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车站

    火车站大广场人声鼎沸，拖着大包小包的人们行色匆匆来来往往，自然没人看见有个小姑娘带着一只大黄狗坐在角落里，她从包里拿了个玉米面做成的饼子出来，小口小口吃着，时不时还给身边的大黄狗掰一些。

    一旁铺着报纸坐地上的女人脸色愁苦，她怀里抱着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她见了小姑娘又看了看她的穿着，道：“小姑娘，火车站人太乱了，你不要待在这里，还有你的狗，一会儿会有人来赶它。”

    吃着玉米饼的小姑娘抬头，朝着女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姐，吃饼么？”

    女人见着小姑娘的容貌愣了，她长得很是白皙俏丽，笑起来颊边还有梨涡，说不出的灵动可爱，“哦，不用了，你也是进城找活儿？”

    “对呀。”

    女人也笑了，“我从村里出来投奔小姨的，她说给我找个活儿干。”正说着怀里的小孩子发出呜呜的哭声，她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孩子。

    叶灵犀把手上的饼吃光后拍拍手，转头只见大黄狗的眼睛跟着广场上拿吃的的人溜溜转，她上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大黄狗怏怏地低着头。

    她本是在山上道馆里住着，两月前师傅无故失踪，而后一场大雨引起的泥石流把那正阳观压塌了，叶灵犀彻底没了去处，便决意入城赚钱，把道馆重新建起来。她来之前倒是通知了师傅的老关系，约定时间地点让人来接，可人迟迟不来，她也只能等着。

    过了一会儿倒来了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身旁的女人起身，口中讷讷道：“小姨。”

    叶灵犀抬起头，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把那个老太太瞧了一遍，而后唇边又挂起了甜甜的微笑，老太太见了小姑娘的真容，先是一愣，像是打量货物一般，在她脸上身上腰臀处逡巡。

    她对女人道：“你看看你，弄出个孩子，就是叫臭男人骗了。”

    女人低着头看脚尖，话也不敢多说，这位小姨可是村里有名的能人，说是在城里赚了大钱的，老太太道：“走吧，跟我回去吧，找活的事我已经帮你问好了。”

    女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谢谢小姨，谢谢小姨。”她刚想跟着老太太走，似乎是想起什么，对叶灵犀道：“我先走了，你别乱走，小心一点。”

    她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粗布蓝衣，慢悠悠道：“接我的人应该不会来了，我在这里也没地方住，可以跟你走么？”

    大姐愣了，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得偷偷看身边的老太太，口中道：“这，我也做不了主呀。”

    老太太却是一改方才态度，迎上来道：“多俊的姑娘，走吧，我那儿什么都没有，一间房一碗饭还是有的。”她似乎别有所指，“在清南，只要肯干，什么钱挣不到呀。”说完就要上手拉住她，却见小姑娘轻飘飘一个眼神过来，这样甜软的女孩眼中却含着几分轻嘲，让人不敢接近。

    “走了，阿黄。”趴着的黄狗呲溜一下爬起来，无可奈何地看看她，垂着尾巴尖跟在后面，老太太看了一眼大黄狗，终究没说话。

    她们出了火车站广场便是一片荒地，清南作为人口近两千万的大城市，新修的这些火车站都放在了城外。老太太带着她们走到一个角落处，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老太太自己上座坐在了副驾，抱孩子的女人拉开车门，愣了，后咬了咬牙也上去了。

    小姑娘走上前，只见后排座椅上，坐着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对方见了她眼中露出淫邪的光芒，可小姑娘却半点不怵，拍了拍身边的黄狗，道：“走吧。”

    开车的人见她还带着一只黄狗，不免想要说话，却对上身旁老太太的眼神，把话咽了下去。

    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直到天完全黑了，他们慢慢进入那个灯火通明的城区，叶灵犀一直靠在窗边，她和大黄狗一起看着窗外的高大建筑物，霓虹闪烁灯火璀璨。

    她轻声道：“原来这里就是清南？”

    面包车在路口拐了个弯，进入一条小路，就像是进入城市的背面，原来在那商业区写字楼聚集的街道上，还有一片低矮热闹的城中村，在城中村狭窄逼仄的路上歪歪斜斜不知走了多久，车停下来，只见面前一栋自建老楼，灯火灰暗，楼前站着一排穿着暴露的女人。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有些不安，从楼里里走出来几个壮汉，他们把车门一打开，其中一人瞧了瞧车内，邪笑道：“今天成色不错嘛。”

    说完伸手就把那个女人的下巴掐了起来，道：“哟，还有个小崽子吃奶呢。”说完看向叶灵犀，他眼光更亮，朝着身后道：“龙哥，今天六叔来得巧，这个小妞儿就用来伺候他。”说完嘎嘎的笑了，男人们一阵哄笑。

    抱孩子的女人只觉不好，她求助地看向前排的老太太，道：“小姨，小姨，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要找活儿么，干这个最轻松了，躺着就能挣钱。”

    女人剧烈地挣扎着，口中喊道：“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我不干这个。”

    男人上来给了她一巴掌，将她的头打偏，口中骂了句脏话，“都到这儿了，由不得你了。”说完，就把她拉下了车，伸手还要来拉叶灵犀，叶灵犀侧身闪过，自己下了车。

    男人们推推搡搡要把她们推到楼里去，见了阿黄则是伸脚踢了它，阿黄快步跑开，边跑还对叶灵犀点点头，一个纵身就没入黑暗。

    叶灵犀进楼后，只觉里面暗无天日，楼梯上站着许多穿着暴露神情麻木的女子，他们一路上了顶层，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真皮沙发上坐着个身薄面瘦的男人，他一抬眼，扫过叶灵犀二人，目光一亮。

    身边的几个男人皆躬身喊道：“六叔好。”

    他对叶灵犀身边的男人道：“那个带孩子的，孩子处理掉，嗯，我记得阿龙你好这一口，第一晚就给你了，记得悠着点，我还指望着她赚钱呢。”

    话音刚落，那个叫阿龙的男人就上前，不顾那女人的哭喊嚎叫，一把把孩子扯出来，丢给身边的跟班。

    六叔的目光毒蛇一般滑到了叶灵犀身上，道：“这个，给我带到房间里，不能动她，我留着招待贵客。”

    场中男人自顾自说话，并未理会叶灵犀二人的反应，在这里她们只是赚钱的货物罢了，女人疯狂反抗，被阿龙揪着头发就往房间里面拖，她抱住阿龙的腿咬了一口，阿龙怒了，抬脚就要踢她。

    此刻一直平静沉默的叶灵犀忽然道：“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见她神色淡然，目光澄净，仿佛此刻不是在狼窟虎穴，她甚至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朝着六叔甜甜一笑，道：“六叔想要用我去招待你的贵人？”

    六叔从桌上拿起一颗葡萄放到口中，缓缓道：“贵人？”

    “六叔可以省点力气了，找他没用。”说完她上下看了看六叔的穿戴，最后将目光锁定他脖子上的那枚虎牙，道：“六叔这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财运，你在这里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最后不一样要人财两空。”

    不知为何人财两空四个字说得沉着有力，仿佛一道炸雷在人们耳边响起，阿龙等人都愣了，看过来。

    六叔却不动，只是继续吃葡萄，头也不抬，道：“有点意思，那你说说，我身上什么挡了运道？”

    叶灵犀上前，边走边道：“六叔这面相两耳薄小，腮部无肉，天生煞气极重，不过鼻子却长得好，财帛宫本该是极旺的。是以煞气重些也无妨，保得六叔邪魔不侵，可是……”

    叶灵犀一顿，六叔却抬眼瞧过来，他明显是感兴趣了，主要是叶灵犀说得还真没错，他干这行这些年赚了许多，如今城中村有了拆迁的风声，他本想拿几块地，却不想之前跟着的人跑了，撘进去许多钱，事情还没办成，如今既然钱已经撒了出去，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地拿下。

    “接着说。”

    “只是六叔身上这枚虎牙却不妙，这虎牙本就大凶之物，积累山中猛虎血食多年的煞气，六叔带在身上，煞中更煞，如今煞气冲天，财帛宫隐隐有晦暗之兆，再这样下去，您这辈子也就赚点浮财罢了。”

    这话说完，六叔若有所思，他倒是想到了这枚虎牙的来历，一年前他救了一个路边手上的汉子，对方在他家中休息一晚，走后就留下了这枚虎牙，虎牙隐隐有些玉化，六叔看着喜欢，便戴在了身上，可现在回想起来，从一年前起，他的运道当真没有那么旺了。

    这栋楼像是被人盯上了，经常有人来突击检查，拿地的事情只见砸钱进去，不见成效，想到叶灵犀说的浮财二字，六叔只觉浑身发冷，浮财那不就说他留不住兜里这些钱么？

    他心里打鼓，面上不显，道：“小姑娘说话有点意思，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说好了，六叔放你出去。”

    周边男人神色各异，自是没人把六叔那句放你出去当真，叶灵犀却像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般，脱口而出道：“这个简单，六叔只需要把虎牙摘掉就行了。”

    “就这样？”

    叶灵犀像是一只懵然不知自己落入陷阱的小兽一般，“就这样。”

    六叔把脖子上的虎牙一摘，放在一边，道：“既然财运通了，贵人也不能怠慢。”说完，他冷冷道：“把她带进去。”

    瘫坐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女人高喊道：“傻子，他是在骗你，骗你啊。”

    男人们围了上来，叶灵犀摇头轻笑，步履轻快地走上前去，身边那些男人竟然都未沾到她的衣角，不过一个恍神，叶灵犀来到六叔面前，在对方戏谑的目光中，她伸手，抓住六叔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场中霎时一静，她浅笑嫣然，步履款款，像是提着一只鸡，把六叔提到了门口的那面大镜子那里，这面镜子，曾见证过无数绝望的女孩，被人毁灭被人侵犯，此刻叶灵犀将他的脸按在镜子上。

    六叔被衣领勒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听叶灵犀道：“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真相是什么。”

    说完，她伸手在六叔眼睛上抹了一把，六叔张开眼，惊骇莫名，他看着镜子，就像是瞧见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