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并没有什么反应，闻烨也没期待别人会有什么反应，他说完这句以后，转头看向了董老师：“既然我是班长……是不是有推选课代表的权利？”
董老师迟疑了一下。
董老师其实对这一个班的学生也很头疼，高一满教室的新生也就罢了，还有互相熟悉的过渡期存在。这都高二了，突然从四面八方转来了一个整个班级的学生。要都是好学生也就算了，她基本上看看每个人的成绩单，就能掌握对方大概的学习情况，再不济也能从对方的档案里面看看学生的老师评语，了解一下学生性格什么的。
但是这个班就不一样了。
所有学生的成绩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整齐划一，全部都稳稳当当地在及格线之下还要更低一点，接近个位数的那个位置，根本没法从这些浩浩荡荡的数字里跳出个拔尖的来。
至于老师评语……更是集合了董老师所能想象的所有对顽劣学生的评语大全。
——非常委婉，但是同为老师，都能从字里行间里看出学生本质的那种。
比如，“平时贪玩浪费了一些学习的时间，但只要你肯努力……”的这类评语背后意味着别抱希望了，这孩子不会努力的，而且不是一般的贪玩，上课能见到他的影子，是他给你面子。
再比如，“你为这个班级增添了许多笑声与生机，积极参加集体活动，但成绩还不够理想，望你能战胜自己的弱点……”这种话表示，这孩子上课喜欢让老师下不来台，积极参加的集体活动八成是“放学见”，成绩不理想到个位数，至于弱点——这孩子八成以为自己是大家的快乐豆，班级的守护神，字典里压根没有弱点两个字。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董老师在短暂的犹豫后，也觉得既然做了班长，也应该给他放点权利，所以点了点头。
闻烨扬起嘴角，看向了刚才出言挑衅他的几个人。
李源兴刚刚从小弟那儿拿了张湿巾，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把自己脸上的伤口稍微处理了一下，就看到闻烨的眼神扫了过来。
李源兴：？？？这货又要干嘛？？
下一秒，闻烨就抬手点了点他：“你，叫什么来着？总之，你以后就是语文课代表了。”
李源兴：？？？？啥？
语文……课代表？
他对孔子的了解只有“子曾经曰过”，对鲁迅老人家的了解仅限于“我没说过这句话”，这个水平让他当语文课代表？？
老子脸上的伤还疼着呢，你转头就让老子当语文课代表？？？
逗我呢？
老子才不……
然而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反驳一波，就看到台上的闻烨微微扬着下巴，不容置疑地继续安排了下去。
“你，新元的那个，你以后就是数学课代表。”
“还有你，三中的，姓楚的，英语课代表。”
“那个女生，红头发的，对，就是你，美术课代表。你旁边的，音乐课代表。”
……
他站在台上信手比划，颇有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一个班总共才四五十个人，分别是从附近的八所学校转过来的，满打满算八个校霸，哪怕是只算会考试的科目都还不够分配的，所以他随便又把几门副科指点给了几个看起来顺眼的人。
被指的人多了，一开始那点儿反抗的心思也就淡了。
而被点到的人都莫名一凛。
坐在这儿的各位，这辈子在学校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办公室，轮次数可能真的和各科课代表也差不离，但是性质可大不相同。
以往这些什么课代表的，都是班里各科的好学生，他们这群刺头儿只有给课代表添堵的份，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到了槟城最好的中学，竟然还能混个课代表当。
李源兴的心态转变得飞快，从骂骂咧咧的不满到不满中生出了骄傲的绿芽，莫名其妙地坐直了身体，挺了挺胸，像是突然记起来自己还带着红领巾。
指了一圈儿，分配好各科课代表，闻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符虞脸上。
“你，副班长。”
董老师以为他就是说说，没想到自己一晃神的功夫，这小子居然已经三言两语地把所有人都头头是道地安排好了，她甚至只来得及跟着他看一眼副班长。
符虞的长相过于出众，在一开始拿到班级资料的时候，董老师就已经从一寸照片里见过这张让人很难不印象深刻的脸，是以一眼就对上了号，疑惑道：“为什么要让符虞同学当副班长？”
闻烨微微一笑，迎着符虞的目光没有移开，甚至带了点儿挑衅：“因为他和我一样能打。”
董老师：……？？？？
这也太真实了吧？
虽然知道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么一个班的刺头儿，不能打确实管不了，但是你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符虞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当他看到站在讲台上一脸嚣张的少年真诚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莫名带了点笑意。
至于其他人……
在见识到了两个人刚才联手对付李源兴的身手，这会儿谁都不想当出头鸟，更何况，刚刚当上课代表，新鲜劲儿还没过去，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新角色里面没回过神。
而当事人符虞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闻烨，两个人对视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出噼里啪啦的火光，坐在窗边刚刚被任命为美术课代表的红头发女生林多思眼疾手快地摸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此情此景，然后发在了附中的论坛上。
所有人都以为符虞会拒绝，没想到他淡淡地开口：“好。”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严格来算，是第六个字，依然是言简意赅。
闻烨觉得他真是上道，越看符虞那张脸越顺眼，一拍手：“好的，副班长，请积极协助班长的各种工作，来，我们来一起统计一下全班同学的尺码。”
——拖姓氏的福，副班长和符班长听起来一模一样。
符虞扫了他一眼，推开桌子，也站起身来，声音冷淡：“各科课代表，收集一下本校转校生的尺码，然后交给我。”
董老师：……为什么会从小小一个班级里突然感受到指令层层下达的感觉？
闻烨：……你他妈倒是学得快。
全班同学：……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们也是校霸，但是这两位的气场好像真的有点强？
总之，吐槽归吐槽，尺码倒是出乎意料地很快收集好了。
开学第一天，因为高二十的特殊，学校干脆没有给他们安排课程，董老师也不着急，让闻烨当场做一个统计。
万万没想到闻烨居然格外认真，一边看一边还对了一下尺码：“哟，楚新同学是哪位？哦，是你啊。你这个身板，要L码的衣服是不是不太合适，我感觉你应该穿XS，还不一定能撑起来吧？来我帮你改了。”
楚新：……
“嗯……这个要XXS码的是谁？张之卉是哪个？军装没有XXS码啊。”闻烨抬头扫了一眼过去：“何况你这个身材，M码能塞进去就不错了，哪来的自信填XXS？就M吧。”
张之卉：……
而刚刚走马上任的副班长符虞也非常配合，主动承担起了对下一张尺码报表的核对工作，他不像闻烨那么话痨，核对的速度也更快一点。
“你。”符虞毫无感情的眼神落在前排的女生身上，扫了两眼：“M码比较合适，S码小了。”
女生：……
总之，一圈下来，普遍情况都是男生喜欢把尺码往大报，女生独独喜欢S和XS，几乎没有一个人对自己有正确认识，而经过两位大佬的联合打击以后，全班都处于一种被抓住了把柄的莫名心虚中，好好一个校霸班，突然除了学习差点儿，其他似乎也和别的班没什么区别了。
董老师感觉这个班的画风走向似乎有了一丝奇异的变化，类似于漆黑的瓷器上突然多了一条白色的裂缝，亦或者是一滩静水里，突然多了一尾游动的鱼，搅起了一片涟漪。
而闻烨则是眼神古怪地看着符虞：“你老学我干嘛？”
符虞神色自然：“身为副班长，不是应该为班长分忧吗？”
闻烨一噎，随即从善如流地拍了拍符虞的肩膀：“可以，融入角色很快，跟着闻爷有肉吃。”
符虞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反驳他：“承让。”
等到收集完尺码，已经到了两节课后。附中惯例在早上两节课后做早操，而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则是将早操换成了开学仪式，于是满学校的学生呼啸着向操场聚集，蓝白相间的校服顿时形成了一片海洋。
高二十班在外界的喧嚣声中纹丝不动，董老师生怕这群问题少年跟着人群走，来个擦碰之后闹出大事，硬是按着大家到了集合点的前五分钟，整个教学楼都差不多空了，这才让全班同学在走廊里整整齐齐排了两排。
结果等到大家站到走廊里，董老师才发现，这群学生虽然早就领了校服，看似上半身都规规矩矩地穿着，但是下半身几乎全部都穿着私服！
甚至有人直接套了一条嫩绿色的热带沙滩裤！
“这也太他妈丑了。”董老师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由衷地感慨出了她的心声。
闻烨露出了一个几乎夸张的表情，表示自己自刚才的骷髅头铁链子的冲击后，再一次被辣到了眼睛，随即，他信手搭上了站在他旁边的符虞的肩膀：“可以啊兄弟，校服就属你穿的最好。”
符虞似乎想要拂开他的手，但是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闻烨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经过刚才一起收拾了李源兴、一唱一和的统计了尺码，再加上这会儿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闻烨觉得自己和符虞四舍五入也算是兄弟了，于是指使起符虞带来的几个小弟也是毫不手软：“你，统计一下都谁没穿校裤，扣一分学分。”
小弟A还没见过谁能这样搭着符哥的肩膀还活得好好的，越发在心里感觉到了这位闻大佬的不一样，战战兢兢问道：“班长，你的校服……”
闻烨这才想起来这个班里最独树一帜的其实是自己。
“董老师，班长是不是要站在最前面？”他回头问了一句。
董老师：“你说呢？学白上了？”
闻烨听懂了董老师的言外之意，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眼小弟A和小弟B，觉得身高大概有一米八的小弟B和自己身形更像，于是点了点小弟B：“你的校服脱下来给我，开学仪式不用去了，在教室看门吧。”
小弟B惊恐地睁大眼，再望向符虞想要求助：？？？？
符虞神色淡淡：“给他吧。”
闻烨一边穿小弟B的校服，一边语重心长道：“我这是解救你，你不知道开学典礼有多无聊，我要不是当了个破班长，我才不去听那个老头子逼叨叨，你应该感谢我。”
小弟B：……想说一句我可去你的吧，但我不敢说。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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