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真像是回到了龙潭中一样,整个意识都在往下沉,昏睡得浑浑噩噩的。
恍惚见看见烛光中有一僧人正坐在榻边,头就更晕了。
僧人一身素白僧袍,整齐交叠的领口浅黄绣边,宽袍广袖,有祥云纹路,身前挂有一百零八颗玉润珠,衬得身形越发茂林修竹,暖黄的烛光给他蒙上了一层雾,逆光中看不清眉眼,却觉这僧人静如沚水,祥宁淡泊。
真是好看啊,宁真心中一动,尾巴一勾就把人拉过来了,淡淡的檀香入鼻,宁真凑近看他如羊脂玉一般完美无瑕的侧脸,心中只觉喜爱,龙身绕着他盘旋旋转,几乎要把人整个都圈起来了。
只是她头还没碰到人,就被轻轻推了一下,“施主躺好,伤还没好,切勿乱动了。”
那声音温温润润的,如珠如玉,再看那如远山云月的眉眼,宁真就怔了怔。
“南宫?”
这样朗月清风温润出尘的样貌,不是南宫是谁,可那一头墨发已经不见了,他竟是出家做了和尚。
宁真看了半响,又觉得理所当然,以南宫的脾性,心向菩提焚琴煮鹤,再正常不过了。
定然是她的伤口愈合缓慢,小玉阿夜他们看着着急了,所以去找的南宫月,毕竟他的医术在魔界时就享有盛名。
宁真松开人,幻化出人形自己坐好,看着他淡漠如斯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是要感谢他为她看伤,还是为方才的轻薄无礼道歉,亦或是说句好久不见,问他一声好。
在魔界的南宫月是浊世佳公子,现在的南宫月不食人间烟火,哪个都挺好。
剃光了三千红尘烦恼丝,还唤她施主,一言一行都透着出家人慈悲为怀四大皆空的安平宁和。
宁真就趴了回去,后又支起了身体,手一揽,便将这神色淡然的白衣圣僧压在了身[下,她也不多说废话,唇直接就印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他是真圣人,还是有事相瞒。
两人来了极乐桃源,就算要分开了,又何须装作不认识的路人,她也不是恶霸,他要走,要过自己的生活,她还能拦着不成。
宁真势必要让身[下的人卸下伪装,便只一门心思想亲吻他,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固定住他的脑袋,说实话她不太能理解这样的举动,但南宫喜欢,每每她这样亲吻他,他那双淡然的眸子里,总会闪过些欢喜羞窘,她喜爱那样的颜色,便也记在心里了。
只这次似乎不一样了,她还未碰到那两瓣樱色的柔软,就被推开了,对方使了太极推手,未碰到她伤处,却也柔中带刚,从她榻上坐起来了。
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带着淡淡的怒气,“还请施主自重。”
宁真看着面前的男子,默然不语,她能确定这就是南宫月,她三媒六证的青梅竹马,但对方似乎真正的抛开过往,获得重生了。
也罢,这不是正是重生来极乐桃源的意义。
刚才是她冲动了。
宁真收拾好不整的衣衫,起身向他行了个出家礼,“刚才错认了人,还请施主勿怪,敢问施主法号。”
念真看她神色冷淡,心中不知为何微微一涩,旋即抱守元一,还礼回道,“小僧法号念真。”
宁真就怔了怔,想再问一句,看着他清冷淡泊的神色,毫无暖意的目光,又觉得多余,说了声多谢,径直出了房间,下楼去了。
伊人已去,那声你真好看的呢喃却依然残留在耳边。
念真看着微微晃动的珠帘,有些晃神,掌中佛珠一一捻过,不平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开始收拾散落满地的银针,接着洗干净手,研磨,提笔写药方,她毕竟元气大伤,还需要接着用药将养,才能好个完全。
南宫,南宫……是她爱慕的男子么,亦或者是像那玉景兮和苏夜,爱她成痴的……
一晃神,墨滴落在纸上,晕开的墨迹成了一点污,这纸便再用不成了。
念真心中微微怅然,却又不知这怅然从何而起,就彷如他第一次听了她的名字时,心中空落无依一般,想来看个究竟一样,毫无缘由根据。
整理好东西,念真也并没急着走,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摆了另两只干净的茶杯,然后从药箱里拿出针剂,各杯子里放两滴。
这是刺客们带着要下给他的药物,他给那些黑衣人催眠,想知道的,便也全知道了。
想让他失去记忆的人叫玉景兮,起因是这叫宁真的女子,听那黑衣人说,这女子品貌非凡,惹得众多男子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苏夜和玉景兮,只是其中之一。
茶水微微晃动,念真耐心地等着,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两个男子进来了,一容貌艳丽,一阳刚俊美,确实都是人中龙凤,一等一的好相貌。
玉景兮手里端着素粥果,宁真出去了,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
这很不同寻常,南宫是陪伴宁真最久的人,现在又给她看了伤,久别重逢,以宁真的脾性,怎么可能丢下南宫一个人出去逛街。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并且不是小事。
玉景兮自然是乐见其成,宁真现在心情有些不好,他会想方设法让她开心起来,但这中间不需要南宫月裹乱,如果南宫月和宁真之间本身出了问题,那再好不过了,省得他动手。
玉景兮和苏夜分别坐下来,玉景兮把素菜果粥放到桌上,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南宫,真真最是喜欢你一头墨发,你怎么舍得全剃光了。”
虽然现在也好看,别有一番气质,但宁真是真的爱南宫的容貌,待他好极了,好到他常常醋海翻波,还特地去雪峰,给他摘落雪草,就因为那草清宁淡雅的香气和南宫相配,而且真真会主动吻南宫,他曾经看见过。
如果从他们里面挑选一个宁真最想碰的人,那肯定是南宫无疑了,他很多时候真的嫉妒得发狂。
无论宁真懂不懂得爱,是否绝情弃爱,南宫月在宁真身边都是特别的,有可能是因为青梅竹马,也有可能是因为三媒六证过,她那样强的责任心。
苏夜也看着南宫月,玉景兮想派人去害南宫,他也派人守着,目的就是拦下玉景兮的人,尊上喜欢谁,玉景兮就不能动谁,尊上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谁也不能干涉,包括他自己。
可惜了,他不记得自己有过头发。
念真给他们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自己抬起一杯,淡淡一笑,“出家人以茶代酒,贫僧敬你们。”
苏夜愕然,“殿下您真的决定皈依佛门了么?”
“心之所向罢了。”念真自始至终未解释自己并不是南宫月,也不需要解释,他来此了结这一桩恩怨,也就互不相欠了。
南宫月竟然不战而败了!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么!
玉景兮心情雀跃,南宫定然是想独占真真,被那花心的恶龙所拒,伤心失望透顶,看破红尘了。
念真把玉景兮的雀跃收进眼底,也不多言,等两人喝完茶,便拿出那管针剂,推到玉景兮面前,声音温泰,“这药剂还给玉家主,以后还是不要拿出来害人的好,免得害人害己。”
玉景兮脸色微变,正欲说话,脑袋便是一阵晕眩,再看旁边苏夜也是一样的症状,还有分明被动过的药剂,心中了然,怒目问,“你在茶水里下了药?”
念真眼里漾起些笑意,“以彼之道还治其人自身罢了。”
这点笑意搁在他脸上,竟透出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意来,苏夜吃惊不已,都不相信这还是那个端庄贤惠,清贵明德的贵公子南宫月了。
玉景兮想在说什么,但抵不过药性,趴在桌子上昏睡不醒了。
“你不要伤害尊上……”
念真对上苏夜的眼睛,茶色的瞳眸里流光划过,缓缓开口道,“苏夜你记住,是玉景兮给你下药,你乘着昏睡之前,又给他灌了同样的药,明白了么?”
他在给他催眠。
苏夜想抗争,但完全敌不过药性,瞳眸从清醒到模糊,直到彻底失去意识,与玉景兮一起,重重趴在桌子上了。
念真把养伤益气,固本培元的药方压在镇纸下,拿着药箱起身,路过玉景兮时,看他腰间悬挂着一枚墨色鳞片,探手取下来,勿自翻看把玩了一会儿,握在掌心轻轻用力,那坚不可摧的龙鳞便化成了碎末,手一散,全散落在地上了。
念真扫了眼苏夜,并不能把他骨血内的龙血抽出来,便也作罢,自己下了楼,朝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药童道,“念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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