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堂英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四肢的绵软无力,明明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却缺失了控制他们的能力。
这个噩梦长而难熬,像是自己的躯干都被黑色的污泥所吞没,被束缚着无法动弹。
即便是在梦中,他也能够感受到从腹中传来的阵阵空虚感,那种抓心挠肺的饥饿感让他整个人的神经都暴躁了起来,每个神经元都在叫嚣着呐喊着渴求着鲜血。
这是属于夜族的本能,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里。
而在本能被彻底唤醒的现在,山崎花奈看到的就是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了他那双染着血色的双瞳。
“晚上好啊,蓝堂前辈。”清澈的嗓音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饥饿感已经让他失去了大部分的理智,但是在看到那张并不逊色于吸血鬼的出色容颜的时候,蓝堂英仍然感觉到了从背后升起的丝丝寒意,也正是这野兽般的直觉,帮助他在极度的饥饿之下,仍然克制了自己乖乖躺着,而不是立刻扑上去。
“山崎?”金发的少年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这个名字,往日的光彩照人仿佛一夕之间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严重的憔悴,微微凹陷的脸颊让他原本俊俏的脸在窗外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性格软糯好欺的后辈”,然后是挂在她身上明晃晃的标签——彭格列,也正是因为她和彭格列的联系,所以比起普通的日间寮学生,她来夜间寮的次数稍稍多了那么几次。
作为现今黑丨手党的第一把交椅,虽然主要势力在国外,但是因为现任boss和守护者大多是日本人,所以在日本也有不小的话语权。和身为夜之贵族的吸血鬼们因为一些交易也有不少的往来,至少玖兰枢和沢田纲吉两个人基本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
而山崎花奈是彭格列拜托给黑主灰阎的事情,在夜间寮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即便是她性格看上去温柔和善,但是也少有人敢去惹她。
蓝堂英这一次惹上她纯属意外,本就是因为忘记了血液沉淀剂的服用时间,再加上遇上了一个人在小树林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弄得双手鲜血淋漓的山崎花奈,他本就不是会克制自己欲丨望的性格,一个没忍住就上去咬了一口。
虽然事后恢复理智之后开始后悔,但是山崎花奈一没有选择向黑主灰阎告状,二没有跑来夜间寮哭哭啼啼,蓝堂英也就觉得这件事就此揭过了,只是那之后大约一周左右,就从黑主优姬的地方听到了山崎花奈请假回家复习的消息,紧随而来的就是作为一个吸血鬼,他居然开始对血液起排斥反应,只要一闻到血液的味道,或者进食,就会产生呕吐、恶心等生理反应。
夜间寮的大部分吸血鬼都在玖兰枢的管束下,即日常基本不食用新鲜的血液,而是服用血液沉淀剂,一种模拟伪造鲜血的代替物,一开始的不对劲蓝堂英以为是自己对血液沉淀剂起了过敏反应,而玖兰枢在知道了他的情况,并且亲自用自己的鲜血进行验证之后,才确定少年是对血液起反应。
饥饿的本能驱使他觅食,但是食物在进入肠道不到一分钟之后就开始被身体所排斥,无数次的进食和呕吐的反复让蓝堂英整个人都憔悴了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让他深刻明白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是你做了什么吧?”明明已经饿到几乎要失去理智,但是蓝堂英却在此时格外冷静,他稍稍起身,让自己整个人靠在床上,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几乎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气,过度缺乏食物让他的身体微微地佝偻起来,这个姿势能略略缓解他胃部的烧灼感。
玖兰枢在询问过他那几天发生的事情之后,很快将嫌疑锁定在了山崎花奈身上,探子也派出了不少,但是基本都被彭格列在暗地里的保护者给挡了回来,而就在蓝堂英觉得自己要成为吸血鬼历史上第一个被活活饿死的吸血鬼的时候,山崎花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她既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交易的需求,他的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
“说吧,你的目的。”少年虚弱地闭眼,盖住眼里的血色。
“真不愧是蓝堂前辈,善解人意到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山崎花奈乖巧地坐在那里,和蓝堂英几乎如出一辙的金发蓝眼让她看上去沉静而端庄,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只因为饥饿而快要失去理智的吸血鬼,而是真正的虚弱的人类。
而等五分钟之后,山崎花奈重新推开蓝堂英的宿舍门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连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些。
踏着轻巧的步伐,顺着旋转扶梯走下来的时候刚巧撞上楼下已经谈的差不多,正起身告辞准备离开的沢田纲吉,不过她没有见到山本武的身影,大概是另外有事就先离开了。
“探望完病人了吗?花奈。”沢田纲吉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受到召唤的少女乖巧地应声走到他的身边站定,像是听话至极的宠物。
“蓝堂前辈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不过我相信以他的恢复能力的话,大约过两天就没事了。”
“要是真如山崎学妹所说的话,那就真是太好了。”玖兰枢戴着他一贯的温和面具,像是个普通担忧后辈的好学长一般,仿佛之前派出众多level D的人并不是他。
“夜已深了,我就先带着花奈告辞了。”身侧的青年十分顺手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看上去宠溺且纵容,“正好能够把花奈送回宿舍寮。”
“不用麻烦沢田桑了,锥生前辈应该还在等我。”
“嗯?你说锥生君吗?”身侧的棕发青年仿佛真的没有察觉她的意图,“刚刚阿武正好要回去,我就拜托他和锥生君说了不用等你,毕竟一直让锥生君在门外等着,也太麻烦人家了。”
“……说的也是。”
玖兰枢看着眼前这出“贴心兄长和乖巧妹妹”的大戏,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角,在望着两人消失在夜间寮的大门之外后,他把头扭向了另一侧的楼梯口。
“这么快就能下床了吗?蓝堂。”
“…………”站在楼梯口的人正是蓝堂英,比起刚才因为饥饿而几乎丧失理智的模样,这会儿的少年好歹瞳仁里的血色已经退了下去,“抱歉,让你担心了,枢大人。”
“算了,本来就是想借此机会让你长个心眼,也想过了不论什么代价,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都能承受得起,只是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百花,居然内里长着獠牙,该说不愧是沢田君养出来的吗……”收起了笑容的玖兰枢若有所思道。
比起夜间寮里的氛围,正并肩走在一起的沢田纲吉和山崎花奈之间的气氛则是有些古怪了。
全然不复刚才在玖兰枢面前的温情,哪怕是少女的肩上还披着青年怕她着凉脱下来给她的外套,也放平了唇角,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她身侧的青年虽然还是保持着一副温和的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令人开心了。
“我记得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了,花奈。”棕发青年的口气像是在哄逗不懂事的孩童,“离阿武远一点,否则我会不开心的。”
“明明是花奈错了,还和个孩子似的赌气不理人。”
温和的声线,她却察觉到了对方隐藏于下的深深的恶意。
“……”
面对她的沉默,沢田纲吉泰然自若,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样子。
“明明叛逆期已经结束了,但是还是不肯听话吗……真是让人伤脑筋。”
山崎花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后颈陡然间接触到了一阵温凉——是青年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松松地扣住了少女细巧的脖颈,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
“……我和阿武已经很久没见了。”她忍不住辩解道。
“可是这次你有事情,率先想到的是阿武,而不是我,我没说错吧?”掌心触及的那篇温腻的肌肤让他忍不住多摩挲了两下,棕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满意,只是言语上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我知道错了。”明白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少女率先表示了妥协,主动伸手把握着自己后颈的手掌握住,拉到了身侧,然后轻轻十指相扣,“只是恰好罢了,呐?阿纲,原谅我这一次吧?”
少女的道歉显然让青年很受用,本来就是小事,作为借题发挥的借口,也已经到达了极限,青年很清楚适可而止四个字该怎么写。
沉默地牵着手,将少女送到了宿舍寮门口,棕发青年微微蹲下丨身,牵起仍然连在一起的手,温热的嘴唇在少女的手背上贴了贴。
“我很期待明天的舞会,花奈。”
“我也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青年这个不算是正式的吻手礼,少女的眼神在青年转身离开的刹那变得冰凉死寂。
冰凉的月色在脱离了树荫的遮挡之后,毫不忌惮地洒了满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金发少女也转身进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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