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萱记得，顾明聿是顾家唯一一个孙子啊，顾明聿的父亲也是顾老爷子的独生子，这“曾孙”又是哪里来的？
顾明聿一时半会儿也没理解老爷子说的话：“爷爷，您口中的曾孙是指？”
顾道州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举起拐杖佯装要敲顾明聿的头，拐杖头在离顾明聿脑袋咫尺之际，见孙子躲都不躲一下，顾道州手一滞，又将拐杖收了回来。
“你们两个还在这儿给我装蒜！”顾道州哼了声：“要不是芸蕙昨天跟我打电话提到小萱刚刚有身孕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要被你们蒙在鼓里蒙多久！”
纪萱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此刻是真的在做梦。
不然为什么腿那么软，脑袋那么空，耳朵里还产生了那么荒唐的幻听。
怀孕这件事，不管哪辈子都绝对不可能！
纪萱站得不太稳定，幸好有顾明聿的手紧紧地揽着才堪堪撑住。
身体被触碰时的真实感，又让纪萱否定了这是场梦。
纪萱下意识抬头看向顾明聿，却发现对方回视自己的眼神有几分漠然。
Are you serious？你TM难道真信了？！
我说，你自己老婆怀没怀孕，你脑袋里面对某道哲学流程没有历史记录的吗？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着我干嘛？！
现场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安静，直至大门口那里传来的刹车声把三人的目光拉朝一个方向。
先下车的是一身西装革履戴着厚重镜片的中年男人，接着，男人把车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位穿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
在外面的世界中，纪萱成名后，与不少大大小小的知名品牌设计师合作过，虽然私下里纪萱对服饰的品牌并不怎么感冒，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潜移默化下，纪萱对各种品牌的概念还是挺熟悉的。
包括真假。
中年妇女的身上几乎集齐了各大名牌及其高仿，软妹币加起来十万左右。
差不多顾明聿一个领带夹的钱。
之所以把顾明聿搬出来比，是因为纪萱觉得，能被邀请来顾家的人，在着装上的花费，应该远远不止这么一点。
虽然，在不认识这些高仿的人看来，妇女身上衣物的价值比实际要高出好多倍。
顾老爷子好客地前去迎接。
顾明聿也朝前迈出半步，但见纪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顾明聿的脚又收了回来。
“你父母来了不先去问候一声吗？”
“父母”这两个字耐人寻味地在纪萱脑袋里盘桓了好久。
她不是很喜欢跟贴上这个标签的人扯上任何联系。
虽然她目前只是套上了原主的壳，本质上与两个中年男女没有任何关系，但她还是想象不出叫自己开口叫“爸妈”的场景。
“迟早要问候的，爷爷是长辈，冒然前去抢了风头不好。”
远处的老爷子同中年男女热忱地寒暄打招呼，纪萱和顾明聿之间却安静得出奇。
半晌，顾明聿先说话：“这就是你要和我离婚的理由？”
纪萱拾起的思绪被打断：“什么？”
顾明聿整理了一会儿语言：“如果伯母同爷爷说的话是真的，我能肯定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纪萱：“……”
原来顾明聿一张棺材脸到现在，是因为在介怀这件事情。
跟空气过不去也大抵如此了吧。
“实不相瞒。”纪萱说话冷静。
顾明聿直直看着她，等待回答。
“这个孩子也不是我的。”
“什么意思。”
“小时候，碰到了一个外星人……”
“好好说话。”
纪萱笑：“你是觉得我刚刚在胡扯吗？”
“嗯。”
“你不相信我遇到了外星人？”
“不信。”
“那你为什么信别人的胡扯？”
顾明聿没再说话，紧蹙已久的眉头，渐渐地松展开。
赵芸蕙隔纪萱十来米远的时候，纪萱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儿。
“宝贝女儿啊，妈妈真是想死你了！”赵芸蕙提起裙子，小跑过来将纪萱一把抱住。
纪萱脚跟不稳，身体后倾。
顾明聿伸手微扶。
刺鼻的香水味儿使得纪萱忍不住咳了两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妈妈太激动了，害得我家宝贝儿差点摔着。”赵芸蕙赶紧松开：“我这个当妈的怕是老糊涂了，明知自己女儿刚刚怀孕，还和女儿闹得这么欢！”
赵芸蕙的嘴上像是装了个隐形的喇叭，说话声生怕在场的哪个听不见一样。
“我没……”
“今天可真是个大好日子啊！”赵芸蕙声音像□□似的把纪萱后面说出来的话全给抵消掉了。“一来是老爷的生辰；二来顾家不久后要喜提新成员；三来顾氏和纪氏马上就要签订新的合约，两家的事业要一起蒸蒸日上了！为了表示庆祝，我今天还特地带了老家那边产的帝王蟹过来，准备做一道我最拿手的‘蒜蓉帝王蟹’，我宝贝女儿可喜欢我做的这道菜了，不过怀孕初期是不能碰蟹的，阿萱今日只能折了口福，留出机会给大家好好尝尝！”
说完，赵芸蕙还拍了顾明聿的胸口一下：“你说是吧，明聿！哎哟！话说才这么些日子没见，我这女婿可又长英俊了不少，不愧是人中之龙凤，顾氏未来的掌门人啊！”
顾明聿往后退了两步，胸前衣襟与赵芸蕙的手隔出一段距离，淡淡礼笑：“伯母好。”
“好好好！”赵芸蕙捂嘴杠铃笑：“伯母可好了，你们两口子以后也要越来越好！”
“会的。”
管家吩咐人替赵芸蕙接过手中拿着的帝王蟹。
顾老爷子发展家业这么多年，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玉盘珍馐没见过，一只螃蟹它就是成精卖出天价，老爷子随便一颗用废的假牙都能买他个十个八个。
顾道州就是忌讳和和亲亲的一家人，进个自家门都非得要捎点东西。
这方面，孙媳妇儿就从来没有令他老人家失望过。
顾道州瞟了赵芸蕙手中的帝王蟹一眼，拿出长辈的威严：“哼，资.本主义的大钳子，以后你们来就来，别整些看着令人犯怵的玩意儿，听到没。”
赵芸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下子会了老爷子的意。
“活着的蟹您要是看着犯怵，下次我就直接做好了给您带过来，主要是这蟹的营养价值高，滋补身体，多吃可以延年益寿，我和振伟就是想表份心意！”
赵芸蕙的嘴皮子说得老爷子心里一阵乐呵。
纪振伟斯文模样，站在旁边一言未发，见着女儿，也只是勉强笑了笑，叫了声名。
话题都被赵芸蕙主导着。
几人陆陆续续地走进大厅，赵芸蕙把纪萱拉在自己身边一起落了后。
“最近过得还好吧？”赵芸蕙问。
与先前在门口欢脱热情的语气相比，赵芸蕙同纪萱的问话就像是结了层冰。
纪萱不太习惯在未经自己同意之下被人随便拉扯，回话时语气也不太有耐性：“挺好的。”
“挺好。”赵芸蕙笑容讽刺：“养了你二十几年，到头来就光顾着自己好，妈这边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干了是吧。”
从天而降的一个屎盆子扣头上，纪萱莫名其妙：“你不活得挺好的吗？”
“你是眼瞎了吗？难道看不出我今天有什么不对劲？”
“半身假牌子？”
“死丫头，说什么呢！”赵芸蕙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时候见我对顾家的老爷子那么谄媚过？！”
“刚刚。”
纪萱顺便想补充，你怎么那么有自知之明地用了“谄媚”来形容自己呢。
见一向顺从听话的女儿现在居然暗自里跟自己较起劲来，赵芸蕙看向纪萱的眼神又惊又凶：“你什么时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想起之前赵芸蕙说自己很喜欢吃她做的“蒜蓉帝王蟹”，纪萱轻哂：“等你下次觉得我喜欢吃的时候。”
纪萱说话绕，赵芸蕙无暇去拧清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直接说重点：“你上个月怎么没有给我打钱？”
小说中没写过女配给母亲打过钱，纪萱也不清楚这件事。
“什么什么？”
“我跟几个朋友约好了一起去国外旅行，以为你会按照原来的时间汇款过来，结果迟迟没有等到，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气死我了！”
不接“爸妈”电话是纪萱多年生活延续下来的惯性。
“这样啊。”昨天一晚没睡，纪萱困意泛起，哈欠冒泡：“别气，多活两年。”
“这样吧，你现在直接转账给我，这个月你打钱迟，就多加二十万好了。”赵芸蕙打开手机：“明星挣得都是大钱，我相信你也不缺这么一点，希望下次你能够主动一些，别让我操这么多心，最近眼角都多了好多细纹了。”
“为什么呢。”
见纪萱眼神懒散地看着自己，赵芸蕙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为什么要给你钱。”
“你……”赵芸蕙气得扬起胳膊，见走前面的老爷子带着管家一群人在催促，赵芸蕙讪笑着把胳膊放下，摸了摸纪萱的肩膀。
纪萱挪开。
走在前面的人转角后，赵芸蕙拽住纪萱不让动。
“纪萱啊纪萱，我说你还有没有良心了？”赵芸蕙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纪萱：“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身上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把你生下来差点花了半条命，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我看你连只白眼狼都不如！要不是我把你生的这么好，你能当大明星赚钱，顾家少爷能看得上你？亏你这么没良心的话都说的出来！”
纪萱在思考一个问题。
书里也好，现实生活中也罢，“父母”们是商量过一套模板来应对子女说的所有他们无法反驳的话吗？
纪萱笑：“别自作多情了，你不是我妈，所以我也没有义务给你钱，手机关好吧，省点电费。”
心头处被洒了五味瓶，赵芸蕙觉得纪萱就是欠教训，伸手准备一巴掌朝着纪萱的脸颊扇去。
举在半空中的手腕却被人握住。
“伯母，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爷爷生日，还是不要让老人家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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