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徐氏见儿子答应了留在京中,才转了话头,又拉着皇后的手絮絮叨叨地嘘寒问暖。
转眼间就要到午膳时分了,昭明宫那边罕见的派人过来传了话,请贵妃娘娘、赵将军和赵老夫人留步,陛下要过来长乐宫一同用午膳,让各位准备迎驾。
那传话的宫人退下后莫约过了一刻钟,就见身着绛紫色龙纹外袍的皇帝,背着手威仪凛凛地迈进殿内了。
皇后与徐氏等人纷纷急忙上前行礼,“臣妾/民妇给陛下请安”,“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一进来,墨黑深邃的双瞳就紧紧看向了赵仙仙,见她要福身行礼,便大步流星向前去阻止了她,仔细瞧见她的着装后剑眉一蹙,随后才与屈着膝福身的众人道:“都不必多礼,起来罢!都赐座。”
殿内烧了地龙,暖意融融的,赵仙仙入殿以后嫌闷热,径自解了那银狐毛滚边氅衣,只剩底下一身绫纱齐胸襦裙,白皙纤细的颈脖、丰盈娇嫩的半团柔软都一览无余。
皇帝不敢对她说一个重字,只好正颜厉色望向张德全,气势汹汹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件衣服来给贵妃穿上!”
张德全觉得自己冤枉的很,但也立即命人去露华宫给贵妃娘娘取件外袍来,皇后闻言却道:“今早尚衣局送了一批新制的衣物,明雅,你去取件出来给贵妃穿上吧。”
明雅应声后迅速去侧间取了件密合色竹纹交领上袄,正准备伺候贵妃穿上,皇帝就一手夺过了那衣裳,宠溺的亲自帮赵仙仙穿上了。
随即他又牵起赵仙仙绵软又柔若无骨的玉手,想与她一起坐在的皇后方才坐的主位上。赵仙仙却用了用力想挣开他厚实的大掌,不太愿意在阿娘和兄长面前与他这般亲密,又见挣脱不开,眼中带着微微的怒意,极快地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生的牛高马大,一直俯首凝视着她,自然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只觉得她瞪人时眉目流转间尽是娇媚可爱。
徐氏见那两人含情脉脉地暗送秋波,心底着急不已,怒气不争的目光投向了皇后,这头皇后接收到徐氏的目光,只能无奈一笑,又理了理自己凤袍的裙摆,施施然坐在了赵仙仙原本坐的主位右下首的位置。
徐氏见皇后不搭理自己,转头间不小心对上了皇帝的目光,被他散发出森冷的气息吓了一跳,瞬间像个瘪了气的球似的,心想这乡野小子穿上龙袍还真有几分气势了。然后老老实实的低头坐在皇后的下首。
赵深也坐回了方才自己那主位左下首的座位,见从前的战友兄弟、如今的皇帝对妹妹宠爱有加,反倒绷直了脸,不苟言笑,心中有几分不快。
主位上的两人并坐着,皇帝粗壮结实的手臂轻轻揽着赵仙仙的香肩,看着她脸蛋上吹弹可破的玉肌,恨不得就此一亲芳泽,又怕她饿着肚子,便扬手命人传午膳。
宫人们一听见吩咐,就陆续端着备好的菜品和餐具上桌摆放整齐。
张德全开始手脚麻利的为皇帝布菜,额头微微冒汗,因为有点拿不准陛下的口味,只好各样菜品都夹了一些,平日里陛下与贵妃娘娘一同用膳都是屏退左右、二人独处,自己鲜少伺候陛下用膳。
皇帝看到赵仙仙最近喜欢上的三鲜烩冬笋放的远处,径自起身将整碟菜端到她面前,又用筷子夹了几片新鲜爽口的冬笋放到赵仙仙的碗里。
徐氏暗自轻蔑的哼了一声,只觉得这莽夫皇帝竟半点礼仪都不懂,真是上不得台面。她自小就在宫中近身服侍晋阳长公主,后来又随长公主进了镇国大将军府,自觉自己是个见惯了世面的人。
“陛下,方才哥哥答应臣妾不去蜀地赈灾了,您看还是换个人选吧。”赵仙仙尝了一口皇帝夹的冬笋,感觉口感比平时做的更甜腻了些,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又想起了这个话头。
皇帝闻言挑了下眉,转头看了眼坐在左下首神色自若的赵深,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被仙仙劝住了,之前他自请要带兵前往肃州边塞,自己当时龙椅还没坐稳,缺个可信任的人在身边,出言挽留过他多次,也没劝住他。
不过其实他心底里也是想派赵深去办这事的,去蜀地一趟回来,赵深也就多一项政绩,自己也能有理由给他加官晋爵,更方便提拔任用他。
“那朕便让沈焕另外找个合适的人选去,阿深,你就老老实实先进御林军当个左统领罢!往后再有什么职缺,朕再将你提拔上来。”仙仙不愿意赵深去,皇帝自然会满足她。
骤然听皇帝提到沈焕,赵仙仙愣怔半晌,重生以来日子过得太顺心,竟差点忘了,自己生活的是一个书中的世界。
如今的吏部郎中沈焕,日后会官至内阁首辅,而他的庶女沈岚十三岁那年,会被嫡姐沈岑推下水溺亡,千年后的女特工沈岚因此穿越而来。
她用着沈岚的身体开始女扮男装、抛头露面的外出经商,成了青楼常客,结识众多才子官宦,后来又在自己的生辰宴席上,演唱了一曲《水调歌头》大放异彩、一举成名……
但赵仙仙只知道沈岚与自己的陆儿差不多年岁,又因为一直不看好她当陆儿的王妃,压根没有关注过沈岚是具体哪年哪月生的,也不知道现在她出生了没有。
自己倒是可以借口在宫中烦闷,让那些外命妇、包括吏部郎中沈焕的夫人进宫来与自己聊天解闷。可见着人了,总不能开门见山地问人家沈夫人:“你们府上是不是有个庶女?抑或是有没有正在妊娠的妾侍?”
赵仙仙绞尽脑汁都觉得无从下手,只得偃旗息鼓。
皇帝见她咬了一口冬笋就放下了,向来灵动澄澈的星眸,也突然愣怔了半晌,便特意压低了声音用温柔的语气关切道:“怎么了仙仙?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啊?没有没有,自然是合胃口的。”赵仙仙这才回过神来,含情凝睇着皇帝,又驾轻就熟地给他的碗中夹了几筷子菜,“陛下也快吃吧。”
皇帝见她主动给自己夹菜,心花怒放、喜上眉梢,暗想:仙仙最近越来越会疼人了,定是因为被朕的所作所为捂热了心。仙仙初入宫时,也同旁人一样惧怕朕,不敢与朕直视,如今都敢嗔目瞪朕、也越来越爱与朕亲近了。
皇帝越想越是洋洋自得、喜不自禁,整颗心像浸泡在蜜里一样,却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赵仙仙可不是真的十六岁的赵仙仙了。
赵深见他们如胶似漆、鹣鲽情深,心里头不自觉的涌上一股无能为力的悲恸,只懊悔自己方才答应了赵仙仙要留驻西京。
当初以为自己只要离她远远的,就不会再有那些龌龊不堪的感情,结果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再次见到已经入宫为妃的她,还是会忍不住心猿意马,会因为她与旁人的恩爱而黯然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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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后,皇帝就摆驾回昭明宫议政殿里处理朝政,临走前还特意给赵深赐了座宅子,坐落在临近宫城的永兴坊,方便日后徐氏进宫来陪伴贵妃,是一座三进院落,前朝被抄家的贪官污吏留下的宅院。
跪谢皇恩后,赵深就雷厉风行地拉着母亲徐氏,拱手向皇后与赵仙仙告辞,可徐氏还意欲多待一会,打算好生敲打一下赵仙仙,别让她一得宠就得意忘形,蹦跶到皇后头上胡作非为。
赵深实在不愿多待,他与赵仙仙共处一室,连呼吸都只觉是灼热疼痛的,本打算只身告退,又怕自己不在母亲还会偏心眼地故技重施,伤了赵仙仙的心,于是硬生生拉着徐氏一同离开了。
只留下皇后与赵仙仙两人在长乐宫内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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