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零一、局势

    这一头叶紫与郭岩一行八人正在荻花圣殿深处穿梭,远在千里之外南屏山的浩气盟总坛却在期间迎接了自成立以来的第二次危机。

    为什么是第二次危机?皆是因为当年浩气盟成立数月之际,既然是针对开元惨变中大获全胜的恶人谷成立,浩气盟自然要有对策压制恶人谷的嚣张气焰,盟主谢渊便和张桎辕、翟季真策划了三大杀招,充分利用八大门派的优势,声东击西,将恶人谷外的恶人们各个击破,从此恶人谷在中原武林的势力几乎绝迹。

    恶人谷一时轻敌,输了一局。加上地理位置距离中原太远,不利于后援补上,于是众恶人遂暂时回谷休养生息,以待不日与浩气盟决一胜负。

    随着黑鸦陶寒亭、陈和尚、康雪烛等恶人的投奔,恶人谷势力再次坐大,时机已到,雪魔王遗风决定亲率众恶人南下,奇袭浩气总部落雁峰!

    那是浩气恶人的第一次大会战,也是浩气盟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危机。

    行动出奇地顺利,王遗风带着恶人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落雁城,直达浩气厅。但是他们发现厅里空无一人,王遗风猛然领悟到,他们中计了!

    落雁城周围杀声四起,本来要奇袭的恶人反而被埋伏。但是谷主也不是普通人,他很快稳住阵脚,带领恶人反击。兵对兵,将对将,七星战十恶。

    混战中,谢渊对上了王遗风。这是两人的第一次相遇。虽然是初次见面,却是火花四溅,两人展开了一场龙虎斗!在这名动江湖的一战中,谢渊与王遗风对拆百招,不露败相,连王遗风也不禁对此人刮目相看。

    形势明显对恶人不利,王遗风不愿恋战,带领众恶人迅速撤退。

    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本进行,这一战后,恶人谷再败一局大伤元气,而谢渊以出色的谋略和武艺名满江湖,声望之高甚至超过了李承恩。一直郁郁不得志的他终于达到了人生的巅峰。但是这里究竟已经是被叶紫所改变的江湖,长久以来点点滴滴的影响汇聚起来,再爆发出来的力量不可谓不大,叶紫这只巨大的蝴蝶刮起的飓风吹动剧情改变应有的轨迹。与她所熟悉的剧情完全相反,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王遗风率领的众恶人并没有远撤昆仑,竟然留下在南屏山不远处与浩气盟打起了拉锯战。

    事实上,第一次会战很仓促很混乱,七星十恶没怎么交手,大家也不太熟悉。随后随着浩气和恶人多次小规模交战,谢渊和王遗风都渐渐发现一个问题:自己的行动计划,对方好像都知道。

    他们都意识到,对方可能派了卧底,或者说,两方内部都有别的势力探子插足。于是为了避免泄露也为了试探对方的实力,接下来的几场攻防都变成面对面硬拼。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浩气盟的主场优势,战略部署精良让恶人谷众人着实吃了不少亏,不过,战略上的不足可以用战术来弥补,王遗风对自己的谋略胸有成竹。

    就在叶紫与郭岩一行八人收拾妥当出发前往荻花总坛之时,恶人谷浩气盟双方爆发了第二次大规模的正面会战。

    一开始,王遗风带着几大恶人跟谢渊的六星硬磕,一直打到双方都精疲力尽无力再战,这时候,恶人谷方面安排的奇兵突然出场了————“乾坤锤”忽而默,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力士,力大无比,一对巨锤所向披靡。

    当双方都无力再战的时候,忽而默如开闸的猛兽,杀出来向浩气盟发动致命一击!就当忽而默的大锤要落到月弄痕的脑袋上时,一把细剑挡住了大锤!

    忽而默的双锤足有三百斤重,竟然被一把细剑挡住!忽而默愣了愣,退了半步,定睛一看,发现拦住他的竟然是个白衣小丫头。这太伤自尊了,忽而默大怒,挥起巨锤要将这个小女孩打成肉饼。叫林可人的小姑娘毫不退让,挥剑与忽而默大战起来。

    这是一场奇特的战斗。忽而默的大锤舞得虎虎生风,砸得飞沙走石,可人的剑却几乎不与他相碰,娇小轻灵的身形在双锤下穿梭。他们足足打了三个时辰,忽然可人退后一步,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们不能再打下去了。”

    而忽而默却轰隆一下倒了下去,死了。他周身没有一点伤痕,竟然是被活活累死的。

    王遗风叹口气,终于带领恶人全面撤退。恶人谷再失一局,而浩气盟成功抵御了第二次危机。

    在此之前,人们都怀疑可人的实力。回想起不久前她拿着剑圣的手书突兀加入浩气盟,并被直接授予重任。虽然她与剑圣有着莫大的渊源,但是由于年纪轻轻,而且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很多人私下说,是谢渊给剑圣面子,或者认为是谢渊垂涎可人的美色,才让可人进了浩气盟。但是这一战之后,可人震惊江湖,质疑的人都闭了嘴。人们这才发现,原来浩气盟第一高手,竟然是这个小丫头!

    剑圣传人,名不虚传!

    于是,可人也被谢渊提拔为七位领导人之一。自此一战,浩气七星会齐。

    而事实就是表面上呈现的这样吗?往往未必。

    江湖人皆道正邪不两立,浩气盟与恶人谷合该是水火不容打得死去活来才对,但是实际上,在叶紫和唐简不知不觉的影响下,尤其是唐简的隐元会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以至于原本现在并不会认识的恶人谷与浩气盟中的几个人提前有了联络,无论如何,两方的态度和看法总是有了一分不同,至少,那个隐藏在暗中的人就别有目的。

    在这场表面上打得你死我活热火朝天的落雁峰之战前,趁着众恶人集结之前,各人都没少做小动作,比如肖药儿找孙女,柳公子做人贩子,陶寒亭找仇人报仇,王遗风自然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叶紫死而复生这一事他本该是最早知道的,因为叶紫当初一离开明教,第一站就到恶人谷给了王遗风口信,但是那颗白龙珠甫一入手,心思缜密如他,忽然联系想到了柳公子处也有这样一颗,还似乎与无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王遗风迟疑之下还是决定先探明情况再赶赴中原。

    虽然打算是这么打算的,但自接了疑似那人的口信起,他竟是无一日不在心中翻覆以致夜里难以成眠。这么延续几日就在半个恶人谷的人都要被他的笛声折磨得神经衰弱后,王遗风终究没能坐住,还是决定推翻了之前的迟疑,无论虚实先往中原,若是假的,他也认栽;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哪怕只见那人一眼,也好。

    或许谁都不会相信,包括他自己。这么多年了,他曾经无数次梦到重逢的画面,巴陵策马的一个不经意的错身,再来镇廊桥的一个偶然的擦肩,昆仑冰峰的一个无言的对视……更多的时候,是在长安喧嚷的朱雀大街,梦中他转身回望,视线穿过黑压压的人群,飞鸟一般掠过,落在长街的另一头,于千万人之中,她在那里,是再熟悉不过的清淡微笑,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更远的地方。

    从这样的梦中挣脱着醒来,窗外落进西域冰凉惨白的月光,不似他曾经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月光柔和,就像他此时此刻身处在比昆仑离中原还要遥远的恶人谷,山峰突兀在夜色里似黑红爪牙伸张,他却并不以为意,再多的穷山恶水都比不上人心更为险恶。

    所以他才会那样怀念那个人,怀念很早之前带着忍冬花暗香的粉白信笺,怀念更早之前属于她、也属于自己的,比寒冬长江之水逝去更迅速、更不可追回的轻狂岁月。

    当初的自己又可知匆忙落笔写就的,竟是此生恩怨情长?

    伴她的信笺与他见字如面。

    一盏孤灯燃了半宿,火光摇摆不稳,原是该剔一剔灯花。王遗风收回思绪,放下毛笔,却看见宣纸上,字迹狼狈地氤氲开:

    “忆往昔狂放岁月,美人如玉

    不可求。”

    然而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想想都不会。王遗风很快发现他没有办法抽身了,因为恶人谷居然噼里啪啦来了一堆求投奔的,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贴着假脸的女装癖————不灭烟。凭空冒出的人物一上来就爆了一堆浩气盟猛料,顺利地入住恶人谷负责情报。王遗风若是相信他肯定是见了鬼,但是不灭烟的情报才能众人有目共睹,自他进来后清算出不少其他势力的卧底,后来几人的背景调查都离不开他,加上对方实力莫测很少露面,于是在不灭烟明确表态不影响大局决策的前提下,王遗风便默认了这个人的存在。

    若是老王知道叶紫与自己分开后这些年的详细经历,怕是当即便和烟大打出手了。可惜就连叶紫本人都未必能确认的事情,王遗风不了解剧情又怎能未卜先知?自然没想到自己被小坑一把。不灭烟的到来直接导致了恶人谷信息爆炸迅速组织化战力飞速上升【浩气也一样】。王遗风被各种事务缠身,加上不灭烟掐断了他关于叶紫的全部消息来源,往中原找人这种私事便被搁置下来。

    还好没过太久,终于在陶寒亭入谷王遗风在与他私下交谈中确认了叶紫的存在,当即便提前落雁峰计划,率领恶人谷精锐力量赶赴中原。当然,众位恶人都有特权,自然在标定日期前各自行动,王遗风也在得不到叶紫行踪的情况下决定先往稻香村,试图拜访唐简以寻求真相。

    王遗风早年与唐简并未有过正面接触,只在叶紫当年的遗书中得到几分信息,加上自投入恶人谷远离中原,他心中那个结多少年都没能解开,也没有联络过叶紫留下的任何一条线。就是这么不凑巧,前脚叶紫刚刚离开稻香村,后脚王遗风就到了村子,为查探唐简的所在,他终于与叶紫曾经提及的鬼谋李复有了一些接触。至于两个人究竟谈过什么,又知道了什么?怕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猜知晓了。

    于是清明节当天,来祭拜唐简大侠的衣冠冢的谢渊,竟然遇上了同样前来祭拜的王遗风,两人在大侠墓前大打出手,互探虚实,都不打算闹大,一场试探之下雪魔挥袖离开,不知是冲谢渊还是冲躲藏在树上的那个孩子留下一句话:

    “传说中的人物,未必不会再出现。”

    果然晚上在小镜湖,传说中的人物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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