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叶灵犀刚下楼就见底下停着陈默言的车，她身上穿着练功服，倒也没管陈默言，自己拉开了架势打拳。车里的陈默言抽着烟看着她打拳，直到她走了两趟太极拳后，陈默言下车，他手上提着文件袋，面上倦色正浓。
天边太阳露头，炎热的一天即将开始，叶灵犀道：“我刚焖上粥，陈医生不如一起来？”
陈默言掐了烟，点点头，叶灵犀领着他上楼，陈默言放下文件袋挽了袖子走进厨房，她心想这人倒也自觉，估摸着是尝过了她的手艺，这才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叶灵犀去浴室冲凉换上一身新买的白T恤牛仔裤，这还是她头一次穿上山下的衣服，浓云一般的长发披在身后长至腰下，发尾微湿似乎还在滴水，镜中少女清澈灵动，自有一段脉脉风情。
她手上拿着水杯斜靠在厨房小门边上，陈默言垂着眼睛，微长的头发让人瞧不清他的神情，他这会儿正在炒土豆丝，一旁已经烙好了鸡蛋饼，盘中还腌着青椒圈。他利用叶灵犀冰箱里那点所剩无几的菜，不一会儿就整治出了一顿开胃的早餐。
“这件事不对劲，我要你帮我。价格随你开。”陈默言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没抬，叶灵犀早料到他会来找她，“我不能漫天要价，总要等我弄清楚这件事才行，不过我要先说明符箓等耗材是要另算的。”
“随你。”陈默言做好了饭，又就着叶灵犀冰箱里的肉给阿黄做了狗饭，叶灵犀也上道，把碗端上了茶几，二人相对用餐，都没说话。
饭后，叶灵犀洗碗，又换成了陈默言靠在门边，他目光落在水流上，“我昨天和我母亲一起去学校想把小璇接回来，她不愿意。”陈默言顿了顿，平静无波道：“问题是，她手臂上的伤痕都没有了，完好如初。”说完他揉了揉眼睛。
“今天我就会请假去他们学校的医务室待一阵子，我也给你安排了工作。去学校吧，我们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灵犀把盘子洗干净放在架子上，她抬头直视陈默言的眼睛，“好。”
这个好字一直维持到叶灵犀领到自己的制服，一声土黄色制服有些大套，陈默言还塞给她一把扫帚，她看了手里的扫帚半天，道：“这份工资也要算上。”
此刻陈默言身上穿着白大褂，里面隐约能见蓝色格子衬衫，他听了淡淡笑了，“这份钱当然要算上，毕竟是你劳动所得。”
叶灵犀觉得做清洁工也不错，给钱就行，最重要的是她能够借着打扫清洁的名义，在明华的校区里来往而不会让人注意。想到这里，叶灵犀先是回头看看月湖一望无际的水面，又看向面前这座幽静美丽的校园。
陈默言提到这里原本是清南东郊的一座私家别墅，后来被明华的校董们看中，这才把学校的地址定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原本的三栋楼和花园都被保存下来，明华的人后来又修了几栋楼，基本都是按照别墅原本的风格。若说校园，在整个月湖学区的这十几所学校当中，明华是最漂亮的。
陈默言载着叶灵犀开车进入校园，方一进去，叶灵犀的目光便对上了校园中被风吹动的叶子，叶灵犀侧过脸，静静听着什么，她似乎能听到风中有人低语。
“这两天就是期末测评，结束之后会有整个月湖学区的开放日，这一天明华也会组织文化节，这在整个清南都很出名，很多家长会带着孩子来，文化节那天明华也对外开放，所以来参观的人会很多。”
叶灵犀张开眼睛，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所以，这一天，蒋璇的父母都会来。”
陈默言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仅小璇的父母会来，我姨夫的儿子，还有儿子的母亲，也会来。”
好一场大戏，叶灵犀从陈默言车上下来，手上拿好了扫把，道：“那我去干活了。”
陈默言终究还是不放心，“有什么事就来医务室找我。”
叶灵犀转身，朝着陈默言挥手，这时正是清晨的校园，学生们都还没起床，叶灵犀在学校里乱转，她大致也搞清了这所学校的布局，当前三栋楼是联排别墅，被改成了教学楼，这里和普通高中不一样，除了固定课程，还有很多选修课，所以班级教室都不固定。校园东边是体育馆运动场和餐厅，西边仿照别墅风格修筑的一排排宿舍，叶灵犀瞧了，心道这所谓的宿舍楼分明就是外面的高档住宅区，里面更不知有多豪华了。
从这三栋别墅，直至宿舍楼后一大片地区全是花园，其中遍植草木，还有花房，满满的烂漫风情。
她一路走到宿舍楼后面的花房旁边，一从盛放的绣球花掩映角落处的秋千架，她听到有人说话。
“没事，不疼了。”少年低低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宽慰什么人。
“真的不疼么，都包上纱布了。”少女说话间带着哭腔。
“清玉，你从十四中走过来太远了，我下次来接你，好不好？”他转移话题的水平实在不高明。叶灵犀才看到原来高高的灌木丛挡住了一个英俊少年，这人有点面熟啊，她侧身躲在花房后面。
只听秋千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一个轻而软的声音响起，“不用，我喜欢你们明华的校园，也喜欢月湖边上的小路。”她语调低沉，像是陷在一个美梦里。
“我怕不安全，我要保护你啊。”
“你要保护好自己啊，都受伤了。”
靳辰望着眼前少女，这个一贯骄傲不驯的少年，耳朵有些红了，他第一次在这里前见到她还是去年，不过惊鸿一瞥，少女像是被吓着了，直到花朵凋谢，再没来过。终于，今年花开时，她又来了，靳辰等了很久，纠结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打招呼。
她不算漂亮，却清秀柔弱，她说她是隔壁十四中的学生，喜欢绣球花，自从之前在开放日看到明华校园里的绣球花就很喜欢，所以才偷偷从后门溜进来。靳辰每次路过这里都不由往这边看，他总能准时等到少女出现，同她静静聊天。
这是靳辰最期待的时刻，就像一个轻而远的梦，清玉是特别的，绣球花是特别的，连十四中都变成特别的了。
名叫清玉的少女望着紫色和黄色相间的绣球花，她忽然道：“阿辰，你看，花就要谢了。”
靳辰有些惊慌，“清玉，你不会再来明华了？”想到这里，靳辰笑了，“也是，快放暑假了，我去十四中找你，暑假你有安排么，我请你出去玩怎么样。不用我爸爸的钱，我自己赚到的一笔小钱，我带你去山里，去海边。”靳辰目光紧紧盯着眼前少女，他有些害羞还有点紧张，这笔钱他早就开始准备了，他看到清玉每次来都穿着这身绿裙子，裙子虽然干净但是很旧，再联想到十四中算是月湖这边最差的学校，他便知道他喜欢的女孩生活并不宽裕。
清玉笑了，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涡，看起来可爱极了，她伸手轻轻覆上靳辰受伤的那只手，“不用，文化节那天，我来明华，你陪着我就好了。”
听了这话，靳辰心中雀跃，“好，明华的文化节最好玩了，吃的喝的玩的什么都有，我陪着你好好逛。”
“不过，那天你爸是不是也要来？”清玉似乎对靳辰的家庭情况很了解。
“没事的，不用管他，蒋璇她妈也来，我爸要忙着应付她。”
清玉有些疑惑，“那你妈妈呢，不来了？”
靳辰情绪有些低落，“嗯，她癌症又扩散了，在医院呢。”他紧紧握着清玉的手，“我也不知道她能挺多久，只希望蒋璇她妈那个疯女人不要打电话了，这么多年了，她每天一个电话，我妈心里有愧疚，就这样接着听着，是个人都要被逼疯了。”他把清玉的手拢在怀中，“你的手太凉了，早上还是有点冷，明天记得多穿点衣服。”
清玉点头，软软道：“好。”她的手覆上靳辰的面庞，“你别难过了。”
“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是谁的错了，蒋璇她妈恨我妈妈，我就恨蒋璇，我努力学习也好，顶撞闯祸也好，就是想把爸爸抢过来，假装那是我一个人的爸爸。我们就这么互相恨着，恨到现在，我妈妈快死了。”靳辰望向清玉的眼，那双眼睛那么温柔。“清玉，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生，如果没有我，妈妈不会回到爸爸身边，如果没有我，就没人和蒋璇抢爸爸。”
清玉摇头，“阿辰，不是你的错。”
“我不知道。”
无意中听了壁角的叶灵犀终于明白这个有些面熟的少年是谁，来之前陈默言把靳辰的照片给她看过，叶灵犀的目光却未落在靳辰身上，而是定在被花丛掩住的秋千上，秋千轻轻晃动，响声细微，就在此刻，叶灵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微微侧身，就见一盆花从旁边宿舍楼上掉了下来。
靳辰霍然起身，“谁，谁在那里？”他身旁的清玉面上忽然慌张起来，她起身，靳辰拉住她的手，“怎么了，没事的，你别怕。”
清玉挣开了他的手，摇头道：“阿辰这两天我不来了，文化节见。”说完就跑了。
靳辰尚未来得及反应，叶灵犀收回自己看向宿舍楼的视线，她从花房一旁走出来，靳辰皱眉，怒道：“你是谁？”
叶灵犀拿着手中扫帚淡淡道：“我是清洁工。”
靳辰冷笑，“你明天不用来了，你被开除了。”
嗳？叶灵犀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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