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伯母不仅去拜访了刘家, 还去了沈家、李家,一个是侄子的老师, 一个是二弟妹的娘家, 另外还有老爷的几个故友家里也去了。
总之, 这十天就没闲着。
侄子大婚就更不可能闲着了。
早在大婚的头一天, 刘枫的嫁妆就送到魏府来了, 整整六十四担, 可以说是大手笔了。
跟未来夫人比起来, 魏时就是个穷光蛋。
要说起来,他现在的吃穿用度,包括姨娘的用度,都是大房出的银子,等同于他现在还在伸手冲着自家大伯要银钱花。
等成了亲以后,这府上的用度也不知道该如何, 让大伯接着出银子养他们一家人, 他心里头发虚, 如果用夫人的嫁妆,他这心里头也虚。
总归就是个吃白饭的。
再怎么想着等日后中了进士之后, 再把这恩情还回去,可现如今也不是回事儿。
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话他算是体会到了,因为用的是自家大伯的银子, 所里这一年府上的开销并不算大, 他跟姨娘都有这个意识, 该有的体面要有,但能省的就省。
可夫人进了门,人家也是千娇白养长大的,总不能成了婚之后,生活水平下降好几个层次吧。
这要是自己的女儿碰上这样的事儿,他都能动手,将心比心,也不能这么要求人家。
魏时都有些后悔去年没有参加会试了,就算因为年纪小不被重用,好歹也是有俸禄的,而且去个清闲的衙门,也能腾出手来赚些赢钱。
不过,如果他去参加会试了,可能就没办法拜沈大人为师,也可能就跟刘小姐没有这段姻缘了。
又是件难以两全的事情。
大婚的头一天晚上,魏时压根就没能入睡,一直想这些有的没的,半夜直接就被叫起来了,穿上朱红色的喜服,胸1前还系着大红花,连用来束发的发带都是朱红色的。
再瞧瞧他平日里骑惯了的枣红马,在昏暗的夜色里,也精神的很,昨天就给它洗刷过了,今儿脖子上又系了个大红花。
一人一马都相当喜庆。
这一忙就是一整天的事儿,魏时早膳不免要吃的多一些,好在是冬天,衣服穿的厚实,吃的再多,也瞧不出来,不影响观感。
等所有人都来了,迎亲的队伍才敲锣打鼓的出发。
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头,忽略掉后面的队伍,跟进士们打马游街还真挺像的。
刘枫有四个哥哥一个弟弟,背她上轿的是大哥。
刘枫以为自己这样的性子一定不会哭,就像大婚的头一日,也照样可以睡个好觉,若不是娘过来喊她,她是没办法这么早醒过来的。
可趴在大哥的背上,脑子还有些懵呢,眼泪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了。
一路喧喧嚷嚷,唢呐声,马蹄声,街上行人的说话声,伴随着这些声音,刘枫进了魏家。
头发扎得很紧,紧到连头皮都不太舒服,再加上,头上的凤冠太重了,这一连串的流程走下来,坐在洞房里的时候,刘枫头都有点儿疼了。
“夫人,这是少爷让厨房备一下的,您先吃点东西,时间还早着呢。”
还真别说,这些吃食预备的都很用心,应该是考虑到她的妆容,所以端上来的都是好嚼用的东西。
小巧的水晶饺,一口一个,油饼也是切成小块儿状的,熬到软糯的八宝粥。
最夸张的是,居然还有两罐子的肉干,一罐是牛肉的,一罐是猪肉的。
新娘子在洞房里吃肉干,刘枫有些哭笑不得,她可能是大靖朝的头一人了,不过之前的伤感却是冲淡了不少。
夫君这么贴心,她在新房里呆着,都觉得比之前自在。
刘枫索性让人把凤冠摘下来了,又看了看镜子,这妆是不防水的,出门子的时候一哭,就把脸上的妆给冲开了,如今瞧着两道泪痕甚是明显,还有几分滑稽。
索性把脸也给洗了,免得吓到新郎官,不过,倒是辜负了这份膳食上的用心。
魏时早先就留了个心眼儿,让人给他的酒里掺了水,几乎是一比十的比例往里加的水,所以他杯子里的酒水也就是闻着有个酒味儿而已,喝到嘴里很是寡淡。
得亏多了这么个心眼儿,否则大婚当日非得让人给喝趴下了不可。
李家的舅舅和表兄那实在是来的太多了,而且就跟约好了一样,个个端着杯子要跟他喝酒,好话说着,人家又是来贺喜的。
魏时能怎么样,总不能装傻充愣吧。
酒喝了有一圈了,魏时红着脸往主桌上走,还没到地方呢,就又被李家的几个表兄拦住了。
得,这是不装醉不行了。
其实刚刚喝进去的那些酒,还不至于让魏时有醉意,但量实在是太多了,就跟一个人不断的往肚子里灌水一样,这胃里能好受吗。
魏时对装醉没有经验,但是他没少见过喝醉的人,说话有些大舌头,走路稍微晃一晃,眼神再稍微迷离一下,这就妥了。
魏时只管做一个好演员,李家几个表兄还不依不饶地想敬酒,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被人拦下了。
这婚宴可才进行了一半儿,后半辈儿,魏时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席上,有人跟他说话,就大着舌头回人家,没人说话,就搁在一旁发呆。
没办法,他要是离场了,连个帮他待客的人都没有,就算是一句话都不说,就坐在一边儿,也不能提早离场。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送走,魏时这才站直身子,神清气爽的往后院走。
郑重地掀开盖头,新娘子比他还要神清气爽,脸已经洗过了,妆也就全没了,不过瞧着还挺有精神的。
头发应该是解下来,所以才会松松散散的用发带扎在后面,他相信新娘子的发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是刚刚解下来的。
松散的头发上带着金灿灿的凤冠,上面还有几颗红宝石,瞧着就让人觉得异常沉重。
魏时早就已经把丫鬟和婆子打发出去了,这会儿只能亲自把酒端过来。
喝了合卺酒,两个人便各自用剪刀剪下了自己的一缕长发,刘枫手指灵巧的将这两缕头发绾结起来。
“夫人甚是手巧。”魏时忍不住赞道,他还以为自家夫人喜欢练武,应该对这些手工上的事情不太熟练呢,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瞧了夫人。
刘枫清咳了一声,“还好,还好。”
母亲可是拘着她练习了好几日呢,不过这个确实要比绣花简单些,再怎么练习,指头都快扎成马蜂窝了,也绣不出个花儿来。
她的嫁衣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了,都是绣娘做的,她也就是意思性的动了两针而已。
在女红上,她还真是头一次被夸奖,刘枫很是怀疑,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大婚之夜,两个人竟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是够了。
魏时很快反应过来,这可不是比赛发呆的时候,他紧张,夫人应该是比她更紧张。
“刘钰这段时间看着瘦了不少,个子也见长了,之前还说等咱们大婚之后,就搬到这边来住,索性等回门的时候,带着他一块儿回来算了。”
“我爹娘还说,让他在咱们这儿住上一年半载的呢,说就你管得住他,以前哪儿这么听话过呀,又是练武,又是背书的,就跟长大了一样。”
“也是时候该长大了,他都多大的人了。”
新婚之夜,新郎官跟新娘子不憧憬未来,也不聊聊对方的过去,更没介绍家里头的情况,反倒是聊起了小舅子。
不过,有刘钰这个纽带在,两个人都没那么紧张了,也慢慢觉得亲近了。
洞房花烛,正经事儿还是要做的。
新手上路,谁也不嫌弃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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