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Chapter100

    chapter 100

    太阳被云层遮住，天空灰蒙蒙的。

    无名的酒馆中光线昏暗，偌大的空间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坐了几个人，安静得连酒瓶与桌角碰撞的声音都能听到，三个服务员靠在吧台前，空气中弥漫着木头和其他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突然“吱呀”一声，酒馆的门被从外推开，门内的光线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来，酒馆里的人看过去，只见三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除了脸色黄了一点外，看起来既不强大，但也并不过分邋遢；第二的是个发色眸色都是蓝色的少年，模样看起来挺俊；走在第三的少年面无表情，灿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十分抢眼，他黑发金瞳，下巴微微向上扬着，整个人看起来冷峻而有些锋利。

    感觉到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年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忍住了，跟在唐昊唐三身后找了张桌子坐下。

    在对着镜子看了半个时辰之后，年璟和唐三商量了一下，最终单方面决定从此以后要显得高冷一点，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整天笑嘻嘻像个傻子似的了。

    唐三看着他仍然傻笑着的脸，对此不置一词。

    不过年璟的演技还算过关，对外人本来就不怎么热情，面对陌生人时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还很像那么回事。

    在桌子边坐下，服务员拿了菜单，走过来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灯芯在昏黄的光线中渐渐被火焰包围，明明灭灭映在脸上，没有半点温度。

    唐昊根本没有看菜单，手指点了点桌面，沉声道：“三杯血腥玛丽。”

    服务员脸色变了变，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听到血腥玛丽的名字，年璟惊了一下，终于有些回神，看着那服务员被唐昊冷冷地一扫，忙不迭跑去准备了。

    最近年璟总觉得精神有些恍惚，越靠近这个地方，这种感觉就越严重，他总是想起在族地时看到的幻境，梵殷飞升前前后后每个画面都会在脑海中突然闪过。

    梵殷也杀人，年璟亲眼看过无数颗头颅被修罗剑斩下，鲜血喷溅而出，脑浆轰然爆开，死亡的场景一帧帧一幕幕清清楚楚呈现在眼前，年璟最初还颇为不适，到最后已经麻木了，只觉得梵殷杀人真的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梵殷也真的，从来不眨眼。

    但他每次都会打开审判领域。

    年璟以前继承的审判领域其实和梵殷自己修成的其实有所区别，一个原因是他当时还处于幼年期，进入成年期之后，年璟的领域向梵殷的靠拢了一步，但还远远没到神级，这也是他必须进入杀戮之都的原因之一。

    没有审判领域的人通过了杀戮之都的试炼一样可以得到杀神领域，也能够得到修罗神位的继承资格；但作为梵殷的族人，拥有审判领域的人通过试炼，得到的将会是审判领域的进化版本。

    这也是梵殷作为修罗神的神级领域。

    想着想着就又走神了，直到一杯暗红色的东西被哐地一声放在眼前，年璟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血腥玛丽陷入了沉默。

    高脚的玻璃杯上沾着陈年洗不净的污垢，散发着腥臭的液体微微晃荡着，在油灯下红得发黑。

    “爸，这是什么？”唐三忍不住问道。

    唐昊不答，只端起自己面前的东西一饮而尽，年璟眼睁睁看着他喉头滚动着将整杯血液都吞了下去，喝完将杯子往面前一砸，看向了他们俩：

    “喝了它。”

    年璟抿了抿唇，胃里一阵恶心，一旁的唐三虽然迟疑却更相信唐昊，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片刻后皱着眉头将杯子放下，只觉得口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唐昊对唐三的干脆不置评价，见年璟神色几经变幻犹豫不决，也并没有什么表示，两点寒星般的眸子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年璟一直以为自己很清楚选择了杀戮之都要面临什么，然而最凶残的杀戮者也不一定是嗜血成性，至少他从来没见过梵殷杀红了眼之后还要喝掉对手的血，他要的只是动手时的果决和杀气，并不是这种啖肉饮血的兽性。

    但是唐昊的目光太灼热，年璟也一直知道自己对什么人都下不了杀手的从现世带来的所谓“臭毛病”，如果喝人血真的能治一治他在斗罗大陆显得特别圣母的心性……那也并非不可。

    年璟好不容易想清楚了，正准备抬手去端杯子，旁边桌上突然传来几道嘶哑的声音：“这是哪来的雏儿？滚回家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杯血腥玛丽也消受不起，还想获得进去的资格？”

    “哈哈哈，回家找你妈妈吃奶去吧！”①

    年璟没了银发，金瞳却也惹眼，从进酒馆开始，别桌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见他从样貌到神情都如此冷峻，本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角色，却不成想对着杯血腥玛丽都畏畏缩缩，终于有人没能忍住，开口嘲了一声，目光在他身上不怀好意地一转：“还是不是真雏儿啊？不是也没关系，跟着哥哥走吧，平常叫哥哥，床.上叫爸爸！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昏暗的酒馆中顿时响起一片污言秽语，各种各样的目光顿时都投向了年璟。

    说话的是个形容粗犷的大汉，他刚说完，唐三表情就变了，站起来时眼中淬满了寒光，一瞬不瞬盯着他。

    唐昊抬起手，手指一个个扫过在场所有人：“杀了他们。”

    嘲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收敛起来，手指伸向腰间配着的武器。

    唐昊的声音继续平淡地响起：“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能够走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无取死之道的。包括你、我在内。”

    “杀掉他们，一个不留。”

    那大汉也惊愕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猛地窜了起来：“老子先杀了你！”②

    他的牛耳尖刀角度刁钻，直取唐三心脏，唐三只慢慢抬起手，手掌已经变成了白玉般的颜色，看着冲过来的大汉，目光冰冷。

    然而他却没能亲手杀了他。

    酒馆中一道黑色弧光蓦地一闪，只听“叮”地轻轻巧巧的一声，没有人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秒钟后那大汉手一松，手里的牛耳尖刀就这样脱手飞了出去。

    而大汉自己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随着“砰”地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被狠狠掼在了墙上！

    黑发金眸的少年站在他面前，手中一把尖利的短剑只露出精致的剑柄，将体型高大的男人牢牢钉在墙上，他握住剑柄的五指修长而白皙，一根根缓缓松开又重新握紧，短剑往外稍微一拔，汩汩的鲜血终于找到宣泄口流了出来。

    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淌在地上，大汉的瞳光有些涣散，即使因为剧痛而佝偻着腰，也比少年高了一截，他低着头，看见的最后一副画面是少年冷厉的脸。

    “哥哥？爸爸？”年璟声音低哑，金瞳中看不出情绪，抬头对着濒死的大汉笑了一下，“操.你妈。”

    下一秒，他抽出短剑，转过身，身后的人轰然倒下。

    现场的时间有一瞬间的停滞，连唐三都没想到年璟的戾气会突然变得这么重，但所有人都很快反应过来，在蓝银草向四周蔓延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释放出自己的武魂，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将矛头对准了第一个动手的年璟。

    “这是考验，是杀戮之都给我们的考验！杀了他，我们就能进入杀戮之都！”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通红，状若疯狂地扑了过来。

    蓝色的气息波动升腾而起，伴随着瞬间蔓延的蓝银草，五个魂环悄然出现在唐三身上。

    黄、紫、紫、黑、黑，恐怖的五个魂环寂静地出现。③

    接下来似乎应该是唐三的主场，但年璟眸中也隐隐泛着红光，他直觉自己状态有点不对，但杀戮的冲动让他近乎本能地打开了审判领域，这一次领域里却没有彼岸花纯白娇嫩的花瓣，只有一根根绿色的坚硬的花枝。

    下一秒，唐三身上第四魂环闪耀，酒馆中蓝光大放，一根根巨大的蓝银草骤然从地底冲出，狠狠地穿透了所有人的身体！

    但在那蓝光之内，还有一道绿色的光芒灼灼地闪耀着，在蓝银草之间，也有一条条巨大的曼珠沙华花荆破土而出！

    过了好久，死一般的寂静才被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打破，唐三收回武魂，魂环和蓝银草同时消失，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噗通”“噗通”地掉下来，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年璟。

    黑发的少年面无表情，收回领域的同时却没有将杀人的藤条收回去，干脆利落地将领域内长出的花茎一根根震断，看着它们和穿透的尸体一起掉在地上，再因为失去能量直接化为一摊齑粉。

    年璟垂了垂眼眸，纤长的睫毛终于敛住了眼中深深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