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 36 章

小说:分手头条 作者:小文旦
    傅忱打的那一块砖, 恰好风吹不到雨淋不着, 一抹殷红的血迹氧化发黑,很容易就找到。

    人证物证都有了, 傅忱总不能嘴硬说去做个血迹鉴定。

    “好吧,是我。”傅忱败下阵,他怀疑自己假装听不懂大姐的话,用外语否认, 大姐下一句就能说出“我正好陪我女儿学过一段时间的外语。”

    陆婶子露出疑案告破一般的欣喜来, 一边往回走, 一边跟陆浅衫说家里缺什么就到她家去拿,邻里街坊的不要客气。

    “谢谢你,婶子慢走,等我收拾好家里再登门拜访。”

    陆浅衫该别陆婶子,定定地看着傅忱“你到底还背着我干了多少事”

    哭了多少回

    陆浅衫心脏钝钝作痛, 刚憋回去的眼泪立马又收不住。

    “你来过, 你怎么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 山路这么长, 你吃苦了吗”陆浅衫对两年前的交通情况再熟悉不过,说着说着尾音已经泣不成声。

    傅忱失笑“这么多问题, 你先让我回答哪一个”

    “每一个。”陆浅衫咬定问题不放松, “坦白从宽。”

    傅忱“你这对我要求是不是有点高你数数你自己坦诚的时候有这么直白吗你做了坏榜样, 我打算跟你学。”

    “不要这样。”陆浅衫双手搂住傅忱劲瘦的腰身, 对方因为嫌热, 西装外套解开了扣子,她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直接抱到傅忱,甚至能感知到衣衫下每一块肌肉的走向。

    有腹肌,八块,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你不可以学我。”陆浅衫在他衬衫上蹭了蹭眼泪,吸着发红的鼻尖,祈求似的命令。

    人民老师不放过任何一个做思想工作的机会“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呢,就是我上级,上面风一吹,下面草就跟着动。”

    “我改,我改,行了吧”陆浅衫急得直抹眼泪,“你告诉我,好不好”

    傅忱端着架子,等陆浅衫知道教训,磨够了才缓缓开口,“其实说起来两句话就完了,我不想提,是因为我一想起这件事,就恨我自己是个傻瓜。”

    “我应该多找一找,看了你那么多小说套路,我居然不知道去医院看看,你当时正在动手术。”傅忱十分扼腕,感觉小说都白读了。这桥段陆浅衫都写在书里了,他居然一点觉悟都没有。

    陆浅衫“别说这些,说前面的。”

    傅忱“行,那你听完就忘了。”

    两年前。

    206路公交还没换新,老旧的大巴车车贴满整容医院的广告,每向前滚动几米,便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整个后车厢剧烈抖动,每一次都有车身和底盘分离的错觉。

    这场景就像一步三咳撕心裂肺的老年人还在勉力爬山,看的人恨不得给他叫一辆救护车。

    大巴里摩肩擦踵,密不透风,塑料皮椅散发皮质脱落,散发出廉价的混合汗水的臭味。横杠上握着几十只手,肤色各异,脚底堆着打包小包的货物,寸步难移。

    在一车淳朴的老百姓中,炎炎暑气依然身着银灰色三件套的傅忱,引得其他人纷纷打量。

    大巴开往大山之中,当地人从没见过这样矜贵英俊的大少爷,一车子的烦躁闷热臭汗,只有他鹤立鸡群似的,气势轩昂,一看就是饱读诗书,再一看那张深邃凌厉的侧脸,暑气都能消去三分。

    白衬衫的领子被汗水浸透,依然洁白如雪,不见一丝污渍,但身上的西装就不一样了,傅忱已经记不清拐弯时有多少双手抓过、抱过它。

    傅忱有洁癖,平时遇见这种情况,早就洗了八百回澡,并且把这套西装扔到三里之外。

    傅忱表情狼狈,被挤得有些绝望,他盯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墨色松涛,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和坚定,以及不明显的心疼和着急。

    想到这条路陆浅衫曾来回无数次,所有的难挨煎熬都消失无踪,只剩下化不开的心疼。

    下一刻,傅忱就被打脸了。

    山路太长,他站着,旁边座椅的乘客挨不住饿,用自带的暖水瓶泡了一盒泡面。油腻的泡面味混合汗水酸臭味袭来,比老坛酸菜还刺激,傅忱今天之前从未不知道自己会晕车。

    他不该太心急,看见大巴出发,心里一慌就上了车,忘了可以自己租车。

    喉结滚动了几次,傅忱不动声色屏住呼吸。吃泡面的大娘见他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也知道是味道有些大,不好意思地加快速度,呼呼两下吸完了一碗泡面。

    傅忱甚至看见了汤汁飞溅到了他的袖口。

    这都是小事。

    他默默转过眼,呕吐感不断上涌,甚至憋红了眼。

    大娘见状,急忙站起,把泡面桶怼到了傅忱面前“小伙子别急啊,阿姨吃完了给你吐。”

    泡面桶距离鼻尖不到三寸,傅忱脸色一青,这下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他急忙抓过泡面捅,吐了。

    天旋地转,配合上正在急转弯的大巴,完全不是夸张说辞。

    幸好他早上没吃饭,根本吐不出什么。

    “没吐车上就好。”大娘安心地坐了回去。

    原本和傅忱挤在一起的人,默默和他隔开了十公分。

    车内空间仿佛无中生有,傅忱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那么挤。空气有些许流通,傅忱头晕眼涨,不知该松口气还是难堪。

    他心里默默把这笔帐记在了陆浅衫头上。

    等他抓到她的

    再一小时后,大巴在村口停下。

    傅忱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西装外套扔了。铮亮的皮鞋上面至少印着至少五种布鞋的纹路,傅忱盯着它三秒,极力压制把鞋一块儿扔的念头。

    这里大多是自建小楼,傅忱拿着陆浅衫的照片一家一家问过去,最后有个大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下,道“这不是衫衫吗读书老厉害了”

    她仰头看了一眼傅忱,道“都不像我们这山里的,你也是城里来的吧”

    傅忱一听有戏,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起来。他的女朋友,

    不过,接下来一句话,把傅忱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们全家都搬走了,陆单找到了一家店接手,北边做生意去了”

    大姐乡音严重,傅忱重复一遍“浅衫也跟着走了吗”

    “对啊,说不回来了。”大姐低头编草笼子,过了一会儿见傅忱愣愣地回不过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见傅忱是个外乡人,没有多嘴。

    不回来了

    不回

    傅忱那是从小锦衣玉食,天价书墨堆起来的贵公子,一路颠簸狼狈,依然怀着一腔希望而来,此刻被几句话击得溃不成军。

    他走出院门,如行尸走肉一般,拐弯的时候,身上的肌肉突然绷紧,汗湿的衬衫被山风一吹显露出分明的纹理。

    “嘭”傅忱一拳砸在裸露的砖墙上,暗红的血渍渗入泥粉,他却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悄悄红了眼角。

    陆浅衫,你狠。

    这边的动静引得一个小孩出门来看,头一伸看见一个人顺着墙壁颓废地滑下,吓得立马缩了回去。

    “尉迟,找辆车过来,看定位。”傅忱拳头留着血,给尉迟发短信。

    那边静了片刻,大呼小叫起来“你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停止你的联想,快点。”

    “好咧,你等着。”

    傅忱挠了把墙,自己觉得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还引起小孩围观了。小孩子对陌生人的存在都很敏感,傅忱怕自己被误以为人贩子,干脆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着。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傅忱完全走进山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迎面一伙人骑着摩托车擦肩而过。

    傅忱愣了一下,手机没了。

    “”

    刚才尉迟说来接他的车牌号是啥来着

    记性再高,抵不住心情不佳没认真看。

    关系再好,电话存手机里一个没背。

    傅忱无语地拍了拍手,幸好他脸皮厚,路上看见一辆拦一辆,可惜他拳头上全是血,总共没遇见几辆车,更没人愿意停。

    最后有个仗义大兄弟愿意借他手机打个电话。

    傅忱唯一记得就是家里的电话,但是干了这么丢人的事,家里的电话是不能打的,免得她们着急。

    那就110吧。

    傅忱在山道上坐了两小时,思考人生。

    人民警察办事比尉迟靠谱,警车比专车来得快。

    最后那伙游手好闲、见傅忱手机贵临时起意的小伙是被警察抓到了。傅忱懒得在留在伤心地处理事,一撒手没管就坐飞机回去了。

    傅忱忽略他吐了这一段没说,堂堂傅老师,怎么能因为一碗泡面吐了呢

    陆浅衫想象了一下,荒山野林的,傅忱手机被抢一个人站路边拦车的情景,她家傅老师怎么吃了这么多苦。

    “对不起。”

    傅忱“我来这一路想了很多,是我不好,我没关心过你的家庭。两年前我对婚姻的本质的认识还不够,光想着怎么哄你领证,没考虑别的阻挠因素。”

    “不是你很好。”

    “最可笑的是,跟你结婚了我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直到最近这些事发生”傅忱拿了块黄土把血迹抹了,“过去一笔勾销,陆浅衫要做我最美的新娘。”

    陆浅衫声音闷闷地“最高级”

    “那当然”傅忱及时醒悟,“口误,你要做我唯一的新娘。”

    “不新了吧”他们结婚也几个月了。

    怎么就不新了,洞房都还没呢。傅忱意见很大“回去我们办婚礼好不好”

    陆浅衫心动了下,脑补到傅忱从陆单手里接过她的手的一幕,突然觉得这婚礼还是不办的好。

    “我没有父母到场。”

    傅忱考虑周到“到时候请李叔牵着你的手,放进我掌心。”

    “李叔可以吗”陆浅衫心一动,李叔给她医疗费,让她双腿行走如常,他是真正意义上“牵着”陆浅衫的人。

    “当然可以。”

    傅忱捉着陆浅衫的手,一手拉着行李箱,把行李安置好。

    “先收拾收拾,明儿我也去见见家长,问爷爷奶奶肯不肯把他们孙女交给我照顾。”

    他没见过陆单夫妻,祭拜一下祖父辈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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