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杉军与绯羽怨姬一谈之后,已九成确定断风尘是在利用怨姬混淆视线。
“吾早就看出他对绯羽大夫心思不纯,想不到他竟利用到如此地步。”暮云岫躺在藤椅中摇摇晃晃:“不过话说回头,吾在魔界天魔池中看到的莲花,与素还真会有什么关联吗?”
“传闻素还真被不二做所杀,他的尸体去向也唯有不二做知晓。”
赭杉军仍是一脸沛然又正直,暮云岫听了却是折扇掩口轻笑:“哎唷,跟吾还玩这套?武林谁人不知清香白莲办事谋定后动,不做万全准备怎有可能坦然赴死,感觉魔界要被坑了。”
“哈,你心中有数便足矣。”
赭杉军回答得模棱两可。
“若吾猜测是真,那么断风尘利用怨姬散播素还真尸体的消息,他的身份就趣味喽。”暮云岫脑子转了无数圈,已有猜想,又不禁为绯羽怨姬打抱不平:“只是可惜绯羽大夫,被他骗这么惨,一定很伤心。”
赭杉军似也颇为感慨,颔首道:“情之一字误人深。”
“哎唷?”暮云岫拉长了脖子去看玄宗的红彤彤道长:“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惊到吾,听你语气,好像很懂嘛。”
“哈……几条杨柳,沾来多少啼痕?三叠阳关,唱彻古今离恨。”
赭杉军这句慨叹是因想起玄宗故人旧事,但一言可多解,暮云岫猝不及防被触动,脑海中浮现一张温和悲悯的面孔,一怔之下,亦脱口而出:“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
“嗯?”这回换赭杉军讶异,但见暮云岫面露尴尬,便不再追究点破,只是体贴地帮他含糊过去:“看来你入世之后亦别有境遇。”
“啊哈哈……要不然怎会突破瓶颈修出道印呢?”顺着赭杉军给的台阶,暮云岫打着哈哈算是回答,顺便转移话题:“明日剑会,你可要好好表现,尽快带怨姬离开剑阁,以免天来眼那边生变。”
“此事吾亦有数。”赭杉军盘腿坐在榻上,开始闭目调息备战,暮云岫见状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冷不防赭杉军忽然问了一句:“你可后悔入道?”
“啊?!”暮云岫懵逼一瞬,垂眸想了想,摇头笑道:“一切今日,皆是过去缘法,没什么后悔不后悔啦。”
所以,别在那儿像个老父亲一样操心我的情感问题了→_→
收到他言下之意,赭杉军知晓自己操烦过头,轻笑一声便重新闭上眼。
暮云岫回到自己房间,甫一关门便察觉内中隐藏的气息,萧瑟地捏着折扇,连灯都懒得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大半夜跑到别人房间,明日不用好好比剑啊?”
“比剑非是吾之目的。”寰宇奇藏摇着羽扇自屏风后转出:“坦白说,红楼剑阁勾起吾之兴趣,但吾不建议你趟这浑水。”
“如果事先知道她们是要选婿,吾当然不趟浑水,现在人都进来了,想万事大吉的离开也难,不如……”暮云岫歪着脑袋看向他:“军师大人给吾支一个招?”
“你并非第一次参加比武招亲,需要吾支招吗?”
寰宇奇藏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语气更显风凉。
暮云岫默默扶额:“别酸吾了,与其说飞来桃花不如说飞来横祸,吾是真正头疼。”
“红楼剑阁并不单纯,你若真希望脱困,便早做打算。”
“哦?”暮云岫眼底闪出八卦之光:“比起剑阁的不单纯,你来此的目的吾更感兴趣——魔界还在台面上活跃,你竟有心情现身参加选婿,内中原因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寰宇奇藏面色渐渐冷漠。
“恩师跨海神足曾有一个儿子,多年前受邀参加红楼剑会,自此销声匿迹。师尊寻访多年不得,不堪晚景凄凉传无后人,才会收下吾与孤独缺传授刀剑绝学……但失子之痛,仍是他毕生心结。”
“嗯……”难得听他提起旧事,暮云岫沉吟片刻,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关于剑阁,吾也感觉有些违和。既然四处找寻剑种,但内中并无男丁,根据大宫主解释,所有剑种不是死就是闭关或者离开,仔细推敲下来仍是破绽百出……”
“这就是吾劝你及早抽身而退的原因。”寰宇奇藏打断了她的推理:“既然跟着玄宗处理魔祸,就别掺和他事。”
“受宠若惊,感谢关心呢。”
暮云岫眨巴眼睛努力露出感恩戴德的星星眼。
寰宇奇藏摇扇的动作顿了顿,警觉转眸:“你另有访客,吾先离开。”
话音一落,窗纱映现一道婀娜人影,小小声呼唤:“暮云岫、暮公子……你睡了吗?”
暮云岫:万分无奈.jpg
他拖拖拉拉起身,凑到窗边:“妙姑娘,夜深了,你有何要事?”
“明日闯剑阵,你一定要来,否则吾不会放过你!”妙凌菲原本温温柔柔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红楼剑阁也不会放过你!别以为你有赭杉军撑腰便能躲过!”
暮云岫:“……”
“言尽于此,别想逃避。”
妙凌菲言罢便匆匆离开,暮云岫伸手推开窗户,只看见天上一轮圆月,几点寂寥星芒。
既然闹到这个地步……不如,把人娶回去介绍给大哥?
第二日,剑阁百年一度选婿大赛准时举行。
金帖剑客们按照抽签顺序一对一,暮云岫则和伊达天草去挑战红楼剑阵。
“阿达嘞,你考虑清楚了?”天草再次跟伊达我流确认:“这件事可不能儿戏。还有暮老大……噗……你认真的?”
暮云岫表示拒绝说话,伊达我流迷恋地盯着赤宵练,无比肯定点头道:“阿草,我这辈子除了拜师那一回,就这次最认真了,如果能娶到她,我死也甘愿!”
天草摸了摸下巴:“嗯……既然阿达你都这样说了,做兄弟的就奉陪到底!”
“阿草……”
伊达我流感动得一塌糊涂,一个箭步冲上去和天草击掌撞肩好哥们来抱抱,暮云岫合起折扇,手指抵住眉心,不住的摇头叹气。
……这是个什么三傻大闹宝莱坞的鬼剧情啦!!!
第一局天草对决易水心,第二局伊达对决赤宵练,暮云岫看着这个剑阵跟看儿童游乐园迷宫差不多,对上妙凌菲之后,三招便破了剑阵,却觉得无比闹心,转身便走,去看赭杉军的战况。
赭杉军和不二做排场打得声势浩大,他却看出赭杉军放水了——联想素还真的“死”,所以果然这俩人私底下有什么合作吧?
妙凌菲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站在他旁边问:“你跟赭杉军是什么关系?”
“很快你会知道。”
赭杉军退出擂场之后,暮云岫迎了上去:“你败战,接下来该怎样办?”
“无妨,先回琉璃仙境。”
“嗯。”
两人正准备离开,妙凌菲急道:“吾呢?!”
赭杉军森森看了暮云岫一眼:“这位姑娘是……?”
面对赭杉军怀疑又不赞同的目光,暮云岫差点迎风流泪,维持着平静对妙凌菲道:“你若想,便跟来吧。”
……于是回到琉璃仙境的红楼剑阁参赛小分队遭到了琉璃仙境留守老头惨绝人寰的围观。
四非凡人、屈世途、慕少艾脑袋凑在一块儿,六只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妙凌菲赤宵练易水心,看得三位姑娘都有些窘迫了。
暮云岫轻咳一声:“三位老人家,请收起你们失礼的目光。”
“嗯……感觉有些人眼睛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该看眼科了。”
听出这是冲着自己来的,暮云岫啪一下阖扇冷下脸,转身叫上妙凌菲:“妙姑娘,请随吾来。”
“哦。”
妙凌菲不明所以,跟着他进入琉璃仙境一间客房,房门阖上,她才发觉床上有一名女子正盘坐,讶道:“她是谁啊?”
“先不论她是谁。妙姑娘,吾有一言……”
暮云岫才起了个话头,妙凌菲已经面色大变,音调拔高三个八度:“难道她是你的旧情人?你是因为她才不愿娶吾?!”
……姑娘,脑洞太大赶紧收一收好嘛?
暮云岫顿了顿,决定以行动代替解释,化去身形,回归本体。
妙凌菲瞠目结舌看着一个大活人变成一道光融入眼前陌生女子体内,随后那女子睁眼道:“这才是不能娶你的理由。”
“你……你……”妙凌菲霎时受到惊吓,连退好几步,下意识颤着声呢喃道:“怎会这样,怎会……”
“妙姑娘……”风千雪尴尬地站在一边,想安慰都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去剑阁之前,我并不知晓此行会是剑阁选婿……此事实乃乌龙,抱歉。”
妙凌菲惨白着脸说不出话。
自前次剑会之后,她恐惧非常,一心想找一个如意郎君设法脱离剑阁,故而不惜冒着被宫主责问的压力,不惜被剑阁上下笑话百年,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却是个……
“呜……”
细碎的呜咽声从她鼻腔中慢慢逸出,不难听出几多辛酸。
“……为什么……吾、吾……”
“呃,你先别伤心。”察觉门外有人偷听,风千雪肩膀一动,射出一道剑气警示,这才肃容道:“这件事我有责任,让我补偿可好?”
“呜……你要怎样补偿?”
“你猜得没错,我算是儒门弟子,所以才能以暮云岫的身份行走江湖。按照你所述标准,其实儒门还有很多出色男子,我可为你另行介绍啊。”
风千雪默默在心中盘算了一遍,发现自己目前认识的儒门帅哥貌似……呃……只有龙首。
……谁敢出卖龙首的美色啦!!!只有剑子前辈才有这胆子吧?!
不,不要慌,稳住,反正我是儒门弟子,总有机会结识几个帅哥的。
他本是诚心提议,妙凌菲也渐渐止住了哭声,但神色却变得有些冷然。
“说得倒是容易,哈……”想起剑阁扭曲的规矩与丑陋的真相,她并无丝毫欣喜与期盼,掏出绢巾给自己拭去眼泪,内心隐有决断,冷声道:“原本吾也想借助这个机会离开剑阁,你算帮了吾一半。但你毕竟欺瞒于吾,这笔账吾不会忘,记住你今日的承诺,告辞!”
妙凌菲恢复冷静,不愿纠结之前的种种误会与欺瞒,大步转身离开。
风千雪瞬间死鱼眼。
看来今后势必要想办法多认识认识儒教同门了——备注,男性。
“咳咳咳,千雪小妹谈完了吗?”慕少艾笑呵呵地走进来。
“听人壁角很开心?”风千雪懒得与他拉呱扯皮。
“哎呀呀,老人家可是很为羽人担忧,小妹都娶老婆了,做大哥的还没意愿。吾讲千雪小妹,方才那位姑娘,不如介绍给羽仔啊。”
“你以为我没考虑过?只是人家不喜欢大哥那款,还要另行物色……”风千雪抓了抓后脑勺:“我真是自惹麻烦。”
“哈哈。”
慕少艾毫不留情地喷笑出声。
此刻,外面传入喧哗之声,慕少艾侧耳听了一下,道:“应是怨姬来了?来去看看。”
绯羽怨姬作为知名奶妈,出门从来不缺保镖,这番离开剑阁,便在不二做保护下先往琉璃仙境为天来眼医治。
同属医道之人,彼此早有耳闻,慕少艾热情接待这位同行大美人,很快就将天来眼缠成了一颗茧子,只待拆药之日,随即又陪同怨姬前往黑狗养生堂,处理夜愁雨复活事项。
“三大名医会诊,夜愁雨方面应该稳了。”风千雪将几人送走后询问赭杉军:“下一步的方针呢?”
“嗯……”
赭杉军沉吟之间,一阵熏风慢送,白衣雅士施施而来,隐逸潇洒,从容泰然:“赭杉军,你回来了。”
见得来人,屈世途打了个招呼,也同时揭示了对方身份:“伏龙先生。”
伏龙先生?
陌生的面孔,似曾相识的气质,风千雪好奇地看着对方,忽然灵光一闪。
……这位先生,你好像是儒门的啊?
仿佛听到了她的内心私语,白忘机含笑看了过来:“风姑娘是在观察吾?”
“不瞒先生,我正在猜测先生出自何方,失礼了,我盲猜先生来自儒门,对吗?”
“哦?”白忘机不置可否,反倒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吾也盲猜,你似乎对吾别有用心。”
风千雪头皮一麻,赶紧摆手:“没,岂敢,先生多意了。”
“哈哈哈……”玩笑过后,白忘机向赭杉军建议:“识界与魔界皆在关注三书之事,琉璃仙境已不再安全,待处理完魔宝大典,尽快转移根据地比较稳妥。”
“吾亦有此意。”
“断风尘放出素还真尸体的消息,吾想,很快相关势力便会采取行动,届时即可判断,是哪一方做了这个局。”
“这方面有劳伏龙关注,吾欲再探苍之灵识下落,神柱安危也需戒备。”
“嗯,交吾吧。告辞。”
白忘机与众人致意过后自行离开,风千雪走到屈世途身后悄声问:“屈先生,这位伏龙先生有一点熟悉熟悉的感觉哦。”
“这个味道是比较熟悉啦,不过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啊。”
屈世途捋着胡子,一脸意味深长。
“千雪,随吾再探玄宗总坛。”
赭杉军马不停蹄,准备前往下一站。
“墨尘音呢?”
“天来眼的根据地黄昏山被多方关注,墨尘音已前往布阵,以免魔界提前出手。”
“好。”
师徒二人赶往玄宗总坛,风千雪负责护持,赭杉军再次开启玄宗道法,却意外探得三个不同状态的苍之残识。
“万年牢,到底要如何才能进入?嗯……”赭杉军陷入沉思,忆起绯羽怨姬言及月华之乡覆灭之事,便联想到月华乡那口可以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月华宝剑。
“若能得此剑,或许能找到线索。”
风千雪疑道:“但根据上次你在总坛被偷袭的遭遇,或许魔界早已在总坛有所埋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年吾与墨尘音缺席月华之乡那场大战,诸多细节无法知晓,唯有依赖月华宝剑,所以还是要走一趟月华之乡。”
“好吧,你开阵,我替你顾。”
“嗯,小心谨慎。”
赭杉军取出天鸣笛吹奏,试图接引怒沧琴声,奇异空间内景象几变,骤闻杀声四起,天地震动,眼前竟出现昔日魔君与六弦之战!
虚幻的景象,却是真实的过去,风千雪懵逼地看着幻境中道魔混战,随即地脉被破,奇峰黑气冲天,玄宗优势顿失,阎魔旱魃冷声嘲讽弦首被叛徒出卖。
赭杉军喃喃自语:“所谓‘自家人’破坏地气,想必是金鎏影与紫荆衣了。”
风千雪眼神闪了闪,明智地选择不吭声——不知道此刻赭杉军有没有想殴打那俩熊师伯的心思啊?
眼看过去时空中苍被旱魃与九祸围攻岌岌可危,赭杉军当机立断出手击破幻境,道者魔者身影尽皆消失,一口华光灿烂的宝剑自半空缓缓落下。
“这就是月华宝剑?”风千雪看着赭杉军伸手取剑,忽然感觉异样,断喝:“——小心!”
圣光黯,魔气出,赭杉军猝不及防,被魔物袭体!
“啧,果然又是一个圈套!”风千雪立刻起手转阴阳,运化玄宗密式:“玄宗借法.无极幻化.纳!”
欲以无极借法化纳侵扰赭杉军的魔气,但那魔物却狡猾的遁入赭杉经脉,一时难以驱离,与此同时空间崩塌,危机即来!
“呃……快离开!”
赭杉一边压抑伤势,一边出声警示,风千雪赶紧搀扶着他逃出异变的空间,身后魔氛迅速席卷而至,危急之刻,眼前飘落漫天黑色羽毛,一剑划出,如涅槃寂灭。
风千雪惊疑之间,趁隙逃出生天——却因正对风口急奔而惨遭黑羽糊脸。
“噗……呸!”
来到安全之处,她轻轻放下赭杉军,这才腾出手扒拉糊了一脸一嘴的黑羽毛。
……幸好没有什么野鸡野鸭味儿!
黑衣人沉默地来到两人附近,看她一脸不爽,决定暂时不开口,以免惹来吐槽。
“魔界阵法如此奇妙,果然能人辈出。”赭杉军略作调息,发出感慨,随即看向陌生的不速之客:“这位朋友,感谢援手。不知该如何称呼?”
“黑羽.恨长风。”
“来此的目的?”
“与你相同。”
“为什么?”
“为了誓约。”
两个不喜多言的人一问一答,赭杉军仍未消除戒心,直言以告:“吾仍不能完全相信。”
“了解。”意料中的质疑,恨长风不以为意:“待你可信任吾之时,再谈下一步。先驱除你体内魔物。”
恨长风说罢便抬手探向赭杉军胸口,欲发功逼出魔气,却被风千雪阻拦:“等一下,我们怎会知道你不是别有用心?”
“若吾有意针对,方才在阵势之中你们便遭遇不测。”
“那也不能说明问题,”风千雪皮笑肉不笑:“异度魔界惯会巧加掩饰,以正道身份混淆视线搞破坏,不能不防。”
“……你想如何?”
恨长风仍然很淡定。
风千雪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他:“吃掉这颗毒|药,取得我的信任。”
“千雪。”
赭杉军忙出声阻止。
“……”
恨长风默默看了看风千雪的脸,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药丸。
——这小丫头总是这么难缠。
藏青云地,寂寂无声,倏然护柱圣禽若有感应,化形而出——
“谁敢冒犯神柱?!”
银鍠朱武手持不二做的巨剑,凝目观视眼前的第二根神柱,手一扬,魔将得令,上前围攻圣禽,但在接近神柱之地,倏然圣光大作,玄宗阵式应声启动!
“看来玄宗已设下防备。”
阵式被触动,清圣道气压迫群魔,朱武祭出纳真神诀,源源不绝的魔力一抗玄宗道威,渐渐逼使阵法范围往神柱方向缩小。
就在此时,墨曲琴声似剑流,自藏青云地之外疾疾袭入,太极影层层绽放,撑住有所压缩的阵法空间。
下一瞬,感应到阵式被触动的蓝衣道者及时来到,一手举琴,一手握剑,怒目而视,一夫当关。
“魔人,休想破坏神柱!”
“墨尘音,你想挡住魔界脚步?”
“一试无妨。”
“哈。”朱武化出银邪,锋刃直指墨尘音:“那便再领教四奇之能!”
一声笑,一剑出,银邪卷狂风,墨曲净世尘!
剑巧而烈,枪横而疾,墨尘音结合奇阵之威,堪堪守住神柱最后防线;银鍠朱武轮番压逼,气双流后劲不绝,银邪如怒雨雷电,带来无休无止的压力。
二者缠战之刻,螣邪郎已将帝鹏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墨尘音分心一瞬,墨曲剑被银邪弯钩绞缠,朱武顺手一抽,手中神兵竟变为两截,迅雷不及掩耳重重击向墨尘音胸口,暗哑的胸骨寸断之音宣告了沉重伤势。
“……呃!”墨尘音连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微颤的膝盖重新绷直:“吾死,也不会让任何魔人破坏神柱!”
“迟了!”
眼前突然身形交错,朱武身后一道轻灵身影飘忽飞来,手持巨剑砍向神柱——
“啊,不妙!”
墨尘音拔身而起,一剑发出,狡猾的魔将仍未回头,手中巨剑毅然砍下,却被神柱之气反弹而出。
“啊啊啊啊……不是这支剑……哈哈哈哈哈……”
拜江山如同一颗流星被弹向天边,银鍠朱武沉吟一瞬,道:“白费功夫,退兵!”
魔界退兵,墨尘音心弦一松,再度呕红,思忖道:“银鍠朱武此回失败,必会卷土重来。嗯……先与赭杉汇合。”
离开藏青云地,回归魔城途中,螣邪郎忍无可忍,语出质疑:“朱皇,《侠道追溯》被吾魔界持有,为何玄宗竟知晓藏青云地,且在此布下阵法?!”
“……”朱武沉默片刻,轻笑道:“很简单,因为吾以《侠道追溯》向尹秋君换取黥武性命。”
“你!”
万没料到朱武竟然暗中与玄宗协议,螣邪郎一时怒而失语。
“怎样?吾儿,你也希望吾坐视黥武身亡?”朱武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几时你也被魔界大业冲昏头脑,能可无视同袍兄弟的性命了?”
“冲昏头脑?”螣邪郎不禁冷笑:“人要救,不等于要牺牲魔界秘密来救,到底是谁被冲昏头脑?!”
“你对吾有诸多意见,不说吾亦知。”朱武百感交集地盯着自己的大儿子,到底没跟他计较语出不逊之事:“换句话说,如果有让赦生起死回生的机会,你会视而不见吗?”
“有脸提赦生?!”螣邪郎蓦然怒目圆张,一段时日以来有意收敛的张牙舞爪再度爆发:“若非你逃避责任,不会有刀戟戡魔,不会有千年一击,更不需要母后牺牲自己与赦生的魔魂!银鍠朱武!别再使人发怒!”
“终究……说出来了。”朱武眸光暗沉,却又隐藏无奈:“这是你的真心话吧。”
“……哼。”
意识到自己失言,螣邪郎撇过头,强迫自己冷静情绪。
“你会明白,寄望于他,对于魔界,未必稳妥。”朱武意有所指,也不再与螣邪郎争执:“只有一点,希望你记住——吾银鍠朱武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会再允许自己失去其他的儿子。”
螣邪郎霍然抬眼,怒火,怀疑,复杂的情感,仍在眼底剧烈交织。
回到天魔池,朱武自然也遭受了天魔像的质问。
“你与玄宗私下交易,真让父皇伤感。”
“换得黥武平安,值得。”
“是——吗?!”
天魔池倏然震动,看似平淡的口气却隐藏杀机。
“既然敢与他们交换,自然有应对手段。”
“什么手段?”
“加快进度,抢在玄宗之前,破第二神柱,夺《魔宝大典》。”
“哦?”
天魔像声冷,似是犹有不信。
朱武无意与这顽固老头争执机锋,直奔主题:“不二做的兵器并不能破坏神柱,吾需要更明确的信息。”
“嗯……”
魔力扫过,向外界扩散,随后,天魔之池内现出一行字:红楼剑阁,岁月轮。
“红楼剑阁,嗯……”
朱武沉思片刻,开始部署:“断风尘,你来负责这部分。”
“是。”
“狼叔,将素还真尸体的确切消息透露给玄貘,让他用魔宝大典来交换。”
“你阿嬷咧又要我去跟那个蘑菇头打交道?我的工作量太超过了,我要退休!”
“要退休,你跟他申请吧。”朱武斜眼瞄了瞄天魔像。
补剑缺默默怂了。
“啊……真是没人权!”
“鬼眼族继续监视中原与玄宗,一旦有孽角的消息速速回报。”
“是。”
布置完毕,朱武独自前往医座,探望刚被送回、毒患未清的银鍠黥武。
“朱皇……”
躺在床上的黥武看清来人,挣扎着要起身,被朱武一把按回:“伤势未愈,别逞强。”
“吾……让魔界蒙羞了。”
黥武闭上眼,面露愧色与怒意。
“蒙羞?不会,为父仍为你骄傲。”
一声“为父”,在身份揭露的如今,令黥武无比涩然:“吾……”
“你母亲之事,吾很遗憾。玄影有他的考量,虽然吾不认同,但……希望你原谅他。”朱武一手搭在黥武肩头:“另外,吾仍希望你还能称吾‘父亲’。”
“父……父亲。”
拿掉面具,黥武那张与生母肖似、略显清雅的脸上尽是动容。
自幼仰望,毕生追逐,纵然身份变化,仍是心中高峰。
“吞佛童子背叛魔界,已被吾处置。接下来,魔界面临的敌人,将不止是玄宗。或许还有……”
朱武言不尽意,不愿说出全部——或许,还有来自内部的敌人。
“银鍠黥武会全力为魔界踏平障碍!”
“哈……先养伤吧。”
朱武并不想与他讨论这个话题,转而关心起他的伤势。
父子再叙前情,夜色已深重,银鍠朱武前往恶火坑,自行坐下喝茶,面露唏嘘。
“安怎?谈得不顺?”
“有些事,总是难以开口,更遑论深谈。”
“他可是你最喜欢的一个呢,也不敢跟他坦白?”
“不是不敢,是不愿。冒一个不知结局的险,以父亲的角度来说,是失职。”
“哦,这句话听起来像在质疑那一位的能耐。”
“吾相信他的能耐,但吾质疑他之用心。”朱武的面色陡然转冷:“狼叔,利用也罢,欺瞒也罢,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是除不尽的毒。”
“好了好了,我老狼懒得掺和你们父子这摊事,你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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