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来到人间不到三天的法老王, 忽然就成了不知能让多少人羡慕嫉妒的人生赢家。
当然, 他本来就是人生赢家这一点毋庸置疑
没有人能怀疑,亲手创建出千年铭记之伟业的法老王到底有多符合这个标准。
这么说的意思是, 如果王中之王拉美西斯二世的巅峰人生还存在着什么不完美的地方,那应当就只有生前没有顺应他人所愿迎娶王妃,到最后也不曾留下子嗣吧。
虽然这是因为王的心中至死都惦记着一个人,等都等了这么久了, 无论如何都不愿随意将就,有无妻妾子嗣也变得无所谓。
但, 不能否认,王只是不愿,而不是不想要。
“王妃”的人选只有一个, 也只能是那一个。
在奥兹曼迪亚斯还被更多地称为拉美西斯的时候, 他在确定这一前提时,就完全没有考虑过寻常人通常会非常介意的那些问题
比如满心喜欢的“王妃”是同性,法老与大祭司之间看似接近实则如同鸿沟的身份差距,还有延续王朝传承最至关重要的王嗣
法老王那时还很天真, 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个国家的王, 就可以得到一切。
最后的现实证明,即使是太阳光芒能够普照之地的掌控者,也有永远也无法得偿所愿的遗憾
嗯, 永远啊。
如果不是这次现界, 奥兹曼迪亚斯真要以为缺憾“永远”也无法得到补足。
王妃的唯一人选几乎不可能找回来, 而他虽然不介意自己没有后代, 但心底里还是相当喜欢孩子的
然后,仿若话音刚刚落定。
“王妃”和“孩子”就啪嗒一下从天而降,直接把懵逼着的法老王给砸晕了。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么没出不,激动
可如果代入到奥兹曼迪亚斯的处境,反应能比他更完美的人,必然是不存在的
“余感觉很好,这不是非常正常的事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因为万事万物皆在法老手中,余得天独厚,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都以为像在做梦的事情,都实属常理”
“”
“”
“唔。”
法老王“稍稍”地沉默了一小会儿。
“从今往后。”
这么庄严地说着,褐发的王把少女举到身前,用无比严肃的目光与其对视。
他很认真。
“名叫樱的少女啊,你就称呼余为“父亲大人”吧。”
法老王说完,略微品味了一下,不那么明显地露出了自我感觉甚好的微笑。
樱“”
法老王举着她,还在继续寻味“要改一个符合习惯的名字么即使是暂用,身为余的女儿,也必须要有神的祝福才行。”
樱“”
法老王越想越膨胀,思绪已经飘到了云端之上“就算如今的埃及不再是余的埃及,同一片土地上,也不是不可以再多一位女王”
樱呆滞“”
幸好,在奥兹曼迪亚斯激动之下让大地上多出一个新鲜出炉的埃及女王,顺便把别人亲女儿的名字按照古埃及人的格式改一个遍之前,阻止他的最大救星降临。
“你在犯什么傻。”
“”
法老王大震惊,王妃居然说他在犯傻不愧是他的王妃,失忆之后比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曾经直白狠辣了不止一倍
“我不记得你,所以,请保持这样不动,我们需要保持距离。”
“”
不对。
法老王觉得这非常矛盾,简直匪夷所思。
前一刻他们还那般亲密,亲吻和拉手不放都是亲爱的王妃主动,怎么转过背还没缓过神,王妃又变得这么冷淡了
虽说塔希尔冷淡才是正常,一下子突然热情起来反而会让法老王感到分外不适应,但感觉还是不一样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难道我们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
“”
“王妃”反问过来,语气过于平静,又让奥兹曼迪亚斯回忆起了昔日种种。
没错,塔希尔注失忆中的意思应该是,虽然看到这个男人就觉得他应该是他的,他还要主动抓住他的手,抓住就短时间内不打算放
但这跟他在自己不想理他的时候,要跟男人保持距离,并不冲突。
简而言之就是,塔希尔冷漠地表示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因为临时发现这个男人太傻了,不想接近,总觉得会传染到自己。
法老王猛然又遭受了一次巨大打击“”
不过,被打击归打击,奥兹曼迪亚斯的反应同样快速,仿佛这件事在确定了其危险性的那一刻开始就印入了他的灵基指条件反射不能让塔希尔睁眼看到自己。
塔希尔抬手,就能摸到被法老王强行套上的布条,这白色的布条摸上去格外柔软高级,正对应了奥兹曼迪亚斯背后缺了一截的披风。
这样很麻烦,还会看不清路他口微张,大抵想要这么说。
可随后就发现,蒙着眼睛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阻碍,甚至在朦胧的黑暗里,还能感到更加安心。
其中,有一部分安心感,似乎就来源于遮挡在眼前的布条上。
男人就算过来得着急,把布条绑上来的速度也很快,但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粗鲁急躁。
松紧刚刚好,卡在有点力度能够固定紧,但又不会让眼球受到压迫的恰到好处的程度。
塔希尔的指尖在布条表面略微摩挲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得到了些许好似不一样的触感。
这只是一件小事,可能法老王本人都没在意。
但在他人无从窥觊的地方,失去记忆之人几乎没有波澜的心间,就以为这样的“小事”微微地起了一丝涟漪。
仅仅是沾染了一点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的东西,就能让他不自禁地深深眷恋,名为“不安”的奇怪情绪浮现于心,在此时也彻底地安稳了下来。
真是奇怪。
他不知道这样的心情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看不见面容男人,产生类似依恋的想要靠近的念头。
但一味地受目前还没来由的情绪影响,对本质非常排斥表达感情的塔希尔来说,很危险。
所以,他才会决定要先保持距离,在后面的时间细下判断。
这也就是塔希尔其后会选择这样做的原因
“你要做这孩子的父亲吗那我就是叔叔了。”
“等、等等按照我们的关系推移,难道不应该是母亲大人”
“可我身上应该并没有符合女性标准的特征。”
“结果,还是余想多了吗”
塔希尔一口拒绝让樱称呼自己为“母亲”的提案,让得意忘形的法老王大为失望。
爱人此刻的状态非常特别,奥兹曼迪亚斯不敢擅自试探。
如果说曾经的塔希尔虽然也不怎么好说话,但最后还是会低调地帮提出诡异要求的王子殿下的忙,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不近人情,没有可通融的说法
“那也不能是叔叔,不然我和你的关系就乱套了唔这样吧,除了我,你也做这名少女的父亲就行了”
大概是除了理直气壮外毫无道理的逻辑,可塔希尔听了,居然还真的接受了。
“这样就没问题。”
“哼”
“你的喉咙不舒服吗果然是因为笑得太大声,吵得太厉害,才把嗓子弄成这样的吧。”
“没有,我,现在,非常好”
奥兹曼迪亚斯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搞了这么半天,一点算得上实质的问题都没有解决。
临时上阵将要饲养人类少年的英灵法老王和他的幽魂爱人,争论完称呼问题,还没开始思考最关键的要如何来饲养不,照顾间桐樱。
“我知道。”
从奥兹曼迪亚斯手里将少女接过,稳稳地放到地上的塔希尔说,神色淡然,仿佛胸有成竹。
奥兹曼迪亚斯倒是不怎么清楚,不说他生前就没有儿女的问题,就算他有,照顾王子公主的事情都不是法老亲自来做,是要交给皇宫侍女们的。
他正想着不愧是塔希尔,即使记不起事,却连这么麻烦的任务如何进行都知道,然后就听见了亲爱的大祭司的下一句话
“可能是遗留记忆,总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告诉我,孩童就像撒入泥土的草籽,在最开始成长的时候需要小心呵护,防止大风暴雨让他们夭折。”
法老王若有所思“嗯,好像是有这个说法。”
塔希尔“要对他们念诵咒语,准备护佑他们健康长大,避免灾祸的护身符”
法老王有点惊喜“唔唔,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塔希尔,你是不是快要想起来了”
塔希尔“然后,给他们食物,给他们衣物。”
“”
“”
“再然后”
“到这里不就已经完成了吗如果是草籽,冒出嫩芽后很快就会自己抽枝,同样的道理,孩童也可以自己顺畅地长大吧。”
法老王“我没养过孩童,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只靠这样绝对养不活一个孩子”
这个比喻果然很奇怪
幼年期人类要是能像草籽那样随撒一片就能长出一片,那法老王过去统治的古埃及,未成年孩童的死亡率就不会那么高了。
“原来不是这样的么”
塔希尔有点震惊。
奥兹曼迪亚斯“当然不是重点是细节不过仔细一想,细节还不是问题。”
“这个地方如此黯然无光的矮房,如何有资格成为法老的落足之处太朴素了,太简陋了简直不能忍受”
话题不知怎么又往奇怪的地方偏移了,而且这次很难再转回来。
除了自己的大神殿外,法老王看什么都看不顺眼,阴森昏暗的间桐家更是无法容纳太阳之光,岂有就这样坐视不管的道理。
被强烈反对之后,他不能直接把金字塔召唤出来砸到间桐家的地盘上,把冬木市改造成为现代化的古埃及,也就只能颇为不满地退而求次。
首先,这栋宅子必须要拆。尤其是地下室,那般充满污浊气息的邪恶之地,连多残喘一秒的资格都不能拥有。
法老王要把这里简单粗暴地修改成符合自己审美的样子,修改过程中可能会带来的风险,不用说,当然是让给他供魔的蛇杖来费力操心。
压榨蛇杖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更何况王是不可能有心理负担的,对不属于自己子民的邪恶力量的体现而言,他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暴君”。
蛇杖不出意外地破口大骂“本大爷真是倒了血霉才撞上你们两个混蛋”
它才骂了一半,就引来了“两个混蛋”里的其中一个的注意。
金发祭司摘下蒙眼的布条,定定地俯视咕噜咕噜滚到自己脚前的黑色蛇杖。
他可能是从这过于熟悉的骂声中想起了些许零碎记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认出了这个声音,就是不久前从黑暗中将他叫醒的那一个。
随后,塔希尔就俯下身,伸手,作势要将在地上滚的蛇杖捡起来。
蛇杖“”
冷不防地,蛇杖不存在的小心肝猛地一颤。
这绝不是有深厚主仆情谊的一人一杖正式亲密会面时,不禁产生的激动。明显是蛇杖在那一瞬间思绪万千,情不自禁地怀疑起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无害很脆弱的“人类”。
蛇杖情绪起伏激烈,脑子里不停在转,想着塔希尔这家伙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现在到底是真的想跟他叙旧,还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来对他悄悄威胁。
以它对塔希尔的了解,这人是真的做得出来装失忆的“恶事”的,看似浑浑噩噩又纯又傻,心里掺了什么坏心思蛇都预料不到。
难道,这坏家伙一开始就发现我故意没告诉蠢蛋法老真相,他自己也不想让他知道,但就是要悄悄找我算账
唔,呃,咦嗯嗯嗯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蛇杖在塔希尔碰到它的那一刻瞬间绷直,金色蛇瞳停止打转,但瞳孔眯得极细,摆出了百分百的高度警惕。
此刻的它堪称无懈可击,不管坏心眼的人想出什么方式来针对它,它都不会
蛇杖“嘶嘶嘶”
塔希尔把它捡起来了。
但并没有多看几眼,就这样无所谓地,随手把它送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这是玩具。”
别的什么都可以迟疑,但这个结论绝对是肯定的,不需要任何怀疑。
这句话说完,塔希尔就非常平静地走开了。
法老王正热火朝天,要将看不上眼的日式府邸搞成金碧辉煌的黄金神殿就算大神殿不能搬到这里来,至少外面的样子要到位
而“常识”遭到嘲笑的塔希尔深觉耻辱,自然也不能闲着。
他要去寻找正确照顾幼年期孩童的方法与途径,所以没有时间耽误在这里。
关于那条蛇
嗯,因为第一眼看过去就不想搭理它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他也就放弃多想,真的不去理它了。
这么一来,就形成了相当奇妙的一幕
樱怔怔地看着来到自己小手里的黑乎乎长杖,跟长杖上活灵活现的黑蛇大眼瞪小眼。
少女“”
蛇杖“”
性格怯懦的少女突然收到了莫名升级为父亲大人的人赠送的“玩具”,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现在应该,高兴吗
可是
蛇杖忽然豹跳如雷“小丫头,你这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樱的眼神樱其实没什么眼神。
少女到今天才勉强算是脱离魔窟,此前的心理阴影还远远没有消散,眼睛仍是空洞无神的。
可蛇杖不愧是蛇杖,眼神毒辣到连封闭内心的小丫头一闪而过的想法都能捕获。
它之所以狂怒,就是因为猛地发现,连区区人类豆芽菜都敢嫌弃它蛇杖大爷
没错,樱心里出现的微乎其微的情绪,正是对蛇杖大爷的“嫌弃”
稍微站在少女的角度思考一下,就很容易理解了。
樱对密密麻麻又黑漆漆的虫子怀有最深的阴影。
蛇杖大爷虽然是黑蛇 黑杖的组合,但蛇小小一条缠绕在长杖上嘶嘶吐舌,看上去就跟略微加长版的蚯蚓一样,确实有点
恶心。
蛇杖“”
蛇杖“我恶心”
蛇杖“居然几千年来居然第一次有人类说本大爷恶心嘶嘶嘶”
黑蛇厉声嘶鸣,在暴怒下膨胀变大,张开巨口,白色獠牙显露出森森阴冷。
“在赛特的阴影下感受恐惧吧没礼貌的臭丫”
啪
不那么合时宜的清脆声响忽然响起,却是从似乎还愣愣不在状态的少女那里传来的。
樱“”
应该只是条件反射。
见到蚯蚓一下子猛蹿成大蛇,张开獠牙向自己咬来,眼神空荡的紫发少女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脆响传到耳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受惊般慌张地缩回了手。
有一条干瘪瘪的“东西”飘飘忽忽,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
哒。
蛇杖大人显然没能想到,人类豆芽菜的手掌合击竟有着如此强的力量才不是它的魔力都被蠢货法老抽走了导致自身衰弱竟然,竟然将它一举拍成了蛇干
“本大爷不”
不会放过你们的
关键的内容很不幸地没能威胁出口,蛇杖大爷脖子一挺,无比憋屈地晕了过去。
樱低头,望着好似被屈辱和悲愤风干了的“蛇干”,又定定地抬手,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
“玩具”
“原来,是这样玩的吗”
似乎有什么格外可怕的思想萌发枝丫了呢。
以后,可能会长成相当不得了的参天巨树不过也无所谓啦,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定呢
能够确定的是。
从间桐樱的命运遭到颠覆性的改变,直接抚养人从毫无人性的老虫子变成两个不得了人物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会成为原定路线的那个“间桐樱”了。
改造法老王在地上的临时行宫是需要时间的。
让失去记忆连带着常识也丢了大半的前大祭司幽魂埋首书山书海,疯狂补足各种知识,也是需要相当多的时间的。
接下来的这六天,驻扎前间桐家的几人都寸步没有离开过。
外面每晚都在打什么圣杯战争,而且是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打,动静也是翻天覆地似的大。
但法老王眼皮都懒得抬“除非打破天,否则都不关余的事。”
其实打破天也不关他的事,要天塌下来,正正好砸到他破费苦工修建起来的假大神殿到了这一步,法老王才会愤怒地现身。
如今的人世早已不是他的埃及,还变成了王压根看不上的混有污浊之地,奥兹曼迪亚斯如果闲心太多,才会起一丝兴趣去重建光辉国土。
可他现在明显很忙。
忙着做身为法老的他以前都没做过的事,还要忙着跟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挚爱培养感情
明明感情早就到了却还要“培养”
关于这一点,法老王实在是耿耿于怀,意见太深。这跟娶了王妃却只能看,不能怎么样有什么区别
“什么怎么样”
话说回来,奥兹曼迪亚斯还真没往奇怪的方向多想。
即使有蛇杖这个万用的压榨对象,他的忙碌程度根本难以用语言来概括,以至于无心去思考自己应当如何打破与塔希尔之间莫名怪异的气氛。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光是压榨蛇杖也无法解决的事情。
而且还有很多。
当法老王第一次从未来埃及女王好吧,养女口中听到那几个名词时,连英明神武的他都不禁凝神蹙眉,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学校,吗”
有所研究的塔希尔对樱说“确实,按照现世的习惯,你是应该去上学了。”
“我们要做什么”
还在皱眉的法老王问。
“联系学校,交纳费用,准备樱上学需要的基本物品”塔希尔把自己彻夜了解通透的内容转述给了奥兹曼迪亚斯。
法老王“唔。”
听起来就很麻烦,但在大地上无所不能的王是不会在意这点繁琐的。
“不过,大概还要做点别的。”
“什么”
“书上说,每个家庭的父母都要给上学的幼童准备便当就是带去学校食用的食物。”
“那么。”
生前凡尘不染,死后变作了灵也同样气质超凡的高冷金发前祭司转头,看向这辈子和下辈子都不可能和厨房沾上边的法老王。
他的话音十分平静,只是双眼显得幽幽“这里有谁会做这样复杂的工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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