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仆人里缠上的、没被缠上的都吓得摔倒在地。
霍熠冷冷瞥了眼,打了个响指,带着小葡萄走进了房间。
卧房里,余笙笙还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她靠着抱枕坐起来,因了发烧,俏脸绯红,眼神也亮亮的,像是暗夜里的星子。
“你、你怎么来了?”
她拢紧被褥,眼神带着点戒备。
眼下身体不适,真没精力应付他。
霍熠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拉了椅子坐过来,也不说话,就静静瞧着她。
柔柔弱弱的女孩儿,身形消瘦,下巴比初见时还要尖些,穿着一身素白的丝绸睡裙,脖颈修长,锁骨深深,皮肤白的刺眼。
当然,更刺眼的是她颈间挂着的翡翠玉佛。
之前没见她戴过,应该是霍昭彰或者霍昭琦的手笔。
刺眼的紧。
余笙笙一直留意着他的动作,见他盯着自己胸口,脸腾地着了火,直烧到莹白小巧的耳朵。
“你看什么!”她瞪他,佯装愤怒。
“看看侄儿的童养媳啊。”他撇撇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胡说什么!”余笙笙的脸更红了,人也更生气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书里的她可不就是听了仆人那些议论才动了心,最后落得那番下场。
如今已知剧情,虽不会随便动心,但听着也膈应人。
霍熠却只当她是恼羞成怒,心里莫名不爽,加上房间里门窗关闭,闷热、温度高,已让他心神浮躁,不知不觉间言语就带了戾气:“听说他们对你很好,就那玉佛吗?劣质的东西,你还当个宝贝。”
他实在不讨喜。
余笙笙算是明白书里的自己为什么不待见他了。
颜值跟性格严重成反比。
她不想理他,背过身时,额头上的湿毛巾落下来。
霍熠看到了,伸手拿过来,湿湿凉凉的,便擦擦手,重新折叠了,敷在了额头上。他天生体温高,怕热到了极点,适宜的温度在二十度上下,一到夏天,离了空调房就活不下去。
十二岁时,他为自己设计了一栋大楼,全年恒温二十度,里面配备小型图书室、健身房、娱乐室,从此,甚少外出。
可偏偏遇见了她。
心里猫抓了一样,总想来看看。
一听到大嫂去参加余家真千金的宴会,等不到晚上,就提前过来了。
这一路可真热啊!
谁想这房间比外面还热!
小葡萄已经尽职尽责地盘到了他的手腕,像个翠绿色的手环。
霍熠一手按着额头上的毛巾,一手轻轻抚着它的身体,两处冰凉感亦缓解不了房间里的闷热。
这么个天气,竟然没开空调。
身上还盖着一层羽绒薄被。
耐热怕冷?
可巧了,全跟他相反。
霍熠胡思乱想了一会,又出了声:“生气了?”
余笙笙还背着身,听到了,也沉默不语,做着无声的抗议。
“看来是不想和我说话了。”
他也不生气,语调轻松地笑了:“行啊,我让小葡萄跟你说说。”
一听小葡萄,余笙笙就有反应了。
她翻身过来,一眼看到他额头上的毛巾,皱了下秀眉,神色郁郁,声音带了几分委屈:“我病着,你还要欺负我?”
“谁让我无聊啊。”
还很烦躁。
他又看到了她脖颈间的翡翠玉佛,眼眸转了转,唇角勾出一抹坏笑:“哎,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小葡萄吗?”
余笙笙不接话,丢给他一个“你好无聊”的眼神。
霍熠也不在意这点小不敬,摸着小葡萄的身体,继续说:“它啊,蛇如其名,喜欢葡萄,最好是青绿色的,亮晶晶的,就跟你脖子上那块翡翠玉佛大小,但凡看到了就要爬上去,亲一亲,咬一咬……”
余笙笙听他说的有点心慌,握着玉佛,不敢松手了。
霍熠见她这样,唇角笑意加深,继续说:“曾经啊,有人带着个翡翠戒指被小葡萄盯上了,半根手指差点被咬下来。你这个翡翠玉佛挂在脖子上……”
很危险。
余笙笙赶紧把翡翠玉佛摘了下来,放到了床头柜里。
霍熠满意了,目光在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上巡视一番,又觉得光秃秃的,少了点什么。
“说来,初次见面,我也该送你个礼物。”
他把毛巾拿下来,扔到一边,手指点着太阳穴,思考了片刻,将自己脖颈间的羊脂玉观音摘了下来。
余笙笙一见他那动作,就下意识地往后撤。
霍熠皱起眉头,伸手去按她的肩膀。
少年身上蓬勃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几乎没跟异性这般亲近过,又惊又羞,脸红如血,刚想再往后撤些,身体却不争气地僵住了。
小葡萄还缠在他的手腕上,彼时,也离她很近了。那三角形的大脑袋随着细长的身体左右乱动,血红的眼珠幽幽盯着她,吐出的长芯子几乎能沾到她的脸颊。
余笙笙吓得大气不敢喘,更遑论挪动身体了。
霍熠见她突然这么乖,还有些意外,低头看是小葡萄的功劳,咧唇一笑,伸手点了点它的脑袋,表示夸奖,随后,轻松将玉观音给她戴上了。
白玉无瑕,落到胸口的肌肤上,似乎沾染了他的体温,热热的,烧着她的心脏。
砰砰砰——
她呼吸急促,心脏乱跳,忙低下头,拢紧了被褥,想要掩下那令人羞囧的声音。
霍熠自然听到了,但没想那么多,以为她是害怕小葡萄,情不自禁地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别怕。它很乖的,真不咬人。”
余笙笙:“……”
她躲开他的手,抬起头,眸里忿忿:可很吓人啊。有的东西不是很乖就不吓人了。像蛇这种动物,光看外表,就够吓人了,好吗?
霍熠假装看不懂她眼里的意思,目光移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一道红绳,鲜艳夺目。
一块白玉,晶莹剔透。
两厢点缀在女孩颈边,衬得她娇艳动人。
他满意了,站起来要走。
余笙笙忙开口拦住他:“这个我不能要。”
说着,已经将玉观音拿了下来。
太昂贵了。
书中有提起——和田羊脂玉。
和田玉是中国四大名玉之一。
羊脂玉是和田玉中最好的品种。
这块和田羊脂玉观音更是将名玉之美、之贵演绎到了极致。
它质地致密,细润无瑕,油脂光泽好,抛光打磨精致,线条流畅,工法利落,玉色高贵迷人。
绝对宝贝中的宝贝。
一般人受之不起。
余笙笙将玉递出去,眼神诚恳:“我真不能要。”
霍熠脸一沉:“理由?”
“无功不受禄。”
“想要功还不容易?”
他指了指小葡萄,语气一本正经:“你昨天不是说喂小葡萄糕点吃?我今天早上试了下,发现它确实挺喜欢吃糕点的。这可是天大的功劳,省了我不少事。”
余笙笙:“……”
这人大概是个傻的吧?
这也能算功劳?
她耐着脾气解释:“霍熠,首先我谢谢你的礼物。但这东西很贵的,我真受之不起。”
“我送的,你受之不起?别人送你的,就受得起了?”
霍熠脸色冰寒,眼神凌厉如剑:“好,这个你不要,难道是想要我的小葡萄?”
这话语里已经满满威胁了。
玉观音或者小葡萄必须选一个!
余笙笙无奈了: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强行送人礼物啊?
霍昭彰是这样,霍熠也这样,偏她还不能撕破脸皮。
寄人篱下,总要有些眼力见儿。
余笙笙到底是收下了这块玉观音。
不过,等他一走,就把它放到了床头柜里。
可怜的稀世羊脂玉观音跟翡翠玉佛落得了同等命运。
余笙笙眼不见心不烦地躺回了床上。
少了个人,房间里静悄悄的,透着几分孤寂的味道。
下午时,年轻俊秀的男医生进来给她试了体温,见恢复正常,也没再开药。离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停步回头,笑道:“小姐觉得闷的话,可以出去走走。”
余笙笙点头道谢。
等医生离开了,她许是被影响了,真觉得闷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终还是下了床,换了身衣服出了房。
房间外是偌大的客厅,装饰风格浪漫典雅,奶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印象派油画,宽大的窗户处淡紫色纱幔随风飞扬。
一切是那么的静谧优美。
突然,一阵声响从楼梯间传来——
余笙笙闻声过去,看到楼梯间几个女仆围坐在一起玩纸牌,很入迷,看到她,吓了一跳,却也只是吓一跳,向她问了个好,又继续玩上了。
这态度……够怠慢的。
余笙笙也不恼,好脾气地询问:“夫人去余家了?”
好久没有人回话。
她也不急,静静站着,看她们各拿着纸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进行着眼神的交流。
最后,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仆回话了:“是呐。余家真千金的回归宴会,两位少爷都去了。”
拿这些刺激她?
看来对她敌意很大啊。
哪里得罪她了?
听声音像是被小姑训斥过的。
余笙笙想到这里,转开思绪,又问:“有留下什么话吗?”
一片寂静。
她又重复一遍。
依旧是一片寂静。
她不问了,就静静站着,看她们各拿着纸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进行着眼神的交流。
终于还是美艳女仆回话了:“隔壁房间是娱乐休闲室,小姐可以过去打发下时间。”
余笙笙得到想要的答案,转身离去了。
身后女仆们又小声议论起来:
“秋子,你说,她是不是被余家真千金的事刺激傻了?”
“看着像呢,都反复烧了好几次了,就是聪明人,也该烧傻了。”
“真可怜,听说她那个保姆妈都进监狱了。”
“那我们这么对她,不好吧?看她年纪小小的,也不容易。”
“我们就容易了?要知道不叫的狗才可怕呢。”
……
身后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
余笙笙推门进了娱乐休闲室,空间不大,入目处尽是古色古香的装饰摆设,绣着牡丹花的屏风,香烟袅袅的香炉,雕着花纹的书架上尚未开封的竹制围棋盒,书桌上哗哗作响的宣纸以及靠窗的软塌上放着的深褐色古筝。
这与其说是娱乐休闲室,倒不如说是古代世家小姐的闺房。
但非常适合余笙笙,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
余笙笙幼时养在奶奶身边,奶奶曾是大家闺秀,在琴棋书画上都小有所成,还绣的一手好刺绣。在她的教养下,她学过古筝,下过围棋,练过书法,习过山水画,最后连刺绣也没落下。当然,谈不上多精通,除了古筝和书法,其他都是略通一二。
奶奶说,学古筝,清心静心;学书法,怡情养性。
可惜,自从奶奶去世后,她就很少碰触了。
母亲程澜觉得那些不合时宜,更加关注她在学习上的表现。即便是才艺,也是让她改学了钢琴。
是以,乍然见到这些,余笙笙竟觉得很亲切。
小姑真是对她太用心了,而且比她母亲还要了解她。
余笙笙怀着感动来到书桌前,摊开的宣纸上一片空白,等待着人挥毫。她熟练地倒上墨汁,移动砚台,又取出毛笔,开始练毛笔字。
知恩图报。
知足常乐。
八个字,灵秀雅致,还带着飘逸的美感。
可惜,也就这八个字了。
余笙笙身体虚弱,强撑着写完那些字,便觉得手腕酸软无力了。
她的身体太差了。
看来,锻炼身体要快速提上日程了。不然病恹恹的,什么都做不好。
余笙笙放下毛笔,等字迹干了,将写好的字收起来,放进了旁边的书架上。之后,又在房间四处溜达,兴致来时,坐在软塌上弹起了会古筝。
偷得浮生半日闲间,有匆匆脚步声传来。
人未到,声先至:“小笙笙,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清越高亢的男音。
这个应该是不着调活泼的二表哥了。
余笙笙的琴声戛然而止。
又是礼物。
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以免露出不合时宜的神色,心里暗道:什么礼物都成,只求别那么昂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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