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便由敝人开启这一盛会吧!天下英雄皆聚于此,实乃武林盛事啊!”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官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化身为天南王家家主、聚贤山庄庄主王照南的南诏王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下来,落座的同时,他的眼光也朝着自己所在席位对面遛了过去;这一席在座的皆是中原武林最有头脸的人物,其中最迟才到,也是此时此刻坐在最中间与他对席的人,竟是当今中原武林地位最高的前盟主唐简独苗弟子、叶家大小姐叶紫。因着她的辈分加之“隐元会中人”的震慑,包括李忘生、东方宇轩在内的诸位掌门都为她让座,才能有她这个来的最迟的人坐到最中间的位置。
南诏王的目光毫无忌讳地扫过对坐女子,只见她一袭缃色广袖宫装,身形纤细瘦削,却比其他女子颀长高挑,乌黑长发以银簪简单簪起,额角碎发没能覆盖光洁的额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垂着,仿佛是在走神,又像是在逃避他审视的目光;堪称秀致的面容之上眉目却显得极为冷清甚至有些冷厉了,细腻而瑕白的肌肤上没有丝毫红晕,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神色漠然,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而冷艳的气质。
冰肌玉骨,冷艳绝俗,虽然不似南诏王想来所喜爱的娇侬女子,这叶家小姐也称得上如隔云端的冷美人了!再加上她那超凡的武功与背后的倾城财力,若是能得自己所用该有多好!可惜啊...南诏王暗自在心中嗟叹,想到那位手段可怕连国师也敬畏三分的骨面天君张口只要这人,决计此女当下还动不得,至于日后么....掩去眼中的阴郁目光,南诏王命身边婢女满上葡萄美酒,举杯致意对坐的叶紫,爽朗笑道:“叶小姐与诸位掌门不惜远道而来参加屠龙盛会,真令敝人感到荣幸!先干为敬!”
“哪里哪里!”“王家庄主过誉了!”对席的诸位无论心中如何计较,皆笑容满面地觥筹交错起来。表面上与他们虚与委蛇着,叶紫心中却在飞快地判断盘算;因为她及时赶到,在场的藏剑中人便是以她马首是瞻,而中原武林众人虽然未必听她指挥,却碍于她的地位声望与以往的面子,隐隐以她为首,当下的局面便很错综复杂了,她既要不动声色地提点他们,到时候又要把握好机会全身而退,再想到还没有弄清事态严重只与自己闹别扭的叶英,叶紫顿觉头大如斗,连南诏王那隐含着贪婪的视线也顾不得膈应了。
看看身边那一串的掌门,叶紫觉得自己先前想得还是太美好,果然无论是什么人,面对利益都会忘记背后隐藏着的危险吧!纯阳李忘生带着二代几个弟子随行,七秀坊叶芷青、万花谷东方宇轩、天策府李承恩...一个个的都跑过来了,除开李局应该是为了调查山河社稷图,其余掌门怕是都为了这屠龙的巨大名声吧!还好其他她发了信的几位都比较稳重,丐帮一个人没来,而明教那边陆危楼估计为了重返中原事情太多,就派来了法王卡卢比与她的客卿卫栖梧。
悄悄冲李局点了点头,叶紫正要扭头朝另一席上的卫栖梧使眼色,忽而觉得身上一冷,一股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战栗感顿时顺着脊椎窜到头顶,直觉使然她顾不得侧首满面愧疚想要与她说话的洛风,猛然转头望向华丽正厅的尽头,只见一抹黑影如同乌鸦一般飞速掠进尽头的回廊不见踪影。
不知怎的,叶紫的心里咯噔一声,产生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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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慕容野狐乃是辽东北霸枪派著名人物,以北霸裂空枪法驰名于辽东,武器辽东白鲨枪,内功为铁胆霸体心法,还精通大力金刚枪法,他天生神力,身材魁梧之极,站立之时要比周遭人高出两个头。慕容野狐嗜好烈酒,有百杯不醉之量,在辽东他与大盗辽东火凤殷青丝相识并结为夫妇。”所谓龙渊泽擂台其实是南诏王对中原武林人士价值的一种变相筛选,除却几位掌门之外,凡是能有资格和实力登上这擂台的,皆是对中原武林有用,而事后很可能变成他侵略中原的障碍的人,故而这一筛选作为吊着中原武林胃口的“武功排名”,就像名剑大会扬刀大会一样令各大门派的年轻一代都很是看重。
还未揣测清楚南诏王意图的叶紫自然是不会让藏剑中人出手的,况且无论叶英还是她自己此行并未带上几个年轻弟子,故而即便是能感受到身旁坐着的叶英心中不虞,她也装作一派淡然地坐在席间看戏,一边听着见识广博的卫栖梧为己方的诸派侠士科普。
至少在这个世界的大唐江湖中,擂台是作为侠士切磋最主要的方法,点到为止还能探明武功高低,故而无论他们藏剑的名剑还是江湖中的纠纷甚至天策府、浩气盟内部将士都是通过擂台切磋的,而切磋之前虽不至于亲自交手,了解对方是何来历,又是什么武功路数毫不稀奇习空见惯。
侠盗世家出身的卫栖梧阅历极为丰富,知晓的人也极多,再加上他与叶婧衣相恋后叶紫便将商会的一些机密事务交到他手上,现下俨然是阳天君驻明教办事处总负责人的卫栖梧自然按照叶紫的要求在这里给诸多门派的人们不厌其烦地介绍着龙渊泽第一擂的擂主,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东家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殷青丝出身盗匪之中,父亲乃是上一辈的江洋大盗南海狼刀殷玉亭,精通家传燎原功与黑煞烈阳刀刀法。殷青丝自幼跟随乃父走千家过百户,干起了无本钱的生意,乃至直到她与后来的丈夫慕容野狐相遇,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慕容野狐妇唱夫随,两夫妇携手做下数桩大案,震惊天下,终被神策军缉拿...”
殷青丝继承了父亲的全部身价,她曾经的梦想便是住在一所宫殿之中,为了满足殷青丝这个奢侈的愿望,慕容野狐在辽东为她建造一座甚大的宫廷,取名唤作“琼楼玉宇”,他们一起将抢夺来的金银放在这座宫殿之中,相拥相守于此。不过,若非因为这座琼楼玉宇,他们行迹飘忽,也绝不会那般容易被神策军高手赌住,或许这便是佛家所言的,一饮一啄,皆有因果吧。
二人被捉之后,因才能被神策赏识,被胁迫之下加入神策军,后来二人因战宝迦兰事件被卷入迦兰僧与中原武林的矛盾之中,不得不跟随智慧王逃往西南,投了南诏王的阵营,在南诏王举办龙渊泽之擂的时候,他们夫妇因战法刚烈,出手很辣,被选为第一擂擂主。
当年殷青丝听闻有一金风玉露壶,高七寸,敛口,无颈,垂腹,腹上部两侧有一对兽首耳,圈足,有盖,盖顶有捉手。以整块羊脂白玉精雕而成,盖沿同圈足各式对称水波纹,器颈饰枫叶图案,以游丝毛雕而成,线条细腻而优美。壶腹正面一只汉八刀雕琢而成的秋蝉,更为此壶增添了一份灵气。因壶上所绘之秋景栩栩如生,而秋在五行中属金,故其得名“金风玉露壶”,实为绝世之珍品。
殷青丝盗取此壶时,初遇慕容野狐。此时二人均年轻气盛,自视甚高,甫一见面,便大打出手。慕容野狐枪击裂空,殷青丝刀舞烈阳,两人武学各有千秋,一时难分轩轾,而心中则开始暗赞对方。之后慕容野狐将金风玉露壶让与殷青丝,两人从此交好,后更结为夫妻,妇唱夫随,携手做下数桩大案,成为一对震惊天下的鸳鸯大盗。可谓“金风玉露一相逢,携手江湖任吾行”,一时传为黑道上一段佳话。此壶也被殷青丝作为定情之物,悉心收藏于琼楼玉宇之中。
这壶随着两人被捕遗失流落江湖,卫栖梧话语中没有说而众人也并不知道的是,这壶后来便被西域商会购去,如今正好端端地放在九宫棋谷藏宝库内。
“...殷青丝与慕容野狐成婚后合练“同气连枝”功法,二人联手对敌,威力更增三分,一会儿想必会有两人上台应战,一定要注意这同气连枝。”随着这厢讲解完众少侠恍然大悟之际,那边场际的聚贤山庄中人也鸣锣示意两边擂台的人选需要对擂了。叶紫微笑着示意她并不欲插手,诸位掌门放下心来低声交流几句,便有一纯阳道长与一万花花哥上台去,迎上那身材极为高大的两夫妻。
暗叹着不知又是谁做了谁的炮灰的叶紫转开目光不再注视场中那激烈的打斗,装作并未察觉对面南诏王等人探照灯似的眼神,她心中庆幸从昨日来到现在并未出现邠王李守礼的身影,只要他不在这里,自己顺利脱身的可能就大了几分。悄悄用眼角撇过左侧静默不语的叶英,叶紫藏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攥,还是恍若无事地扭头与身边神情假装凝重的李局低声交谈起来。
许是南诏王还不欲现在就翻脸,或者是害怕做得太明显叫这边众人警觉,第一擂竟然在慕容夫妇明显放水的情况下通过了,不同于场上未能看出原委的小人物的满面喜色,几大掌门都有些疑惑,但看着在场身份最高的叶紫与李局全然不在乎地状似闲谈着,他们只得把疑惑压在心底。
第二擂上场的人物显然就没有之前那边轻快了。
蛮帅·里赤梅与蛮将·苏贝德哈乃是南诏大将军阁逻鸿手下最为精锐的黑旗营手下重将,两人本为蛮族虎族出身,加入南诏军后因军功被拔如黑旗营,此次南诏王为求稳妥,特意将里赤梅与苏贝德哈从苍山洱海调来成都府,以备不测。
虎族,为乌蛮其中一个分支。其族人大多身材魁梧,力大如熊,吼声如虎。原本深居于树林,以男性狩猎、女性采集为生,不会织造、不善建屋,过着以树皮、兽皮遮体,久居于山洞或野兽遗弃的巢穴之中地原始生活。虎族人多身强体壮,擅长近身格斗,尤其以掌、指类功夫见长,手法野蛮而刚猛;中气浑厚,战斗中的嘶吼声常使敌人胆战心惊。
蛮帅·里赤梅虽然出身虎族,焰蛟手,僵蛇指,指掌双绝。他心思诡诈,对敌之时习惯以狡计蛊惑敌人,此次他前来龙渊泽,特意脱下常穿的梅帅袍,转而身着特殊打造的藤蓝甲,外表看来便于南疆军士别无二致,蛮帅·里赤梅所着之藤蓝甲,却是在三国古藤甲基础上改良而来。
相传三国时期乌戈国独有之藤甲,以水泡半月,晒三日,复以桐油以浸之七日,再以独特的编织工艺编制而成。人若穿之,则渡江不沉、浸水不湿,一般刀剑皆不能入也。后因诸葛亮看破油浸藤甲易燃之弱点,以计“火烧藤甲兵”,使攻无不克之藤甲兵首尝败果。
针对原藤甲易燃之弱点,制甲之藤弃用桐油浸泡,而改用天一教独门研制的神秘药水浸泡,使藤蓝甲不仅了保留有原普通藤甲渡江不沉、浸水不侵,一般刀剑不能入之特点,更克服了易燃之致命弱点。加之藤蓝甲所用之藤从选种、栽培、浇灌,均经过特殊处理,使此藤与普通青藤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且所用编织工艺也结合里赤梅之功体特点详做改良,使此甲之坚韧远胜其他。里赤梅得之,更如虎添翼。
随着南疆开化的逐步实施与曲云担任教主后五毒逐步地融入中原,武林中人对蛮族勇士也是有所了解的,看着那些掌门们有些轻松的神情,叶紫心中暗想轻视南诏王怕是会让他们吃很大的苦头的,但她不可能表露出来,只是与李局用闲谈掩盖着聊天的本质内容,似是而非地从他关心的燕小七的去处一直到这里暗藏的阴谋谈完,双方便凝神静待安排,各自闭口不提说了些什么。
她固然可以出言阻拦那可能发生的悲剧,但是暴露此行的目的,只会为中原武林带来更大的灾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或许并不是唐简心中赞许的正义行径,却是她的敌人李守礼这么多年交给她的,最有用,最残酷的事实。
不被利刃砍伤,不流血不疼痛,又怎么会有人相信她呢?
既无法劝他人放下屠刀,就只能以杀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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