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十分嘈杂,香水与化妆品的气味交错,灯红酒绿之下,人都变了个样。
荆屿穿过人群,径直走进后场,轻车熟路地把烟散给一起驻场的年轻人。
“听说你小子被开除了?咋地,打算全职?”有人借着他递来的火点了烟,隔着烟雾打听。
荆屿神色平静,“嗯,换了间学校念。”
“有啥好念的,”对方吞云吐雾,“学校那种地方除了漂亮小姑娘多一点,没啥好的。”
荆屿没说话,把剩下的半盒烟扔进柜子,拿出吉他,坐在一边调音。
另一个人插嘴,“学校里哪有什么漂亮姑娘?一个个校服一穿,土得冒泡。”
“你懂个屁,那叫清纯!今天前场不是有个小姑娘?听说是为民中学的笑话,被一群小崽子围着,听说在庆祝什么选秀比赛得了前三——”
一直没说话的荆屿忽然抬头,“哪个?”
对方拿开烟,笑嘻嘻地说:“难怪非要念书,原来你小子喜欢好学生这一卦的?C88包房吧——哎,阿屿,要登台了,你哪儿去?”
“离开一会,”荆屿的声音已经远了,“帮我顶一下。”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C88那个,该不会是他马子吧?”
*** ***
C88包厢,烟雾缭绕。
喝酒的,划拳的,唱K的乱作一团,喧闹到包房门被推开都没人察觉。
张凯喝空了一瓶酒,转身打算再开一瓶,意外看见门口杵着个陌生少年,顿时眉一皱,“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荆屿没理他,看向包间里面,人太杂,男男女女都有,却没见到熟悉的脸。
张凯恼火地杠了一下他的肩,“瞎看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子削你!”
荆屿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像在看路边的蚂蚁,顺便思索一下这是什么品种。
张凯气得上头,刚要发飙,忽然听见嘈杂声里传来一道女声,“张凯,门口是谁?”
“跑错门的二傻子。贞贞,你玩儿你的,我打发就行了。”
柴贞从围着的人群里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白裙,偏过头,这才看清被张凯挡在门外的少年。
包厢里灯光昏暗,走廊则是强光,这明暗对比之下少年轮廓深邃,身量高挑,甚是养眼,是那种走在人群里都会被一眼看见的小帅哥。
“进来一起玩好了。”柴贞无所谓地说,“反正人多。”
张凯一万个不乐意,奈何大小姐发话,只好不情不愿地说:“听不见吗?”
荆屿从柴贞脸上撇开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站住!”张凯拦他。
“随他好了。”柴贞说。
张凯正打算作罢,突然一把抓过荆屿的右手,眼眯起,再抬头目露凶光,“艹,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里面有人察觉不对,追出来看了荆屿两眼,“这不是驻唱的那谁吗?怎么了,凯哥?”
张凯阴恻恻地冷笑,“英雄救美过瘾伐?我问你,老子的包呢?”
荆屿比他高出十来公分,低头睨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你大爷!”张凯死攥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老子那天看见你的手了!”说着,转头对同伴说,“那天骑摩托多管闲事的就是这小子!”
顿时,一群人呼啦啦围了上来,将荆屿堵在走廊里。
荆屿这才正眼看张凯,仿佛好不容易想起他是谁,“哦,包丢在旁边警察局门口。”
张凯愣了一秒,紧接着暴跳如雷。
他那包里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多了去了,丢警察局?跟抛进长江里有区别吗?!
“我看你是找死!”抬起右手就要一拳擂过去。
“张凯。”女声响起。
柴贞不慌不忙地从包房里走出来,目光从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身上扫过,又看向荆屿,嫣然一笑,“张凯,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没看好,人家拾金不昧有什么错?”
张凯吃瘪,“贞贞……”
柴贞走近,抬头对上荆屿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笑了笑:“张凯脾气暴,请别介意。我叫柴贞,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出手,然后微笑瞥了张凯一眼。
张凯连忙松开荆屿,但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要拿眼神把他千刀万剐似的。
荆屿揉了下手腕,仿佛压根没有看见柴贞伸出的手,转身就穿过自动让开的人群,走了。
“我艹!”
“张凯。”
“……走,回去喝酒。还站着发什么呆?看你妹啊看!”憋了一肚子气的张凯连着推搡了几个小弟回包间,末了,还恶狠狠地剜了眼荆屿离开的方向。
等荆屿回大堂,同伴已经唱完一整首,见他登台,拿开麦克风低声问,“没事吧?”
他摇头,轻轻松松地坐上高脚凳,低头抚吉他,仿佛刚刚的插曲未曾发生。
每周末晚上,他要在这里唱两小时,八到十点,算是前半场。后半场这里群魔乱舞,也就用不着什么乐队弹唱了。
到点之后,他把吉他重新放回柜子。
同伴问:“喝两杯再走?”
“不了,下次。”荆屿关上柜门。
“每次都说下次……对了,你刚去看那个小美女了?不会真是前任女朋友吧?”
“不是。”
另一个人调笑,“阿屿才多大,刚过了十八吧?哪来的前任,你说是吧?”
“十八还不够?阿屿这张脸,八岁怕是就一身桃花债了吧!”
一群人都在笑,当事人却背起包,悄无声息地推门离开了。
月色皎皎。
身后是三千繁华,面前却只有一片凄清。
这个时间点,该到酒吧的人早到了,而真正的夜幕还没有拉开,所以小巷安静得很。
面前忽然横出一道影子,接着又是一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张凯阴阳怪气地说,“你以为有女人护着,就揍不了你?呸,小白脸。”
荆屿回头,后面也堵着两个小混混,看来是蹲他好一会了。
“麻烦让一下,挡着路了。”
张凯呲牙,指着胯|下,“要走啊?从裆下钻,我就放你走。”
荆屿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麻烦让——”
张凯没等他说完,突然就矮身攻了过来,一拳捣向他的下|腹。
“还手啊?不是能么,让你英雄救美,让你逞英雄!”张凯一通拳打脚踢,见小白脸不反抗,更觉得来火,“像什么男人!靠脸吃饭的废物——”
一脚将要落下,被荆屿擒住了脚踝,倏地抬高。
张凯哪吃得住?嘴里叫着“松开!快松开!”一边招呼跟班,“给我一起上啊!”
三人正要扑上来,荆屿猛地站起身,连带着差点把张凯给掰成劈叉。
等他手一松,张凯揉着大腿丫还没站稳,就被一把推向后,撞得跟班差点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给我追!今儿不打残他,我名字倒着写!”
一条长巷,敌众我寡。
正在追逐中,尖锐的电子音突然就划破了小巷的寂静。
用尖锐甚至不足以形容,堪比拿钥匙尖刮过玻璃般刺耳,而且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更穿破云霄。
已是深夜,这刺耳的电音扰得两边的住户次第开灯,高处有人恼火地喊,“搞什么?不要睡觉了吗!”
还有人打开窗户往楼下看,刚好看见追到半路的张凯一行,顿时回头,“老婆快报警,有人打群架——”
张凯恨得牙根发痒,恶狠狠地回头看向尖响传出的方向,只见路灯下提着塑料袋的瘦弱少女正双手捏着什么东西,瑟瑟发抖。
“妈|的,又是你!”张凯转身朝她走去。
楼上的人看见了,大声喊:“打过110了!警察马上就到!”
张凯顿住脚步,恶狠狠地抬头往上看,可是有好几扇窗户都亮着灯,却看不见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出的声,恶气没处可撒。
“哥,咱还是先撤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凯咬牙切齿,“等着瞧!”说完,领着几人蹿进岔路的巷子里,跑了。
小巷重新归于平静,亮起的窗口也都一扇扇熄了灯。
荆屿背靠着小区的外墙,手捂着腹部,慢慢滑坐在地,双腿一直一曲,勉强抵住疼痛处。
小小的人影慢吞吞地挪了过来,正好挡住落在他身上的灯光。
荆屿抬起眸子,看向穿着圆领T恤校服裤的鹿时安,“你手里的是什么鬼东西?”
小手摊开,掌心是枚U盘似的小玩意,拇指大小,当真是小身材大能量。
“……防狼器,”声音很细,显然惊魂未定,“昨天刚买的。”被张凯那群人吓坏了,第二天就跑去买来防身,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
荆屿愣了下,垂下眼睫,而后似乎觉得有趣,笑了声,结果扯到了痛处,猛地一弓身子,捂住腹部。
“受伤了?我、我陪你去医院。”一急,都急成小结巴了。
“小矮子,你先扶我起来。”
鹿时安伸手,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荆屿抬眼,只见背着光的少女咬着唇似乎在挣扎些什么,与他视线相对,又过了两秒好不容易憋出声,“我叫鹿时安,不叫……小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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