你中暑,幸好没摔伤。”
邱晓东摇着头感慨。
花兴伦舌尖抵着腮边细细回想,倒霉吗?也不算。
邱晓东见他也不说话,有些奇怪地问:“你来不会就是跟我报个到吧?”
花兴伦收回思绪,没答。他四处看看,状似不经意地问:“老师,体育器材室那么偏,你们是怎么发现我晕倒的?”
“让让,”邱晓东转身拿过洗手盆开始往地上洒水,“哪是我们发现的啊,是一个男生跑到足球场叫的我们,说有人在体育器材室晕倒了,给几个老师都吓坏了。”
花兴伦皱眉,“男生?”
邱晓东看着花兴伦问:“是啊,怎么了?”
花兴伦摇摇头,“没什么。”
男生?
那就不对了。
勤劳的邱老师还像小蜜蜂一样劳作着。
花兴伦出了体育组。
他摸出一枚小小的创可贴,样式很特别,粉嫩嫩的,上面还有一只傻兮兮的兔子,看了两眼,又仔细把它放回口袋里。
周五那天中午钱唐他们拉他去打篮球,他早饭午饭都没吃,顶着八月最烈的太阳跟他们玩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快上课的时候他送篮球到体育器材室,一闲下来才发觉不对,只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而且好像还越来越严重。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知怎的,体育器材室的灯“啪”地一声灭了。
为了保证器材不被阳光照射,器材室的窗帘拉得紧紧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花兴伦眼前一黑,视线模糊,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了。
可是意识模糊前他记得有人来过,隐约间他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
那人胆子似乎很小,哭唧唧的,力气也小,用力拉了他好几下都没能拉动。过了好半天可能是摸到了他受伤的掌心,摸索着给他留下一个创可贴,颤着声音说出去求救,直到后来他渐渐没了意识都没再听见她的声音。
那软软的声音。
还有她俯下身来时带着的淡淡的茉莉香。
**
花兴伦回到十班门口时早自习已经开始了,他敲门进去。
班主任徐英慧站在讲台前,旁边站着一个双手拎着书包的小姑娘。
这是来新同学了。
花兴伦随意瞥了一眼新同学,唯一的印象就是,真圆。
小姑娘个子小小的,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格子短裙,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儿。白皙的小脸圆圆的,隐隐能看出下颚微尖的轮廓,小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眼镜,小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却怎么也挡不住后面那双漆黑晶亮的眼睛。
徐英慧笑着让花兴伦回了座位,而后示意姜果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自我介绍。
姜果抿着唇轻轻点头,一字一句地说:“大家好,我叫姜果,姜茶的姜,果子的果。我今年十五岁,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
十五岁?!
下面的同学们瞬间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这么小?!我被后浪拍死沙滩上!”
“卧槽这是童工吧?读高中不犯法吗!”
“你是傻逼吧?哈哈哈哈哈……”
教室后排刚坐下的花兴伦闻声忽然动作一顿,他微微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小姑娘。
这声音……有点耳熟。
下自习的铃声响起。
一中的学习压力大,徐英慧想让大家放松一下,便任由同学们议论着,她四处张望准备给姜果找个座位。
教室已经坐满了学生,只剩第一排放教具的一张桌子了,她看看姜果问:“你去坐那行吗?”
让新来的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那个角落里,徐英慧心里有些不落忍。
姜果弯起唇角,明亮的眼睛望着徐英慧没有一丝不快,她小声说:“可以的。”
徐英慧被小姑娘看得心里柔软,笑着帮她一起收拾。
姜果虽然很努力地在整理课桌,可她动作略显笨拙,再看看那双莹白如玉的小手就知道这是没做过什么家务的。
不过这个阶段的孩子只要学习好就能得到老师的青睐。
这是个好苗子,有她在班里又能带动不少学习气氛呢。徐英慧美滋滋地想着,动作不由快了几分。
姜果选择了靠里侧的位子乖乖坐好。
徐英慧把教具塞进讲桌,敲了敲黑板冲同学们说:“来来,别讲话了,收拾收拾准备上课了。”
教室里的说话声渐渐消减。
徐英慧第一节是九班的课,她夹着教材准备离开。
“老师。”
教室后排忽然响起一道懒散的男生。
徐英慧回头,看向花兴伦不解地问:“怎么了?”
“老师,我看不清黑板,”花兴伦冲徐英慧无害地一笑,“想调个座位。”
钱唐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同桌,在心里默默吐槽:看不清黑板?您老可能是看不清黑板槽里有几颗灰尘吧?!
徐英慧犹豫了一瞬,看着姜果旁边的空位问:“要不,你到这来?”
花兴伦仍旧笑:“行,我不挑的。”
他三两下收拾好东西,一个留恋的眼神都没留给钱唐就搬走了。
跟花兴伦坐了四年同桌的钱唐:“……”
呵,男人!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姜果偷偷摸出一袋牛奶,也不知道这个时间让不让吃东西。
这是妈妈早起给她热的,现在还有余温呢。
她咬开一个口子,小口小口地喝,奶香入口,她的一双小腿也愉悦地前后晃荡起来。
花兴伦瞥了一眼米老鼠一样的小同桌。
原来是个小奶娃。
他仰靠在椅子上,叫了她一声:“喂,小不点儿,”他试探着问:“你是……第一天到一中?”
姜果正专心致志地喝牛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连牛奶都洒了出来。
好气哦。
奶牛产奶很辛苦的。
花兴伦等着她的回答,只见小姑娘慢慢扬起小脸,一双滚圆晶亮的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他,然后伸出舌头在唇上轻轻一扫。
花兴伦倒吸了一口气,他喉结上下滚动,好半晌才缓缓移开视线。
擦,什么牛奶这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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