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塔安静坐在角落,目睹众人在他的生日宴会上极尽享受,这让他有种错觉,以为这真的是愉悦的时光。
这时伯利亚大公带着一位年长绅士走了过来。夏塔在伯利亚大公的引荐下,向这位掌握着富裕土地的维特利先生互致问候,然后夏塔立即向伯利亚大公告退。
好不容易逃过伯利亚大公的轰炸,夏塔正松一口气,旁边传来笑声:“看你这样子,还以为有猛兽在追你。”
夏塔没接话,因为听出了对方的讥笑嘲讽。
“夏塔殿下,你真的想与伯撒殿下竞争王位吗?”另一位贵族少年问。
“不可能的吧。听说你连骑马都不会,你要怎么出去打猎呢?”又一人笑着问话,满满的不怀好意。
很明显他们是长王子伯撒的拥护者。
“就算平时不参加打猎活动,但是听说你连卡库尔特的国情都不了解,甚至闹出借粮给战争国劝解言和的笑话。”
“哈哈。”年轻的贵族子弟们大笑起来,显然平时已经把这个笑话拿出来逗笑很多次了。
夏塔脸上火辣辣一片,闷声不吭。倒是吾素儿,虽听不懂,但也知道几人在欺负自己哥哥,便发怒的去踢说话之人的腿。
“坏蛋!不许笑哥哥!”吾素儿很凶恶,简直让人害怕,凶暴又不依不饶。
被踢的人感到尴尬,想要躲避,但又觉丢面子,可不求饶吧,又担心事情闹大,对方可是国王和王后的心肝宝贝。
这时有人走近。
是去而复返的艾朵拉。
“怎么了?”她问。
几位贵族少年们都不出声。
夏塔性子软,就算说了过分的话也不会生气和告状,吾素儿殿下则年纪小,但这位未婚妻小姐……长相奇怪,听说国王陛下十分宠爱她,看上去很不好惹。
“他们肯定又说了什么垃圾话吧?垃圾人讲垃圾话。”艾朵拉十分不客气。
几位贵族子弟瞪圆了眼,想回击却没有一人敢,实在碍于对方的身份与不好惹的性子。
“走吧,这里充满了垃圾。”艾朵拉带着两兄弟走了。
“夏塔,可不能任人欺负哦。”走远后艾朵拉衷心建议十岁的孩子。
“我知道。”夏塔攥紧了手掌,他一直在隐忍。
艾朵拉将夏塔带到了宫廷乐队的场所,高高的圆舞台上,黑色幕布掩盖着什么。
艾朵拉比了个手势,立即有人将幕布掀开,露出璀璨的钢琴。
夏塔惊讶艾朵拉将送他的琴搬来了这里。
这时国王和王后入场了,所有宾客迎上前去,所有声音止息,除了乐队的低奏音。
“艾朵拉,父王和母后来了。”夏塔提醒她。
艾朵拉不为所动,坐在钢琴前向他招手。
“夏塔,坐到这里来。”
吾素儿已经兴奋难耐的跑向自己的父王和母后。
夏塔面对艾朵拉的邀请,十分犹豫不决,他实在不明白艾朵拉要做什么。
艾朵拉坚定的看着他。
最终夏塔做了人生中极少的一个不符合他性子的决定,他走向了艾朵拉。
夏塔知道他信奈这个人。
艾朵拉右手按了一个琴键,发出悦耳的琴音。
“听说你拿到我送你的礼物后一直在弹呢,甚至在宴会前一刻还爱不释手。”
“夏塔,你应该让所有人知道你的世界是怎样的。因为我见过,它很美好。”
艾朵拉一边与他说话,一边用不怎么灵活的左手配合右手弹奏曲子。
于是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刻,从圆舞台上传来柔和悦耳的钢琴声,可惜它的音调略带拖滞,不是很完美。
但也足够引起众人注意。
未婚妻小姐居然在弹琴,弹得似乎还不错。人们有着这样的感受。
艾朵拉将半首曲子很快弹完。
“我得想想。”她停下道,右手依然放在黑白键上,细长手指随意而灵活的摁着叮铃乐音。这般熟练的乐感,让夏塔颇感意外,猜测她以前应该是很擅长钢琴。
在艾朵拉面前,夏塔总能够放松。就像吾素儿说的,艾朵拉是无所不能的,她总能将压抑苦闷的日子洒上魔法,变得精彩纷呈。
艾朵拉突然发现随意弹也很好玩,忍不住转头向夏塔愉悦的笑。
在那惹得花儿都盛开的灿烂笑容下,夏塔不知不觉将手放在了钢琴键上,与她并肩走入他一直孤独行走的世界。
拖滞的乐音变成欢快的乐调,最终在某个时刻让人耳目一新。
人们受灵动乐音的影响,身形纷纷为之一震,重新转向钢琴的方向。
人们发现坐在钢琴前的不只有未婚妻小姐,还有那位没有出彩之处的夏塔王子,而弹琴的已经换成了夏塔。
夏塔将手置于黑白键的那刻,立即便有强大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
他最爱的钢琴,让他步入另一个圣地。
他的手指灵巧如蝴蝶,所落之处芬芳四溢。他的神情专注而生动,一向给人印象模糊的眉目突然之间十分鲜活。
人们屏息凝神,连伴奏也停下了打扰。
那是很多人没见过的夏塔殿下,他的琴声予人震撼。
“简直天才!”有人压制着激动喊话。在那声喊话里,周围的人微微回神,随之的便是更大的疑惑和惊讶。
夏塔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夏塔与钢琴作伴。他不需要伙伴,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像这样他就拥有了一切。
钢琴理解夏塔,夏塔理解钢琴。但是他沉迷于自己的快乐,却忽视了母亲的心。
窗外大概飘着雪,怀着弟弟的母亲坐在沙发里腿上盖着毛毯钩织毛衣。
他是多么卖力的弹着琴,从高昂到低婉,一曲又一曲,极尽挥发,只想把自己的快乐传染给最爱的母亲,即便她从头到尾没有抬过头。
终于母亲停下了动作,静默一瞬抬头对他道:“夏塔,明天是收获节,你的父王给伯撒布置了一个任务,希望他站在王子的位置思考交一份报告。”
七岁的夏塔睁着纯净的双眼回视神情焦虑的母亲:“伯撒哥哥一定会让父王满意。”
母亲没有答话。
他又继续弹着琴,但他感觉母亲有话要说,所以手中动作故意放轻。
“夏塔,你真是奇怪的孩子。”他听见母亲如此说。
“别的孩子跟你一样的年纪都有着众多的乐趣,可你只爱钢琴。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卡库尔特的王子如果只会弹钢琴,会沦为笑话的。特别是你的大哥过于优秀,衬托之下,你……”
他听见母后深深叹了口气,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在了心上,一直以来的愉悦变得十分不堪。
“你的父王表面上对你的大哥十分不悦,可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倾尽心力培养他……”
七岁的夏塔已经能够听懂言语之下的意思,他变得沉默,面对钢琴也怀了负罪感。
他也希望父王能够多关注他,即便是为了母后的笑颜。
很快,在停雪的那个夜晚,母亲生下了弟弟。
那是一个可爱的天使,仿佛有无穷的精力,母亲抱着新生的孩子绽放了长久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太好了,是个男孩!希望他能成为卡库尔特的骄傲。”
弟弟出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母亲看不见站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孩子。
原来在这之前,除了钢琴,还有母亲在陪伴他。
一曲而毕,最后的音符在指尖缭绕散去,夏塔的目光聚焦,逐渐回到现实。
他不敢去看众人,微微侧头,便见艾朵拉撑在琴架上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她笑得那么美,那么暖,仿佛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捧起他那畏凉的心。
夏塔逐渐安心徜徉在这温柔的笑意里。如潮的掌声却突然响起。
源源不断,经久不息。
夏塔惊讶的抬头,看见赞赏惊艳的目光,看见吃惊震撼的眼神,看见国王陛下慈爱赞扬的神情,看见蔷薇王后欣慰中带着忧伤的眼。
夏塔的手指开始发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强烈的兴奋。整个人像是从冰河里捞起来送到了炉火旁边,突然的回暖让他抑制不住的抖动。
夏塔紧紧咬着牙,压制浑身的颤抖。
突然一只暖而软的手覆盖住了扣在琴键上的手掌,一瞬间夏塔听到自己的内心在尖叫。
艾朵拉,艾朵拉,他在心里反复喊着这个名字,带着悲伤如水,喊着坐在身旁的少女。颠覆人生的撼动,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刻。这一刻,包括今后,已经不同。
艾朵拉开始灵活的弹奏一首曲子。
即便阅曲无数的夏塔也没听过这曲子,但他能听出她只弹了右手部分,而且弹的正是刚刚弹至一半的同一首。
夏塔加入了艾朵拉,在同一架钢琴上,凭借天赋与其合奏,他的脸上散发着刺目的光芒。
人们捂住嘴才能忍住不发出惊叹。
太厉害了!
多么奇特美妙的乐曲!
夏塔让艾朵拉奇怪的单手曲变成了精彩的完整曲目。
人们甚至在猜想两人是否排练过。
就连提前了解夏塔琴技的艾朵拉本人,亦为夏塔的表现感到意外。这是有多天才,才会做到如此,仿佛这架钢琴就是他的意识。
艾朵拉和夏塔在钢琴后面相视而笑。
梅茵黛尔没去注意夏塔,她注意的是艾朵拉,她发现伯撒注视的也是夏塔王子身旁的少女。
在世俗的眼睛里,这个女孩确实很丑,但不可否认,她此时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不可能的……梅茵黛尔无法想象伯撒会对长着青蛙脸的女孩感兴趣。
青蛙脸……艾朵拉……
梅茵黛尔突然想起在城外森林被阿提克人绑架时发生的事。
她记得那个会变成青蛙的少女,也叫做艾朵拉。
梅茵黛尔美丽的眼眸露出惊恐。
对于参与宴会的宾客来说,这真是传奇的一夜。
第二天,在王都的大小报纸上,没有人提及伯撒王子的三角恋,也没有提及王储竞争事宜,只有夏塔王子天才级的钢琴演奏,人们谬赞惊叹,亲耳听过的都说:那真是精彩至极。
当然随此事提及的还有那位坐在夏塔王子身旁的未婚妻小姐,她的名字是“艾朵拉”,那位传说中的绘画大师艾朵拉。
即便贵族们都说艾朵拉小姐的相貌让人遗憾,但民众不相信:能坐在夏塔王子身边的少女,能画出那么美的画的人,怎么会长得丑呢?
突然之间,未婚妻小姐艾朵拉的人气仅次于夏塔王子。
但是在某家报纸的小小角落,有人依凭未婚妻小姐的长相猜测未婚妻小姐的身世,上面写着:未婚妻小姐长得像青蛙,也许是青蛙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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