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赶集(二)

    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喜欢趁着集日开买个针头线脑或是别的物件儿啥的,所以柳屯镇的集日可以说是十分热闹:卖胭脂的、耍把戏的、甚至是沿街乞讨的小乞儿都比往日里多。

    幼金前两回来镇上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回,倒是没感受过充满生活气息与人间烟火味的古代集日。不过今日她也一样无暇感受。

    背着重重的背篓敲响了鲜味斋后厨外的后门,不过片刻便有负责守着后门的小伙计过来开门,原以为是每日送菜来的农家,没想到是个半大小子,脸上还不知道是沾上了锅底的烟灰还是啥,连长相都看不清,便问到:“是你敲的门?”

    一般客栈酒楼也时不时会有些人拿东西来卖,小伙计也是见惯了的,瞥了眼幼金身后背着的大竹筐,上头还盖得严严实实的:“你这背的是什么呀?”

    幼金舔着脸笑道:“小哥,我这背的都是我爹上山套的山鸡野兔啥的,都还是活蹦乱跳的,要不您看看?”

    一听说是山鸡野兔,那小伙计也来了兴致:“你打开我瞧瞧好不好再说。”如今正值深秋时节,来鲜味斋吃野味的客人也比夏日里多许多,不过柳屯镇附近猎户不算多,他们这每日能收到的山货也有限,如今正好有送上门来的,看看也是可以的。

    幼金听他这么说,便是有一线希望了,赶忙放下沉甸甸的背篓,然后当着那小伙计的面掀开了盖在上头的麻布,便瞧见七八只还在低声“咕咕”直叫的山鸡和瑟缩成一团的灰毛野兔全都挤在背篓中。

    那小伙计“嘿”的一声,露出个笑:“你这小子可以啊!这么多的山鸡野兔,你这豆丁大的身子还能背到镇子上来!”蹲下身子来瞧了瞧这些山货的精神头,发现都还不错,便站了起身,朝着幼金说到:“你在这等会儿,我去问问我们厨房的负责采买的管事看还要不要山货。”

    幼金感激地道了声谢:“有劳小哥了。”幼金原还以为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没想到竟然还挺顺利。其实是因为一般猎户送来的山鸡野兔很多时候都是射杀的,送到鲜味斋的时候那山货身子都硬了,像幼金送来的这还活蹦乱跳的倒是少见,所以才这么顺利。

    那小伙计进去后不过半刻钟,便带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汉子出来了:“管事的,便是这个小子要来卖山货。”

    那管事生得一双透着精光的小眼睛,提溜提溜地在幼金身上转了几圈,捻着几根山羊胡问到:“你小子哪里来的这么些山货卖?要作价几何啊?”

    幼金笑呵呵地学着古人拱手行了个半吊子的礼:“回管事老爷的话,我家是翠峰山上的猎户,这些山货都是我爹打的,因为家中老母病了,我爹就打发了小子到镇子上把山货卖了,再换些要钱回去给老母看病。”

    听她这么说,那管事的也没再多问什么,示意她掀开背篓顶上的麻布后,细细检查了一番,最后要了八只山鸡,四只野兔。

    ***

    幼金背着相对于来时沉甸甸,现在已经跟没有什么东西一般的背篓,怀里揣着苏氏昨日用麻布缝制出来的小荷包,里头装着卖山货所得的银钱,其实加起来不过几钱银子,不过幼金却觉得心头滚烫滚烫的。

    出了鲜味斋后门所在的巷子,然后一路往西市集日大家摆摊的地方去了,幼金背篓里还剩了两只个头稍小,已经咽气的山鸡。她要趁着如今西市正热闹的时候,把这两只山鸡也卖出去。

    进了西市赶集的街道,果然四处都是摆摊儿卖东西的人,幼金在人挤人的角落里终于找到了一处狭窄的地方,赶忙将背篓放下,然后才将两只咽气了的山鸡拿出来摆在地上。

    看着四周不断叫卖的商贩,幼金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幼金都没做过沿街叫卖的工作,着实有些张不开嘴。

    等幼金心里建设做得差不多准备张口叫卖的时候,一个穿着半旧细棉衣裳的中年妇人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小子,你们家这野鸡怎么卖?”

    幼金见有客上门,赶忙回神笑着应到:“四十文一只。”这已经是比活山鸡便宜了近一半的价钱,柳屯镇中,好点的猪肉、农家自养的鸡鸭都要二十几文一斤,况且这山货野味不比家禽易得,所以价格往往会比家养的贵上不少,要是活着的山鸡,可是能卖出将近四十文一斤的价钱!

    但那妇人却皱着眉头扒拉着已经咽气的山鸡,然后嫌弃地拍了拍手:“你这小子也真敢开价,不过是咽了气的山鸡也敢开口就要五十文钱!一口价三十文如何?”

    听完这妇人的话,幼金不由得有些想笑,感情这大婶时看她年纪小,想占便宜来了!不着痕迹地将被她翻过的山鸡稍稍往后挪了挪,然后笑着说到:“大婶儿,这三十文也太少了些,您别是瞧我年纪小就哄我。”

    那妇人被她这般一说,脸上有些发烫,“忒”了一口:“两只都不知道咽气多久了山鸡,还敢拿出来卖,也不怕吃坏人报官抓你!”然后扭腰屁股气呼呼地走了。

    幼金也不以为意,买卖不成仁义在,她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能都卖了出去。见那大婶骂骂咧咧地走了,便又安静地缩回角落中继续守着她那两只山鸡。

    事实证明,幼金的山鸡价格并没有叫高的,那妇人走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幼金便以一只四十文的价格将山鸡都卖了出去,然后背着已经空了的背篓哼着小曲儿出了西市,回去的路上还花五文钱买了一大包饴糖、买了八个三文钱一个的大肉包子。

    出了镇子,又碰到来时坐车的那位大叔,幼金便乐呵呵地交了一文钱上了牛车。如今日头已经高高悬挂在空中,赶完集家去的人也不少,不一会儿牛车上便满满地坐了五人,大叔便赶着牛车往翠峰山的方向去了。

    到了翠峰山南边儿的官道上,幼金便在近日清晨上车的地方下了牛车,跟赶车的大叔挥挥手道别后,背着竹筐便往翠峰山上去了。

    回程的时候因为没有山货的重量压在身上,幼金的脚程快了许多,一溜小跑回到翠峰山北边,等瞧见了翠峰村的身影后,才放慢步子,又去打了猪草,才背着沉甸甸的猪草家去。

    ***

    幼金到家后不过两刻钟,老陈氏与小陈氏便也从外头回来了,不过与眉梢眼角都带着欢喜回来的幼金有些不同,老陈氏满脸不悦,小陈氏则是耷拉着脸,垂头丧气地跟在老陈氏后头回来。

    在院中斩猪草准备喂猪的幼金瞧着两人有些不对劲的样子,朝在西厢房廊下摘菜的幼珠招了招手,然后小声说到:“幼珠,你悄悄去正房后头听听,看奶跟大伯娘说些什么。”

    以前幼珠有时候也会去偷听,不过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现下既然决定了要离开月家,自然是知道越多把柄越好,便赶忙把幼珠这个小密探给放了出去。

    幼珠圆滚滚的眼珠子亮闪闪的,用力地点点头,然后悄声往后院去了。坐在廊下摘菜的还有幼银,瞧着幼珠的动向,她却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三姐,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是好?”要是被奶知道小五偷听,怕是打死都不为过的!

    幼金一个眼神示意她安下心来:“小五机灵得很,你放心便是。”

    幼珠也确实没有辜负幼金的期望,无声地靠近正房后头的窗沿下头,然后蹲在一扇开了几寸大的窗口下,正好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小陈氏的辩解声:“娘啊!我真没有贪污过公中的银子,您老可千万别生气啊!”

    老陈氏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到:“那我还错怪了你不成?以为我久不到镇子上便哄得了我,镇上鸡蛋卖两文一个,你倒是个心黑的,回来跟我说一文钱一个,那不是你污了我的银子是谁污的?”

    小陈氏被她这般夹枪带棒的反问噎住了话头,然后哭哭啼啼地为自己辩解,无非就是说自己两个儿子要读书,家中花销大之类的话。

    可正是这样的话刺痛了老陈氏的神经,坐在炕上都快跳起来指着她骂了:“文涛兄弟俩读书花你什么银钱了?修束银子哪回不是家里给的?就连这回说要买卷子的一百两都是公中出的,你出过一分银钱吗?”

    婆媳俩吵得厉害,最后还是月大富做了主:“好了!一天天儿的,除了吵架还知道干些啥?老大家的你也别觉得什么,你们留有私房钱我们不是不知道,可是污公中的银钱那便不行,按我的意思办,你去取二两银子来,就当是你这些年污了公中的银钱,旁的我也不跟你算了。”

    听完月大富的话,两个陈氏都跳了起来:老陈氏是嫌少,小陈氏是嫌多,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没个消停。

    最后还是月大富用烟斗直接敲了敲炕上的小木桌:“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大家的,你现在就去把银子取来。”

    小陈氏不甘地憋着嘴,不过也不敢不拿,扭扭捏捏不甘不愿地回东厢房取来了二两银子交到老陈氏手上。老陈氏则一把夺过银子,然后才恶狠狠地瞪了眼她:“往后要是再让我知道,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小陈氏看着自己不知道攒了多久才攒下来的银子,转眼就进了婆婆手里,心里满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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