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的太阳像是一轮火红的圆盘挂在东边半空,四周仍然是昏天黑地的,沈焕母子一行人又开始上路了。
刚上了马车,沈焕就取出了在家中就备好的干粮,“母亲快吃些东西,不然一会儿路上颠簸又吃不下了。”
这时车夫也喂好了马,翻身一跃坐上了车板,朝帘子里头道:“沈大人,老夫人,我瞧着今天没有雪,路上也没有昨天那么滑了,兴许日落前就能到南山的山脚下了。”
孙氏原本正慢吞吞地努力往嘴里塞馒头,听了这话双眸一瞬间亮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苦思冥想,基本就确定了赵贵妃才是晋阳长公主与镇国大将军之女了,若是进宫里直接与赵贵妃说这事,恐怕会被当作是胡言乱语的疯子。
车夫接着又说:“二位要找隐居在南山的人,直接上山里找就像大海捞针,我琢磨了半天,不如咱们直接去山脚下的村镇里打听打听?总比上了山四顾茫然要强些。”
“如此正好!多谢吴大哥替我们母子考虑如此周全,咱们就往山脚下的村镇上走罢。”沈焕闻此便欣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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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地上前些日子下的雪都被照得消融的差不多了。
暖烘烘的温室里,赵仙仙坐在金丝楠木的梳妆台前任由流云为自己梳洗打扮。孕中感觉怎么都睡不够,她那半眯着的双眸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这时清云急急忙忙从殿外进来,“贵妃娘娘,奴婢刚刚听了件骇人听闻的事儿,慈安宫那位娘娘……”说到此处清云欲言又止,觉得难以启齿,顿了顿才道:“似乎是有孕了。”
赵仙仙一听,思绪当即有点混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愣怔半刻才想起来,慈安宫里头住的是前朝的钱太后。因着这次改朝换代十分平和,皇帝也善待前朝遗留下来的人,这位钱太后就一直供养在慈安宫里,只是不常露面。
她消化完钱太后有孕这消息,随即又大吃一惊,眉心半蹙着,前世自己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档子事,难道是因为自己重活一回,许多事情都改变的走向?
皇宫内外爆出了这个舆论哗然的消息,被供养在慈安宫里头的钱太后被撞见鼓着肚皮,瞧着都有五六个月了。
这个消息不仅在皇宫里掀起了大片浪花,就是在宫外也被一些有门路的人知道了。
这钱太后是前朝末帝高彦的生母,原只是个御花园里栽花的宫女,颇有几分姿色。某一回怀帝在御花园里散步,见花丛间隐约藏了个秋水伊人,因着服过丹药后兴致高涨,直接就拉到另一旁的假山里头强幸了。
之后就丢开了手没放在心上,也没给人家封个位份。他无子多年早就不抱希望了,已经开始在宗室里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却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随幸过的小宫女会怀上后宫里的第一个孩子。
他听到底下人说了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当即就欲封那个遇喜的宫女钱氏为后。怀帝后宫里环肥燕瘦围绕,但后位一直空置着,他曾毫不忌讳扬言称谁能生下小皇子就能坐上后位。
但他转念一想,现下还不知道生下来是男是女,就改了主意先封了钱氏为德妃。
之后钱德妃在万众瞩目之下生了小皇子高彦,怀帝也深感扬眉吐气,得意忘形地想着自己终于有继承人了。
于是在小皇子的满月宴上直接宣布要立他为皇太子,立其生母钱氏为后。又大肆铺张地办了册封典礼。
但太子高彦生下来就是羸弱多病的,一直到三四岁讲话都还不利索,怀帝担心他会早夭,便又想着要再生个皇子。后宫那些女人不中用,但皇后钱氏是个能生的,既然能生下第一个,定然还能再生。
之后他也再不理朝政,待在钱皇后宫里没日没夜地与她颠鸾倒凤,又回忆起当初怀上太子那一回,自己是服用过丹药的,就迷了心窍一般大量吞服丹药再折磨钱皇后。
只不过孩子还没影儿,怀帝自己就马上风猝死在钱皇后的肚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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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雪后天晴,地上的冰渣子也化了,车夫策马扬鞭一路疾行前往南山山脚下的小镇。
马车跑得快又十分颠簸,孙氏脸色发青,感觉胸闷心悸,头也浑浑沉沉的,沈焕本想开口让车夫慢些,但孙氏强撑着身子阻止了他,只让车夫继续赶路。
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目的地,这小镇虽地处偏僻却出人意料的繁华,街上酒肆商铺林立,只是因为正月初,许多店铺的门都紧紧关着。
车夫翻身下来牵着马车缓缓前行,好不容易寻了间仍在营业的小酒馆,沈焕母子也下了马车,打算进去喝杯茶水歇歇脚,顺道问问这儿有没有客房能让她们投宿。
那酒馆老板长得精瘦,衣着得体,露出满脸褶子乐呵呵地上前来迎:“各位客官是来吃饭还是来买酒的?”见到他们身后有辆马车,“咱们酒馆后头有马厩可以安置车马,也有新鲜的草料可以喂马,客官们赶紧进来坐坐。”
沈焕搀扶着脸色不佳母亲进酒馆里坐下,掌柜适时上前给两人倒了茶,车夫则是牵着马车跟着小二去马厩里喂马。
“请问掌柜你们这儿可有客房能让我们投宿?外头的客栈都关了门,实在是找不到地方能住的。”
沈焕坐了一天车,都一直吃干粮,口干舌燥的,说完话自己接连倒了两杯茶饮尽才缓过劲儿来。
“有的有的,楼上有几间房,只是没有寻常客栈的房间那么宽敞,但都清理得干净整洁的,客官们可以放心入住。”掌柜听到有生意可做,眉飞色舞地向他们介绍。
“那便给我们两间罢,现在先上两个小菜来。”
“好嘞!马上就来!”
用过晚饭,都各自进了房,像掌柜所说的一样,里头十分逼仄,又可能因为长年空置,有些刺鼻的异味,但打扫的还算整洁,再说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在此宿下。
孙氏略略梳洗完,躺在床上失神。真的到了南山这一头,反倒有点畏首畏尾了,若真能寻到镇国大将军,自己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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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沈焕独自下楼来想打听镇国大将军的消息,就见到酒馆门前一个鹤立鸡群、品貌非凡又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手里提着一大袋粮米,散漫随意地迈着步子朝自己这一边走来。
“陈兄!又来打酒啊!”昨日招待过沈焕等人的掌柜刚从厨房出来,见到熟客来了,笑容满面热情问道。
“幸好你这儿还开着,我找了好几家粮铺才买到这袋粮米,对了,快帮我把这酒缸装满了!”那男子豪迈道,又随手从身上摸出几个碎银,直接丢在桌台上。
“好嘞!高粱酒给您装满了!”
沈焕有点疑心这男子的身份,他从前就听说过镇国大将军陈达相貌不凡,是个豪气云天的男子,又听闻掌柜唤对方陈兄,且出手阔绰,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与母亲这回过来要寻的人了。
寻常平民百姓多是带着铜钱出门的,又是在这山野荒僻的村镇里,这人却随随便便就花几个碎银买酒。
“陈大人请留步。”沈焕见那男子提了酒转身就要走,忙不迭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那男子略微迟疑了一下,才转过身来:“我不是什么陈大人,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你找错人了!”
“陈大人,在下知道是您,家母有十分重要的事要求见您!麻烦您耽误一点时间见见家母可好?”
沈焕见他顿了一会儿后才否认,心想这位定就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陈达了,真是时至运来,刚来这边就找着人了。
犹豫片刻,陈达还是应了沈焕的请求,他说是自己的母亲要求见自己,那应该不是朝廷里的人寻过来,兴许还真的有什么急事,见一见也不耽误什么。
他随手把手上的酒缸和粮米都放置在一旁,跟着沈焕上了酒馆的二楼。
沈焕敲响了母亲孙氏所在的那间客房的门,隔着门向里头请示过后才推开门带着人进入。
孙氏见到镇国大将军陈达本尊,心跳莫名一滞,这与自己想象中的粗野莽夫不同,竟是个神采英拔、仪表堂堂的男子,又努力回忆了下赵贵妃的容貌,虽与淑懿皇后长得极为相似,但眉眼间又隐约有几分镇国大将军的影子。
“大将军,民妇是晋阳长公主的嫡亲表妹孙氏,民妇有要紧事必须禀报给大将军……”孙氏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泪水簌簌地落下。
沈焕头一回听说自己母亲的身世,顿时瞠目结舌,又急急忙忙扶起了跪在地上抽泣的母亲。
陈达见气氛蓦然一滞也有些手足无措,只颇为尴尬的杵在那儿,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
孙氏舒了口气,竭力咽下泪水,努力稳住阵脚,又顿了片刻去想该用什么措辞。
“民妇前些日子进宫给两位娘娘请安,发觉皇后娘娘与晋阳长公主还有您并无半分相似……但是赵贵妃却与长公主的生母淑懿皇后长得足足七八分相似……现下见了您,又感觉贵妃娘娘眉眼间有两分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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