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场中一静,姓袁,行二。华国近代史上,确有一位袁二公子。窗边那位赵老爷子也神色古怪起来,口中喃喃道:“袁寒云?”这位袁寒云便是钱币上雕着的那人之子,说句犯忌讳的话,袁二公子当年也是做过皇二子的人物,此人虽出身显赫,却自来浪荡风流,擅书画,喜金石古玩,有袁门子建之称。他素爱狎伎子,更是爱戏成痴的票友,甚至也曾登台演出过,生活奢靡铺张。他同江湖人士交好,在江湖上人面极广,甚至以如此身份加入了青帮,位居“大”字辈,辈分极高。
说来有趣,赵老家本是津海人,此来清南是作为《鉴宝》节目的嘉宾,他家中祖上是金石收藏家,浮雕上刻着那位去世后,袁二公子便长居津海,他家同这位袁家二公子还真认识,他管这人叫过二叔。当年嘉德拍卖为何找他掌眼,便是因为他还当真见过这种金质样币。
叶灵犀这厢说得确凿,厅中众人反应了半晌,爆笑起来,他们脸上的眼泪都笑出来了,七嘴八舌道:“哎哟,这也太可乐了啊,小姑娘你脑子没病吧,袁寒云。”
“哈哈哈,袁寒云死了多少年了,你还拿出来说,真以为拍电影呢。”
顶爷那边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叶灵犀冷眼旁观片刻,道:“如果,我能拿出当年我家师长同这位袁二公子来往的书信呢?”
顶爷冷笑,“瞧瞧,为了做局连书信都弄出来了,小姑娘我劝你歇了心思,见好就收吧。”
叶灵犀起身,动了动手腕,她当真是看透了这人嘴脸,打着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想要按照金子的市价强行收了她的金币,此人挟眼前众人之势,强逼于她,若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此刻怕早已百口莫辩,贱卖东西了事了吧。
既然说什么都会被以为是做局,总要拿出点手段才是,她清清嗓子,说话声音分明不大,却盖过了屋中一切嘈杂,只听她道:“这本是袁寒云给我家中师长之物,我师长漂泊江湖,当年袁二公子折节相交,赠与这几枚金币。我进城不久,并不了解这三枚金币的价值,至于为何保留这么多钱币,也是因为我家中师长避世而居用不上这些钱。”
这些话说完,自是没人相信,有茶馆里的茶客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有人喊道:“小姑娘,你以为金庸小说呀,啊,还避世而居,你家是古墓派?”
“哈哈哈哈。”
“难不成是疯子?”
“快点给隔壁绿珠医院打个电话,是不是哪个床位的病人跑掉了……”
话还没说完,场中顿时静了,只见众人像是被卡了脖子的鸡,一切嘲笑之语,憋在了嗓子里,但见叶灵犀将一个瓷杯握在手中,不过轻轻用力,瓷杯化作一捧细土,她摊开手掌,笑道:“我不是什么古墓派,却也是江湖人。”她看向顶爷,掷地有声,“我劝这位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轻轻拍手将细土放在桌上,看向厅中众人,又道:“我也奉劝各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顶爷此刻才道今日怕是不好,眼前小姑娘看着平平常常,却不想颇有来历,可如今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不能退啊,众目睽睽,退了就是他顶爷怂了,他得把话说圆,把事情抹过去。
顶爷拍手,“小姑娘,你有这样的本事,足见你背后的确有人,无论你家长辈是否同那位袁家二公子有过交往,他是否给过这三枚金币,二公子已经作古,我们也没法儿查证,我方才不过是见你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想要收了你手上的东西,对你做局之事也想着不计前嫌。”
“不过既然你依然咬死了东西是真的,那我也没办法了,请吧,待会儿我们有钱币交流活动,不欢迎你。”说完顶爷做了个请的手势。
到这副田地,卖不卖东西已经是其次了,对方嘴硬却已经生了退意,可她叶灵犀不是泥捏得,今日若偃旗息鼓走人,岂不坐实了她有作假,她摇头道:“东西是不是真的,你说了不算,不是说嘉德曾经拍卖过么,好,我就送去请他们鉴定。”
顶爷此刻才体会到点子扎手,“你……”
还未等顶爷说话,就听到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何必送到嘉德,我就能看,这段公案,就让老头儿我来断吧。”
顶爷转身,心中大呼,天要亡我,他只得上前,恭敬道:“赵老怎么在清南,我和阿茂还打算去津海看看赵老。”
赵老上下看了顶爷一圈,没搭理他,而是对叶灵犀颇为和蔼,他道:“小姑娘,把你的东西拿出来,我给你掌掌眼,也替你分明分明。”
叶灵犀将三枚金币递过去,“劳烦您了。”
赵老接过三枚金币,看得认真,茶楼中也是一片宁静,生怕打扰了赵老,他戴着眼镜,在灯下和日光下细细看了,最后小心翼翼还给了叶灵犀,他道:“小姑娘安心,这三枚钱,都是真品。”
嚯!都是真货?一旁喝茶带看热闹的不知道,那十几个玩儿钱币的脸上浮现出一阵狂热,纷纷向前,道:“赵老,这,这是真的民三英文签字版袁大头金质样币,真的?”
要知道这帮人收藏钱币这么些年,珍品也看了不少,可这只在拍卖会上出现过一两次,有价无市的东西还真是没见过。
赵老点头,“这三枚比当年嘉德张秀清老先生旧藏的那一枚品相更好,你们看还带着原光呢。”一帮三四十岁的人都抻着脖子往这边儿看,一旁喝茶的人也好奇,偷偷拿了手机出来度娘,末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有看热闹的戳戳自己的朋友,“哎,到底是什么呀,这么多人抢着看?”
拿手机的人放下手机,目光呆滞,“你知道隔壁的清河苑么?”
“知道呀,五万一平的样子。”
那人竖了三根手指,“三个小金币,那就是清河苑一套房子,还能精装。”
那人也愣了,“就一块钱硬币那么大的?你是说去清河苑订房子,带三个小金币就行?”
对方点头,二人对视无言。
叶灵犀将三枚金币随意掷在袋中,对一旁面色阴沉的顶爷两兄弟道:“顶爷,我只想问你一句,今日当真是你打眼了?”
众人皆瞧了过来,如今他倒是被架在火上烤着,要么承认今天是他技不如人,打眼了,要不想丢这个脸,那他既然已经认出了这三枚金币是真品,缘何这般唱作俱佳,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顶爷汗珠滚滚而落,半晌才道:“今天,是我打眼了。”说完朝着叶灵犀抱拳,“对不住了。”他顿了顿咬了咬牙,“今天都是我的错,这样吧,你这一袋银币我全收了,阿茂,你取钱去。”
叶灵犀瞧众人都看她,她笑意淡淡,“多谢顶爷。”说完她悠悠坐在一旁,道:“上壶茶,算我的,两位老爷子请坐,晚辈请您喝茶。”
赵老和他身边的老爷子笑道:“行,我们俩可就不客气了。”说着落座一旁。
冒爷拿了银行卡出去,顶爷一旁好生侍奉,叶灵犀清点着银币,另一边则同两位老爷子说话,她时常说出些掌故轶闻,逗得两位老爷子不时发笑,顶爷听着却心中暗惊。
“我此次卖大洋实际上是想要寻得玉石,另有用处,不过清南地界我不太熟悉,不知赵老可有法子?”
赵老指着他身边的老爷子道:“那可就找对了人,老杨乃是清南的玉雕大师,华东一地的玉石都逃不过他的眼。”
叶灵犀忙上道地替杨老斟茶,道:“还请杨老教我。”
杨老倒是觉得这小姑娘恐怕当真有些来历,建国后他还甚少接触江湖事,又素来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他笑道:“行,举手之劳罢了,这样吧,后天就有一大批矿石过来,我领着你去逛逛,看能不能寻到你想要的。”
叶灵犀起身抱拳下拜,“多谢杨老。”
岂不知这番动作,落在一直没说话的冒爷眼中,他抚上手中挂着的玛瑙朝珠,眸光微暗。
待钱款交接,冒爷又拿出了五万块钱,说这是赔礼。
叶灵犀将那十五万现金收好,并不接那五万块钱,只是淡淡道:“银币是按照品相和市价收的,这东西其实对你们没用处我也知道,顶爷今日不过是打眼了,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上的损失,这钱不是我的,我不碰。”
“这个也算我的,走了。”她点点那一捧细土。说完,朝着赵老和杨老示意,转身洒脱而去。
顶爷收了钱,面色沉沉,一旁赵老走过来,他微躬身子,赵老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人家给你的一线,记住了?”
顶爷忙道:“记住了。”
赵老杨老联袂而去,顶爷捏紧了手上的黄花梨手串,只听绷一声,手串断开,珠子掉了一地,一旁关掌柜带着那帮玩钱币的人还坐着,见这边气氛不好,便也不靠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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