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邵……邵黎？”

    周晨晨心里万分震惊，她来之前心里还嘀咕呢，这雇主用的是S大的校内邮箱，雇人写作业又要辅导计算机基础知识，可能是哪个别的专业选了计算机系选修课的富二代。

    但是，怎么会是邵黎？

    邵黎可是计算机系第一名，成绩好到爆炸，几乎门门满绩，是个连公选课都不放过的大神啊。他大一就拿了ACM亚洲金牌，一个Java的小作业，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怎么可能需要找别人做。

    还有家教，如果说是邵黎要找人辅导计算机基础知识，她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周晨晨心里有了猜测，要请家教的大概是邵大神家里的弟弟妹妹啥的吧——毕竟有钱人比较注重素质教育，听说很多小孩子小学就开始上编程课了。

    她正想着，只见那年轻人挑眉道：“你认得我？”

    周晨晨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进旁边的池子里。

    她勉强站稳，未免扁了扁嘴，收回指着他的手指头。

    生气……

    明明上学期上人工神经网络的时候，还一起组队做project的，这么快就把她忘了？不过，大学三年过去，能记住她的同学，确实是少之又少。

    “那个……我是来试讲的周晨晨，请问……是谁要找家教？”

    她说着，偷偷往房子里张望了一眼。

    下一秒，让她“笑掉大牙”的事猝然发生了——

    年轻人缓缓开口：“是我。”

    周晨晨：“……”

    她突然想起来上学期两人一起组队做人神课的project。

    那门课她也是选修的，大三上学期课很多，冉安她们怕时间调节不过来，都把人神放到大四去选，所以就剩了她一个人。第一节课老师就说了要分组做大作业，组好队自己报上去，剩下没报名的老师给随机组队。

    于是必然落单的周晨晨和不知道为什么也落单的邵黎大神就机缘巧合地组成了一组。

    然后，周晨晨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知道什么叫被Carry，什么叫大腿中的大腿——他们最后的大作业是复现Paper，大神选了一篇AAAI上，NLP方向的，只花了几个晚上就写好了整个tensorflow代码框架，还在原论文里LSTM的基础上做出了改进，最后他们组的结果，简直可以再发一篇论文。

    然而，这只大腿现在竟然高薪聘请她，让她给他讲计算机的基础课程。

    周晨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捏紧书包——包里装着她刚刚花了一个多小时准备的计算机基本算法介绍，是针对小孩子的入门级。

    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莫非大神对于基础课程的定义，和她的不一样？

    她的脑海里做着无比复杂的思想斗争，但那年轻人却没再看她，抬脚往楼梯上走，带她到了二楼的书房里。周晨晨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肚子疑惑没人给她解释，又不敢问，只能战战兢兢地跟进去。

    偌大的书房里窗明几净，朝向非常好，大大的圆形雕花窗框外是极美的江景。

    家具很简单，却不失典雅，最显眼的是书房正中，成套的小叶紫檀宽桌案和同材质的两张靠背椅。将近三尺宽的大桌案上摆放着一套文房四宝，摊开着的宣纸上墨迹未干。

    周晨晨看出是一个“忍”字，她不懂书法，还是觉得这字写得极其大气好看。

    年轻人看了桌案一眼，何成立刻会意，进来收拾好桌案上的东西，又从桌案底下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是最新款的端端正正摆放在上面。

    整个过程极其安静，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让周晨晨不由得多看了何成几眼。

    周晨晨这才注意到，桌案下隐蔽处是有排插的，她看到那塑料排插，这才舒了一口气——从踏进这个门开始，就莫名有种穿越了的感觉……有钱人果然是兴趣爱好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两人落座，何成又从外头端了一杯冰镇果汁给她。周晨晨刚刚骑车骑得满头大汗，渴得不行了，立马猛灌了一大口果汁，小声道：“那个……邵大神，你到底找我过来干嘛啊？是……是做项目要人打下手吗？我代码还可以的，打下手没什么问题。”

    听白露他们说，邵黎本科毕业是铁定要出国念PhD的，估计是在做项目想要发论文。其实很多实验室都有这种情况，一篇计算机论文背后的工作量还是挺大的，所以都会找几个同系的同学一起写代码，有的是给报酬，有的是给对方挂个三作四作。

    然而，周晨晨这次显然是想岔了。

    何成主动向周晨晨解释了自家主子的来历。

    他心里也百思不得其解，家里的司机、佣人都是来这儿以后雇佣的凡人，全都不知道这家主人的来历，然而主子却吩咐他对周小姐说实话。

    他三言两语说明了来龙去脉，只见那胖胖的小姑娘听完他的话后，整个人都僵硬了，瞪圆了眼睛，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张，一双肉乎乎的小手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脸，力道不轻。

    下一秒，她又因为疼痛皱了皱眉，似乎想要惊呼又不敢，硬生生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整张脸都憋红了。

    何成没出声，又打量了她一眼。小姑娘穿着一件亮黄色的套头衣服，布料有些粗劣，胸前还印着一只粉色的……猪。那只猪粉嫩嫩圆滚滚，戴着一顶杂色的瓜皮帽，顶这个圆滚滚的肚子。

    何成莫名觉得那猪和这小姑娘长得极像。

    大概半分钟后，粉色的猪大幅度向书桌后那人挪过去。

    年轻人嘴角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却丝毫未达眼底。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在缭绕的茶雾后危险地眯了眯眼。

    皱着眉头的姑娘越靠越近，那张圆脸已经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了，大大的眼睛里目光严肃，连带着小嘴都抿得紧紧的。

    年轻人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见地曲了曲指节，无人注意到，他指端的空气竟有刹那间的扭曲，带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然而最终却什么都没发生。

    ——姑娘那只胖胖的手，没有拿出什么危险的暗器，而是发着抖又故作镇定地，搁在他额头上。

    汗渍渍的，很不舒服。

    下一秒，小姑娘轻轻“咦”了一声，自己挪开手：“没发烧啊……怎么让人说胡话呢。”

    周晨晨是真的摸不清头脑。

    她从何成刚刚说的话里，提取出了一段极其庞大又荒谬的信息——眼前的人并不是邵大神，原来的邵大神出了事故，于是这人的灵魂就住进了邵大神的身体里。而且他是从一个什么修□□来的，对这个世界的生存体系一概不知，也不会用电脑，所以要请个家教。

    然后她，就是他们请的家教。

    周晨晨有些无语。

    她是单纯，但不傻，而且好歹是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深谙科学方法论的S大计算机系高材生。

    于是，经过短暂而缜密的思考后，她得出了一个严肃的答案——这爷孙俩肯定是玄幻小说看多了，还演起来了。

    她叔叔家那个在上初中的堂弟就最喜欢看那些修仙小说，还给自己取了一个什么法号。

    然而，就在她后退的一刹那，眼前的人倏地勾了勾唇角。

    和之前温文尔雅的表象不同，这个笑容带了近乎尖锐的压迫感，尽管迟钝如周晨晨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

    果然，下一瞬，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年轻人解开白衬衫的袖口，优雅地挽起袖子，缓缓抬起了手，他的手长得极好看，骨骼分明，修长笔直——那白皙指尖没有丝毫血色，其上，竟然有一团幽蓝色的火焰跳跃着，妖异而神秘。

    火焰周边的空气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似乎是为了印证真实性，一只不怕死的飞蛾忽然从窗外飞进来，奋不顾身地扑向那团蓝色的火焰，刹那之间，空气中发出“滋滋”的烧灼声，那飞蛾扑腾了两下翅膀，还未靠近便化成了虚无。

    烧得连渣都不剩。

    周晨晨成功地变成了斗鸡眼，内心深处坚定了二十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轰然崩塌。眼前明明是充满了美感的画面，在她眼里却让人毛骨悚然，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极度恐惧中剧烈颤抖。

    那火焰贴近她的鼻尖，她觉得下一秒自己的鼻子就会像那只飞蛾一样化成灰。她僵着脖子，动作无限放慢地往后仰，一颗心快要蹦出嗓子眼，甚至听到了脖颈转动的时候“咯吱咯吱”的声音。

    然而离得越远，越能看清那团幽蓝色的火焰，像是某些恐怖电影中的背景。

    明明是死物，在某一瞬间周晨晨竟然觉得那火焰像是有了生命——它就被那人托在指尖，张牙舞爪，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烧得有些扭曲，而那极度危险的年轻人，就在那团火焰后，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鬼……真的有鬼啊！

    周晨晨的反应是迅速的，她从小就怕各种鬼怪灵异故事，不，应该说世界上所有能或不能称之为可怕的东西，她都怕。

    心跳加速，呼吸不畅，那种无法控制的、熟悉的窒息感猝然而至，结果却比往常更加剧烈。

    ——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