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 中了,少爷中了会元。”
一路小跑进了雅间,元宝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已经匆匆忙忙的喊出来了。
可真的是憋死他了, 怕待会儿出去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 少爷夫人们不方便走动, 所以他这一路都把喜讯憋在嗓子眼里,不敢喊出来, 一直到了这雅间。
魏时整个人已经处在一种懵懵的状态里,不知今夕何夕,从解元到会元, 真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不过这两个榜首都已经拿到了, 状元还会远吗
魏时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今天这一幕,但是到了真正来临之际, 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巨大的喜悦里、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这三种美好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心情简直不要太舒爽了。
一旁的白姨娘已经掉起了眼泪,儿子这些年来读书有多努力,她是都看在眼里的,如今总算是快要熬到头了。
许是孕妇情绪敏感, 几乎没怎么流过眼泪的刘枫, 这还是在大婚那天之后, 头一次掉眼泪。
就三个女眷在屋里头,两个都哭了,刘夫人一边轻抚女儿的背部,免得情绪过于激动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另一边,欢喜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尴尬。
鼻头不酸,眼睛不涩,欢喜归欢喜,可她真是没有要流泪的感觉。
刘钰还是满满的孩子气,又蹦又跳,要不是刘夫人手疾眼快的把儿子拉住,这孩子大概就要蹦到他姐夫背上去了。
这是姐夫,不是爹。
刘夫人也是无奈,女婿是标准的书生,纵然是学过她们的刘家拳,可也就是能流畅打下来的程度,要说力度那是没有几分的,猛不丁的一大小伙子跳背上去,那还不直接把人给压倒了,这大喜的日子里,再摔个好歹的。
魏时醒过神来,瞧着这屋子里的老老少少,心也算慢慢落回实地了。
贡士,从今日起他就是贡士了,而且是接连拿下解元和会元的贡士,本朝还没有,如果殿试能够正常发挥的话。
魏时估摸着,他可能就要成为本朝的第一个大三元了。
“现在就回去吧,报喜的官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另外还得派人跟岳父、老师、师伯他们报声喜才是。”魏时开口道。
他大概是这个房间里除了刘夫人之外,最为淡定的一个了,最起码看上去是这样,说话的声音都是平静的,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刘钰觉得,大将风范这四个字,同样能用在读书人身上,将军可以面对来犯之敌面不改色,他姐夫也丝毫不逊色于说书先生口中的将军嘛。
他都这么激动了,姐夫本人反倒是表现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境界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很快,刘钰就知道了,还真不是他跟姐夫的境界差距有多大,而是情绪外露的方式不同。
他们过来的时候,原是乘坐马车来的,现在到了要回去的时候,姐夫居然要步行走回去。
从贡院走到东城的魏府,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吧,哪怕就是现在买匹马,直接骑着马回去呢,也比走路回去靠谱吧。
“你们先坐马车回吧,我在路上溜达溜达,用不了多久也就回去了,让元宝陪着我就成。”
知道若是不留个人下来,众人应该是不放心的,既然如此,那就把元宝留下。
魏时现在就觉得精神比较亢奋,特别想沿街跑一跑,当然了他自个儿知道,直接在大街上跑步是不可能的,他这还穿着读书人的长衫呢,真要是不顾礼仪,直接在大街上跑起来,大概会有人觉得他是犯了癔症。
就跟上辈子他看的那课文里一样,范进中举,狂喜之下,就直接疯癫了起来,那不就是得了癔症吗。
他可不希望,自己丢人现眼至此。
所以也就是沿街走一走了,从贡院门口一直走回家,脑子里的亢奋劲儿应该也就能下去了。
回去还能陪大家伙一块用个膳,然后专心备考殿试。
脑子亢奋但是并不影响思考问题,魏时已经把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不过,走回去
这一听就觉得不太正常,不过这样的表现才是正常的,才十六岁,就已经中了会元,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本朝的第一个三元,激动一些那才是正常的。
要是跟刚刚一样,反应平淡,那大家伙就算是现在不担心,回头想想也会觉得担心。
“要不我也留下来陪你吧”刘钰他真从来没尝试过跑这么远的路,而且还是在城内。
“不用,你还是护送岳母她们回府吧,我不在,你也不在,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啊,这又不是在荒郊野外,不会出什么事儿的,还是让刘钰跟着你吧,你们俩谁要是走累了,直接买两匹马骑回来也行,或者是让元宝回去报个信儿,府里里头再派辆马车来接也行。”
刘枫安排的也是挺明白的,她这是怀着身孕,如若不然的话,哪轮得着刘钰跟元宝陪夫君在外边儿溜达,她一个人陪着就行了。
行吧,天子脚下还真没那么多事儿,魏时早些预备着来京城的时候,还挺怕在京城碰到哪个不讲理的官n代,就跟水浒传里的高衙内似的,老爹权高位重,还不讲理,那被人欺负死了都没人处申冤去。
不过当今治下的京城,真的是挺好,至今他也没见着哪个仗势欺人的混账恶霸。
曹安应当是他遇到过最有权势的子弟了,不光沾着官字,还沾着皇字,可跟混账恶霸扯不上什么关系,连纨绔都算不上,也就是不求上进而已。
不求上进的王府世孙,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莫说是草菅人命了,连仗势欺人都没兴趣。
魏时原本是想着能清清静静的走回府,没什么想说话的欲1望。
元宝是足够安静的,刘钰这孩子大概是要攒足了劲儿走回府,也没什么要说话的意思。
不过这往回走的路上,出乎预料的遇到了好几个熟人。
有他在国子间的同窗,也有曾经一起参加乡试的同年。
交情算不上有多深,但既然遇到了,再怎么不想说话,也得停下来跟人家聊一聊。
边聊着边等来了熟人,很快两个人的交谈就变成了四五个人。
刘子成,郑家逸,纪风锦。
这三位可以说都是会元的有力竞争者,不过魏时急于知道自己的成绩,也就没让元宝再看其他人的,这会儿见面聊天,还真是挺尴尬的。
人家恭喜他喜中会元,他能说什么,恭喜回去吧,不知道人家的名次,关键这也并非板上钉钉的事儿,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人家没考上,或者压根就没参加,他再开口说恭喜,那不是找茬吗。
魏时只能万分尴尬的解释。
“方才太过激动了,就想着出来在路上走一走,也没来得及看其他人在榜单上的位置,不知道诸位兄长考的如何”
刘子成最为年长,之前还想过撮合魏时和自家妹妹,不过这事儿就提了一嘴,之后便不了了之了,如今怕是更高攀不上了。
“上榜了,在榜单中间。”
具体的名次,不说也罢,这一次会试总共录取了九十六人,他排第四十九名,关键也不是发挥失误。
考试的时候天气很好,他中间也没觉得身体不舒服,会答的题都答上了,能蒙的也都蒙上,可这成绩着实比他当初预计的要低一些,真没什么好说的。
当年院试的时候,他还压了人家魏时一头呢,如今一个排在榜单最前头,一个已经跌落到中间了,还真是世事无常。
刘子成说的含含糊糊,郑家逸也不好说的太明白,不然的话,就跟他上赶着炫耀一样。
“二十名左右。”
实际上是第十八名,多等了两年,没参加上一届的会试,原本就是冲着前十去的,如今再看,真的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纪风锦跟其他两个人都不认识,就认识魏时一个,以前他和魏时,还有洪瑞,三个人是一起在先生们那里吃小灶的。
三个人里原就以魏时的水平最高,如今看会试的成绩果然如此。
“第六名。”
纪风锦对这个名次还是挺满意的,在先生们那里,他和洪瑞都是有能力冲击前十的,如今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洪瑞可在二十名开外呢。
更重要的是,魏时已经拿了解元和会元,不出意外的话,那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状元了。
他虽然是第六名,但是年龄长相还是有优势的,没了魏时跟他抢,他就极有可能会是这一届的探花郎。
自古以来,科举考试最引人注目的功名,一个是状元,另一个就是探花了。
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榜眼,反而还比不过落后一个名次的探花。
得,总共四个人,就他年纪最大,还就他成绩垫底儿,刘子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关键是就他现在的名次,如果殿试发挥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一脚就掉进三甲同进士里头去。
如夫人,同进士。
他可不想这么倒霉,可这些年来,倒霉事儿总是往他身上来。
一一恭贺之后,魏时还是挺好奇的。
“咱们江佑府乡试的前三名是都没参加上一次的会试吗”
就算是刘兄,能在这一次会试拿到中间的名次,倘若两年前参加的话,也应当不会落榜才是。
“我这不是想着往前冲一冲名次嘛,所以就多等了一届,本以为要三年的,没想到正好赶上朝廷开恩科。”郑家逸苦笑道。
早知道是第十八名,他就应该再多等上一年的,这次恩科录取走了这么多人,一年以后的会试,竞争肯定就没有现在这么大了。
郑家逸能等,魏时也能等,但刘子成这个年纪是真等不了了,他比魏时大了十一岁,比郑家逸大了七岁,今年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就算上一次过来考,有可能是同进士,他也是会过来的。
可他不是过不来嘛,就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了。
“乡试回去之后,不小心扭到了脚,没办法到京城来赶考,这就又耽误了几年。”
刘子成都怀疑他这些年是不是命犯太岁,没少往寺院跑,香烧了不少,菩萨拜了不少,香油钱也没少往外捐,好在这一次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到了京城,也参加了会试,没出什么岔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当然要好好注意了,真要是落下什么的毛病,就算是考中了进士,那也是入不了仕途的。
这还真挺让人同情的,刘子成原本就是被守孝耽误了多年,要不然也不可能横空出世,夺了魏时的院案首,现在又被脚伤耽误了两年。
这运气也真是简直了。
同情刘子成的同时,魏时也有些同情他自己,毕竟从县试一路考过来,除了尚未进行的殿试之外,唯一一场没有拿榜首,而是拿到第二名的便是院试了,还就是败在了刘子成手里。
倘若对方没有被接连的孝期耽误,那院试两个人是万万碰不到一起去的。
如果真那样的话,那可就不是大三元的事情了,魏时现在都可以展望六元了,小三元,大三元加起来可不就是六元嘛。
不过这事儿,魏时还真没法儿怨过人家,毕竟这位刘兄真的已经够倒霉的了,当年也是他棋差一着,学识不够。
皆是金榜题名之人,或许心里头多多少少都有些遗憾,可这会儿依旧是难掩喜悦。
不过谁也没像魏时表达喜悦的方式这么奇葩,非得要一路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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