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猎, 阵仗向来都很大, 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队,头不见尾,尾不见头,魏时这官职只能是待在尾巴上了。
骑马打猎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不过真要是来个排名的话,魏时觉得, 怕是也要跟他在队伍里的位置一样, 呆在尾巴上。
骑马走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才到地方, 天色已经很暗了,自然不适合出去打猎, 皇家猎场并非是草原, 而是一大片山林,大大小小的山有十几座, 相当之嚎气。
而在猎场的不远处, 修有一座行宫,众人晚上便是在这里歇息。
不过这行宫的面积是没办法跟皇宫相比的,魏时被分到一间只有十平左右的小房子里,不光是他住,元宝也要在这儿住。
床并不大, 也就一米五宽, 元宝晚上要睡的脚踏那就更窄了。
房间里除了用来放行李的箱子之外, 就只有一套桌椅和茶具。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魏时都有些怀疑这压根儿就是间下人房。
不过他这个阶品的官员,都是这个待遇,跟他住处紧挨着的几个大人,都是翰林院的,有六品官,也有五品官。
翰林院清贵,户部有实权,谁也不比谁高贵。
白大人也在这次伴驾的名单当中,而且跟魏时住的还挺近,但是不想跟太子和皇子们扯上什么关系,可白大人毕竟是他两任的主考官,于情于理,都不能装没看见。
白大人的住处要比魏时的宽敞,但是也没宽敞到哪里去,面积上也就是大出来一倍半吧。
“猎场的风景很好,明儿别光顾着打猎,也多到处看一看,能写首诗或者是做篇杂文出来那最好了。”白石景很是能够明白自己的职责。
他作为文臣,骑马打猎的事情不擅长,想去争什么彩头,那就痴心妄想了,文臣的价值都在笔杆子上,赞美这大好山河,夸赞勇者矫健的身姿,或是歌功颂德,哪样都成,这才是文臣该做的事情。
魏时早就已经认清楚现实了,一日作为文人,就免不了要写诗做文章。
而且他对自己打猎的水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运气好了,一天下来或许能打到两三个猎物,运气不好,那就极有可能空手而归。
拎着两三个小猎物回来,稍微有些丢人,真要是空手而归的话,那可就太丢人了。
白大人这法子也好,作首诗、写篇杂文也算是有个由头,打不到猎物并非是技术太渣,而是把精力用来做别的事情了。
告别白大人,魏时回去就开始琢磨诗篇,伴驾的人里武将多,文臣也多,还有是像白大人这样出自翰林院的文人,文采不是一般的高。
鲁班门前耍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就算是献丑,也得把斧刀磨得更亮一些,最起码能看得过去。
在这个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魏时在用来吃饭喝水的桌子上,一直待到半夜子时,总共就写了两首诗,改了又改,从家里带的纸张都用的差不多了,方才满意。
把这两首诗记下来,明儿骑着马在山上四处转转,回来之后,只要把这两首诗默背出来,就算是能交差了。
问题得以解决,晚上睡觉也睡得踏实,就算是半夜子时才上床睡觉,大早上起来照样神采奕奕。
就算是打猎,当今也仍旧是一身的明黄色,太子倒是没有身着明黄,而是穿了一身青衣,在众皇子里头并不显眼。
正红色,宝蓝色,柳绿色,熏紫色。
为首的六个人里头还真没有撞衫的,连衣服的颜色都不曾撞上。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是这么巧,恐怕还是人为的概率比较大。
魏时既没这个能耐,也没必要打听其他人穿什么,怎么低调怎么来,倒是无意中跟太子撞上了,也穿了一身的青衣,而且男子的骑装样式都是差不多的,乍眼一看,两个人的衣服几乎没什么区别。
不过挂在腰上的配饰总是不一样的,待的位置就更不一样。
打猎一般都是有彩头的,皇家围猎出彩头的自然是皇上。
“得头名者,这一柄玉如意便是他的。”
太监总管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柄莹白的玉如意,吸引着大家的注意力。
既然是皇上拿出来的东西,那必然不是凡品,而且这东西象征意义要远大于本身的价值。
只要是皇帝拿出来的彩头,就算是块鹅卵石,也能让众人争抢。
这第一箭,自然是皇帝射出去的,三四百米的距离射中一头鹿,而且中箭的地方刚好就是脖子。
这箭法就算是可以了,反正魏时是拍马不及,再给他几年的时间,怕是也练不到这程度。
等到把那头射中了的鹿拿上来之后,众人这才打马进入围场。
单打独斗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有搭伴的人,魏时这会儿自然是跟在岳父身边。
曹安的圈子跟他基本上没什么交际,凑过去也是尴尬,倒是还不如跟在岳父身边。
但凡是男人,哪还能没有个金戈铁马的梦,大靖朝四海升平,武将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这并不妨碍魏时对武将的好感。
岳父身边倒是没跟着旁人,除了准备捡猎物的侍卫之外,也就他们翁婿两个人而已。
“这还是咱们爷俩头一次一块打猎,放轻松,没什么难的。”
要不是骑着马,刘唐就去拍拍女婿的肩膀了。
早在启程出发之前,夫人就已经嘱咐过他了,时哥儿这是头一次跟着皇家围猎,什么经验都没有,让他多帮衬一点。
这还不好说,年轻那会儿,他围猎可也是拿过头名的,猎场上照顾个人还不容易,要不是现在年纪大了,不好意思跟年轻人争了,这头名指定落不到旁人那里去。
昨晚上偷摸准备了两首诗的魏时,这会儿倒是并不紧张,就算是空手而归,也不至于给岳父丢人,当然了,要是能打到几只兔子、山鸡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您就放心吧,不用管我,早就听夫人说您打猎利害,晚辈这次也算是有机会瞻仰一二。”
瞧岳父现在的体格,还是宝刀未老,就算是跟鼎盛时期不能相比,但是光凭武力就得能收拾五六个自己这样的,更别提是打猎这种技术性的活儿了。
读书人就是会说话,自家那几个埋汰小子,说话就没女婿这么中听。
得嘞,低调这么些年了,也该让这些年轻人见识见识老一辈儿的利害,今年就拿一柄玉如意回家。
围场够大,很快众人就分开了,各猎各的。
魏时也是打过猎的人,但是在猎物密度如此大的山头打猎,真的是头一回。
目不暇接这词儿,魏时头一次用在猎物上,箭搭在弓上,还没射出去呢,瞄准的兔子就已经跑了,没关系,射程范围之内还有一头黄羊。
大多数时候,射程范围内都是有好几只猎物,惊跑了也不要紧,往前走走又有新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他疑心重,还是事实如此,反正他是觉得这些猎物们集体速度都有问题,都比他曾经见过的那些猎物速度慢。
不得不说,这么打猎实在是太爽快了,就跟开了挂一样。
小半天的功夫,魏时这么渣的水平,都打到了两只黄羊、四只兔子,还有一只野鸡。
英姿飒爽,威武雄壮。
这时候还管什么诗不诗的,感觉人生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当然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岳父比他厉害多了。
什么黄羊、兔子、野鸡,这些都是小意思,数量再多也不显眼,野猪、鹿、狐狸、豹子这些才是重点,甚至众多的战利品里还有一头熊瞎子。
一开始瞧见熊瞎子的时候,就算是隔得很远,魏时都有些腿软,岳父却是来了精神,眼睛就像会发光一样,炯炯有神,一箭射在熊瞎子眼睛上,另一箭直接插在了肚子上。
饶是这样,都没能把这头熊瞎子给弄死。
他们五六个人一块儿放箭,这头熊瞎子差不多算是乱箭射死的,整个都被射成了筛子。
那熊皮自然也就不能用了,可熊瞎子照样能作为猎物,作为战利品去争取头名。
一大堆的猎物,可谓是相当的显眼,能把它们带回去就费了不少功夫。
魏时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头觉得这头名非岳父莫属了,这又是熊瞎子,又是豹子的,不算数量,光是靠质量就能取胜。
事实上,还真不是如此。
等到众人陆陆续续都带着猎物回来,魏时才发现皇家猎场有这么多宝贝。
有猎到熊瞎子的,还有猎到老虎的,更有甚者,皇长子直接带回来了四匹狼。
光看猎物的质量,还真分不出上下来。
刘唐将军,在知天命的年纪,靠着猎物的数量,一举夺下围猎的头名,赢得了皇上拿出来的彩头。
“将军还真是宝刀未老,朕记得你上一次拿头名,还是朕登基那年,一晃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是该让这些年轻人们瞧瞧,老一辈儿的人还壮硕着呢,现在可不能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这事儿史官必然会记下来,传到后世说不定也是件奇闻。
他对此是乐见其成的,后世之人,最好是都能够了解到他治下的大靖朝,了解他这个皇帝,了解他的臣子,了解他的儿子。
名垂青史,千古留名,这才是作为帝王的野望。
被皇上夸了,一把年纪的刘唐脸上居然露出了些羞赧。
“臣担不起圣上的赞誉,只盼着这把老骨头还能有点用。”
就算是一辈子都上不了战场,他也能做圣上手里的刀,能做大靖朝手里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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