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绝户头

    幼银本还想跟三姐说一开始三婶娘也叫了自己,不过她是被大堂姐拉住了一起帮忙收拾才没跟着去的,现在听到三姐叫自己也去,幼银便用力的点点头,又去接了半瓢水洗了手才往东厢房去,留下一直叉着腰在指挥幼银收拾碗筷的幼婷跟幼金在这大眼瞪小眼。

    “那剩下的活就辛苦大堂姐了。”幼金才没那么傻,方才才撕破了脸皮,怎么可能这会子就上赶着去巴结她呢?

    虽然也是生养在农村,不过幼婷也是从小被小陈氏娇惯着长大的,加上家里还有二房的几个孩子,月幼婷哪里沾手过这些家务活?听她这般说,幼婷粉白的脸上刹那间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月幼金你敢指使我干活?”

    幼金淡淡地抬眼看了眼她,压低了略带一丝嘲讽的声音笑道:“大堂姐这话说得倒是奇了怪了?我何时指使过大堂姐干活?往日里不都是大堂姐指使我们当牛做马的吗?怎地大堂姐都不记得了?”然后扬起声音大声到:“今日可是轮到大房干活,大堂姐要是不想干,我这便去跟阿奶说说看,让阿奶来定夺!”

    “你个贱丫头,你敢!”幼婷气急败坏地也跟着扬起声音来吼了几句月幼金:“家里绝户头的贱丫头,也配在这指手画脚地指使我干活!”

    “月幼婷!”从厨房里出来的小陈氏听到她这般口无遮拦地把私底下自己笑话二房的话说了出来,小陈氏紧张地吼了她一句:“这么大姑娘了,一点分寸都不懂!”然后又调转头来对一旁冷眼看着自己的幼金笑涎着脸:“幼金啊,你别听你大姐瞎说,你大姐也是心直口快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啊!”

    幼金哪里不知道小陈氏这般急惊风一般地跑了出来打断幼婷的话,不过就是怕正房里的月大富跟老陈氏听到罢了,毕竟二房无子这并不是二房月长禄的心病,也是月大富夫妇的心病,这要是幼婷这话传到了老陈氏耳里,怕是有一顿排头吃了。

    幼金还未开口,正房里头就传出老陈氏的声音:“收拾个碗筷也要吵吵闹闹的,真是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的懒婆娘!”听着老陈氏的话估计是没听清外头说的是什么,小陈氏便松了口气,扬声应了一句:“哎!知道了,马上就收拾好了!”然后又压低声音对幼金说到:“幼金,你也不想奶说你们骂你们什么,方才你大堂姐说的话,你便也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成不?你也不想家里因着你娘一直生不出儿子闹得鸡飞狗跳不是?”

    幼金如果是个心志尚未成熟的小丫头,兴许就被小陈氏的话给哄住了,不过幼金的灵魂前世也是活了二十几年的,哪里这么容易就凭着这几句话就被小陈氏唬住?不过幼金还是面露迟疑地说到:“我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方才大堂姐口口声声骂我们是赔钱货,还说我爹生不出儿子,还说我们就是要给她当牛做马的,我们也是月家的子孙呀,怎地大堂姐总是指使我们干活?”

    听完幼金的话,小陈氏便赶忙说到:“是你大堂姐不懂事,大伯娘一定好好教育她,这今日既然是轮到我们大房干活,自然不能要你们来沾手,你们今日做饭也辛苦了,就早些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跟你大堂姐就够了,快回去吧!”

    见幼金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小陈氏才真的松了口气,然后用力地拍了拍幼婷的脑袋:“你这丫头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这话要是让你奶听见了,指定让你掉层皮!”

    “我又没说错,是娘自己说的,二房是生不出儿子的绝户头......”幼婷心中有些不甘,这话又不是她自己空口无凭的,明明生不出儿子,还不许别人说不是?

    见她这般不受教,小陈氏也懒得说:“你且记着这话不能让你奶知道便是,赶紧把碗筷收拾了端到厨房来!”

    幼金才懒得理会大房那对母子的事,径直回了西厢房,她还要趁着几个妹妹不在收拾收拾房子。苏氏虽然身子骨不好,不过素来是个爱干净的,在她的影响下,七个女儿也都是十分爱干净的,虽然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破破旧旧的,不过每一件衣裳都是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几个妹妹虽然干瘦了些,不过比村里那些穷苦一点的人家孩子个个脏兮兮的已经好了太多。

    将韩氏下午送过来的一袋子衣裳拿出来,每件都细细检查了一遍,虽然都是有些旧的衣裳,不过都是手感很好的细棉料子缝制而成,“同是一家人,这差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幼金一边拿着针线改小给小九穿的衣裳,一边喃喃自语。

    不过她这话也没有什么恶意,对于韩氏,幼金真是打从心底里感激的,虽然三叔为人精明,对二房也是有些看不起,不过三婶与自家来往他也并没有多加阻拦。

    幼金前世也是打小就给自己缝缝补补,今生还要给七个妹妹缝补衣裳,针线活自然干得还是不错,不一会儿便将小九的衣裳改好了:“等到小九再长大些,再放出些也还能穿。”

    背靠枕头坐在炕上的苏氏瞧着女儿飞针走线十分利落,自己也是拿着一件衣裳在改,笑着说到:“金儿如今越发能干了。”苏氏真是打从心底里心疼少年老成的大女儿,若不是自己不争气,原该是爱玩爱笑的年纪,大女儿却老成地跟个小大人一般。

    可惜苏氏心中所想幼金并不知道,不然都能尴尬死了,虽然她如今才十一岁,不过她的芯子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人啊,一个年近三十的女汉子,你让她去卖萌撒娇,简直比让她杀人还难好吗?

    抬头看着眼中满是慈爱的苏氏正细细地帮几个孩子改衣裳,幼金嘴角也带了一丝笑意,虽然苏氏性子软弱没主见,不过倒没有因着重男轻女而对几个女儿有什么不满,反倒是软弱如她在老陈氏还有月长禄面前经常还为着护着她们姐妹几个经常被打,让她们七姐妹少挨了不少打,也经常悄悄省下口粮来给几个孩子吃,这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为母则强了吧?

    ***

    再说回方才幼金与幼婷吵架一事,虽然老陈氏只听得外头吵吵闹闹的,但并没有听清说些甚,倒是坐在炕下长凳上的月长禄耳朵十分尖利,清清楚楚地听到月幼婷口中的“绝户头”三个字,脸色瞬间都变了,连月老爷子问他话都没听见。

    “老二,爹问你话呢!”坐在一旁的月长福推了推晃神的老二,“怎地心不在焉的?”

    月长禄这才回过神来:“啊,爹说什么?”

    看着有些木讷的二儿子,月大富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家里真的是只有二房最不争气,又没个儿子,二儿子还有些呆笨老实,不像大儿子跟三儿子一般十分精明,见他这般心不在焉的,月大富对二儿的厌恶又多了一分:“马上就要秋收了,家里那么些地,你们工头说没说何时放工给你们回来抢收?”

    “啊!说了说了,说再过五日便给大家伙都放个三五日工回家抢收。”月长禄赶忙应到,他是在镇子边上的一处挖河道的工地上干活,虽然辛苦,不过每月也能挣个二三百钱的,不过比起在镇子上铺子里头做账房的大儿跟自己当掌柜的三儿,二房真真是过得最不容易的了。

    “爹,我们可比不了老二他们,我们铺子最近生意好得很,掌柜的也器重我,怕是不能回来帮着家里抢收了。”老大慢条斯理地回到。

    月大富听了便点点头:“自然是铺子上的工重要些,到开始抢收那日再多请几个短工便是了。”月家可是有着三十亩良田的人家,光靠一个月大富还有月长禄自然是抢收不完的,基本是每年都要请三四个短工一起帮着抢收。

    “书院倒是有放抢收的假,不若我与二弟到时一同回来帮爷干活?”十分受月大富喜欢的大孙子月文涛恭恭敬敬地朝月大富提议到。

    听完他的话,别人还没说话就被老陈氏打断了:“那怎么行,你们兄弟俩将来可都是要考状元当大官儿的,怎么能回来干这种粗活累活?二房不还有一堆赔钱货吗?到时每个都给我下地干活去!”

    看着二儿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月大富白了自家婆娘一眼:“那几个孩子年纪都还小,能做什么活?年年都是请短工的,到你这怎就这般多话了?”抢收的事便这样拍板定下了:“文涛文礼还是在县城好好读书,明年的童生试眨眼就要到的,你们当务之急是科举,家里的繁杂琐事都不用你们操心,好好读书早日考个功名回来才是!”

    月大富对两个孙子寄托甚大,虽然今岁童生试文涛失利,不过他相信两个孙子都是十分聪慧,考过是必然的事。

    月文涛也知道爷爷对自己期望很大,想起前两日听同窗说起的一事,便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孙儿前两日听同窗说,他们有门路找到知县大老爷去,不过可能要花些银两疏通疏通。今岁孙儿文章做得不差,连书院先生都说能过,结果最后名落孙山,想着便是因为没有花银子疏通的原因......”

    一提到两个孩子的前程,月大富便都紧张了起来:“那要真是这样,咱们家也得花些银子去疏通疏通不成?”

    “我那同窗说了,咱们要是愿意,每人凑个五十两,能凑出五百两送去疏通疏通,指不定能搞到卷子,我与二弟两人便是要一百两......”一说到银子,月文涛的声音便越来越小,虽然他也知道自家日子还算过得去,不过一百两对于一个乡村家庭而言,无异于是天文数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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