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殿里, 当今至尊正在重新听沈凤璋详细汇报昨夜情况。
听到精彩处, 他不仅抚掌叫好, 听到沈凤璋他们从密室里挖出那么多财宝,当今至尊又忍不住低叹一声。
大多数世家弟子都不缺金银财宝等身外之物。相比之下, 他提拔的那些寒士就容易贪污受贿。贪的钱多了, 胃口被养大,自己的小心思就越来越多,不再如最初那样一心向着朝廷,对他忠心耿耿了。
把那点惆怅暂时抛到脑后,当今至尊看着沈凤璋,脸上满是满意之色。再开口时, 他甚至都没有用沈卿、凤卿这些个称呼,而是如同喊子侄一样。
“阿璋,来陪孤下一盘双陆。”
沈凤璋欣然接受。
两人在棋盘两端落座。当今至尊一边投骰子, 一边向沈凤璋询问一些细节。
“你拿出来的那本册子,真记录了方怀胜受贿情况”
沈凤璋手中推动棋子往前移, 口中淡笑着说道“陛下,册子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方怀胜以为有这么一本册子就够了。”
当今至尊一愣, 显然没想到沈凤璋竟然会这么大胆, 做出这种事来。但回过神来后,他想着方怀胜自己吓自己, 被一本假册子吓得提心吊胆,忍不住放声大笑。
“阿璋,你做事可真是”当今至尊摇摇头, 声音里还残留着笑意,“比你阿父还喜欢剑走偏锋。”
沈凤璋淡淡一笑,虽然册子是假,但她早就知道方怀胜是真受贿。
将黑棋往前推,当今至尊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方怀胜把赃物全都藏在花坛下面的密室里”按沈凤璋当时的情况,她可不像是误打误撞。
“实际上是方怀胜自己告诉微臣的。”
“哦”当今至尊被彻底激起好奇心。
“微臣当时拿出册子,威胁方怀胜掌握了他受贿的赃物时,他下意识往花坛看了眼。之后微臣命人搜查全府,他各处都看,唯独不往花坛上瞥一眼。微臣当时就觉得,这个花坛也许有猫腻。”
当今至尊投掷骰子的手一顿。听了沈凤璋的话,他微微有些感慨。沈凤璋说得轻巧,但当时是深夜,哪怕有火把照明,依旧十分昏暗。沈凤璋能在这种情况下,发现方怀胜细微的眼神变化,实属不易。
实际上,沈凤璋所言的证据,都是她在知晓答案的基础上倒推出来的。
她早就知晓方怀胜藏受贿物品的密室是花坛,才会注意到方怀胜对花坛的细小眼神变化。
原著中,曾提到男主登基后,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治理朝堂。其中举措之一就是清理贪官污吏。方怀胜正是被男主清理的官员。书中提到他喜欢囤积金子、珠宝等,哪怕生活简朴平凡,但只要想到他藏起来的金子,方怀胜就能生出无边快乐。
里,男主命人抄方怀胜家后,找到的金银财宝比现在多了整整一倍
当今至尊不再纠缠此事。他一边下棋,一边叮嘱沈凤璋一定要彻查此事,将方怀胜背后之人一道查出来来他个敲山震虎,好好敲打敲打这些寒门仕子。
“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负陛下所托。”
接手这个任务后,沈凤璋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如何着手调查。随便想想都知道,方怀胜敢在天子脚下,搜刮如此多财物,肯定背后有人在给他撑腰。原著里对这些人的身份虽然只简单的提了一句,但沈凤璋能够猜出这些人都有谁。
问题在于,对付这些人,她不可能再像对付方怀胜那样,诈他们。这些人可不会像方怀胜那样上当。
目前的切入点自然是方怀胜,但方怀胜又死活不肯开口,一口咬定他背后无人指示,所有事都是他自己做下的。
沈凤璋的调查一时陷入僵局。
不知不觉间,半个月就过去了。沈凤璋在缓慢推进调查进度的同时,也迎来了她的生辰。
七月十八,正是沈凤璋和沈湘珮的生辰。
她和沈湘珮同日同时出生,据说前后只差了几分钟的时间。
沈凤璋的生辰过得十分低调,她现在一心想办好差,也没什么心思大操大办。反倒是沈湘珮,精心策划了一场生辰宴。
七月十九这天,沈凤璋从外面回府,刚靠近始兴郡公府就见到大批牛车都停在郡公府门口。她翻身下马往里走,丝竹之声不绝如缕,一直往她耳朵中灌。
她这才想起今日正是是沈湘珮办生辰宴的日子。
将缰绳交给迎上来的仆从。沈凤璋往后院里走去,路过府中花园里,正好看到男男女女诸多人在花园中欣赏歌舞,饮酒作乐。
“阿佩,那个不是你兄长吗”有人朝着沈湘珮轻声道。
同样也在园中的郑家表弟郑沅廷,耳尖地听到这一声,急忙回头四处张望,正好对上沈凤璋的眼眸。他当即兴奋起来,朝沈凤璋招手。
沈凤璋见状,索性走了过去。
然而一走过去,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在这群人中的待遇竟然比原主那时候还要差了。几乎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不肯多看她两眼,偶尔抬起头来看她,眼眸里也全是厌恶不屑之色。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沈凤璋眉头一挑,眼中玩味的笑一闪而过。
和她待遇完全相反的是沈隽。
沈凤璋看到人群中,除了一些自持身份,不屑与沈隽为伍的世家贵子,其他人对沈隽的态度大多都很好。一群人都在和沈隽谈论诗书。
“阿兄,你怎么才回府”郑沅廷不耐烦听其他人吟诗作对,径直跑到沈凤璋身边。他笑眯眯看着沈凤璋,“阿兄,我听说你最近办了好多大事,仔细说来让我听听呗。”
郑沅廷骨子里也有些离经叛道,兄长父亲骂沈凤璋投机取巧,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品性不端,给当今至尊做佞臣,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觉得凤璋表兄厉害极了。
沈凤璋见他脸上当真没有半丝芥蒂,完全是真心实意想听她讲故事,眼中神色微微柔和了一些。
不过,她的回答却是“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凤璋在郑沅廷肩膀上拍了两下,与平时相比,话语里带了几分温和亲近,“快点回去吧。阿兄我还有事先走了。”为他好,还是别和她走得太近。
她手腕一用力,将郑沅廷往人群里推了推。看着郑沅廷一离开她身边,立刻被郑家表妹拉走,沈凤璋轻轻撇了撇唇角,几丝轻蔑和不屑自然而来从中流露出来。
沈凤璋原想既然过来了,顺便去找沈湘珮说声祝贺。然而见到围在沈湘珮身边的那些小娘子们个个厌恶地看着她,她索性绝了这个想法,直接转身离去。
站在沈湘珮身旁的萧五娘见状,如释重负,“终于走了。”昔日因为沈凤璋洒脱的举止以及俊俏的容貌而心生好感的萧五娘,这会儿脸上满是嫌恶。
谁人不知,沈凤璋会去查方内史身上就是因为方内史先前开罪了她,她想公报私仇而已
巧的是,方内史真犯下贪污受贿之事,被沈凤璋误打误撞抓个正着。
然而沈凤璋闯入方家时,根本没有当今至尊召令,嚣张跋扈,罔顾法纪
偏偏当今至尊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汤,受她蒙蔽,以飞快的速度把她提拔成九卿之一的廷尉后,不仅没有降罪于她,反而替她辩解,保下沈凤璋,让她越发猖狂妄为这段时间,多少人被她以查贪污之名折腾得战战兢兢。
像这样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滥用权柄,靠着讨好当今至尊得来权力,像疯狗一样肆意打击报复,手段狠辣无情之人,她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好
“是啊,阿佩,幸好你没叫你兄长过来。”说这话的世家贵女不经意间瞥到人群中的沈隽,补充道“我说的是你二兄。”
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色衣裙,一看就是被娇宠长大的少女皱了皱眉头,“阿佩阿姊,实话跟你说。你今天的生辰宴,我本来都不想来。别说碰上你二兄,就是多看她一眼,我都觉得污了我的眼。”王十三娘小声嘟囔着,“要不是阿姊你平日对我不错,阿兄又决定过来。我是绝对不会踏进沈府一步。”
沈湘珮面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却在滴血。她从小到大,花了多少工夫才保持住郡公府的好名声,结交这么多世家公子女郎,然而二兄只用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把这一切都毁了
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面上,沈湘珮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她朝几位手帕交,尤其是身份最特殊,需要她精心交好,维持关系的王十三娘道“算了,别说这些了。我今日请了几名新到建康的乐伎过来。其中一人特别厉害。我让他们上来表演。”
沈湘珮原意是想扯开先前的话题,谁料乐伎们一上来,反而让王十三娘陡然变了脸色。
她猛地看向沈湘珮,眼神恨恨,“二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湘珮震惊地看着打头的那名乐伎,急忙转向王十三娘想要解释。然而王十三娘素来被娇宠长大,脾气并不好,这时候已经头一转,一跺脚,愤怒地朝沈湘珮低声喊道“我会去告诉阿兄的”
她说完,快步离开,朝着人群中走去,面上带着愤愤之色,一心想找到王十二郎告状。
“十三娘。十三娘”
沈湘珮看了眼打头那名乐伎,对方和王十三娘长得有五分相似,在换上和王十三娘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后,顿时像了七分。
像王十三娘这样心气高的世家贵女,怎么可能容忍一名低贱的乐妓和自己长相相似,又穿同样的衣服。
萧五娘难以言喻地看着那名乐伎,最终收回目光,朝着沈湘珮轻叹一声,“阿佩,你这回是彻底得罪王十三娘了。”
她能看出来,沈湘珮这是被人算计了。然而这是沈家,沈湘珮从小长大的地方,以她的身份,谁能在这里算计她她肯信阿佩被算计,王十三娘却不一定愿意信,愿意原谅阿佩。
掌心刺破,一阵痛楚。沈湘珮当即命人将那几名乐妓带下去关起来,她则朝着王十三娘离开的方向追去,想要向王十三娘和十二郎解释。
然而,她找了好久却都不曾在花园里找到王十二郎。
她这才回想起来,十二郎虽然来了,但是她忙着交好世家贵女,照顾好十三娘,竟然好像没有在花园里见到他。他会去哪里呢
沈湘珮越来越心焦。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她心里浮现。她带着人往外走。
终于,她遥遥看见王十二郎站在一片小湖边。心里一松,她刚想立马带人过去,忽然间脚步一顿,面色难看到极点。
王十二郎往一旁走了两步,露出被遮挡住的人影。那身形,那穿着打扮,那样貌,俨然是二房的三娘子
他们两人居然独自在湖边相谈盛欢
作者有话要说 廷尉是掌刑狱,管司法的最高长官。
根据诏令﹐可以逮捕﹑囚禁和审判有罪的王室成员或大臣。
甚至连律令都由廷尉管。
阿璋升迁速度飞快,这就是做佞臣“奸”臣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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