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任侠

    离开成都后严纶老头没有取道马嵬驿走昆仑一路,这个时候昆仑派还没被老王干掉;也没有走融天岭,这个时候融天岭全是番僧;按照老头自己熟悉的路线,避开主干道走。叶紫和王遗风目前至少足够自保,而严纶老头那能排进全剑三前十五的武力值坐镇,他们三人还是只身没有雇佣车队什么的,只不过马车早已在成都换成天下钱庄出品、按照叶紫吩咐打造的马车,外面看起来朴实无华,内部却非常宽敞,待4、5个人都不是问题,一应俱全十分舒适,车身也相当坚实,拉车的马都奢侈地换成叶紫坐骑系统里面养着的龙子和麟驹,虽然比不上她的爱马闪电逾耀辉,也是百里挑一的汗血宝马,如今被叶紫奢侈地拿来拉车,速度杠杠的,老头心疼不行,一路上对那马比他们俩还好。

    虽然说是随侍师父身边,但她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严纶的弟子,不过是挂名,合作的关系大于师徒的名义,她还要负责三个人的饮食起居,所以路上赶车等等杂务她不需要做,赶车由他们两人轮流换班,她在车里面忙于看书修习心法或是通过信鸽咕咕和天下钱庄等人联络。不久之前唐简已经因为调查李守礼的事情赶赴南诏————也就是游戏里面的苍山洱海,离得太远短期内联系不上。本来她有心训练一批只属于自己的手下可惜现在人不在中原,秋子源她还是不很放心就算了。京城那边动静不大,无名官做得更大,要说有什么消息就是皇甫家老二皇甫少华出生,这让叶紫不得不警惕剧情是否有整体提前的嫌疑。

    另外最大的一个重磅消息就是从开元元年叶紫得到方亁出现在中原,如今两年过去他已经遍挑同辈有名的诸多高手纵横江湖未尝一败,名声大震,据说他现在正奔向少林要去骚扰大师们。叶紫看他挑的开心没有贸然联系他,一方面他人已经离开中原范围,另一方面万一蝴蝶了方亁寻花问柳出轨之路,他没去五毒把未来的五毒教主曲云给蝴蝶没了,她切腹都谢不了罪啊!

    这样想着,叶紫在隐元秘鉴上面注解几行,然后双手扶膝打坐,任红尘决的内力运转一个大周天。严纶正在外面赶车,马车小小颠簸着,另一个角上王遗风靠着车壁在飞速看书。前几天老头子给叶紫传授了红尘一脉的心法红尘决,果然如同游戏里面是极寒性的心法,用于搭配凝雪功和红尘秘法残尘逸流剑练习,因为她是女孩子,老头嘱咐她只需要稍加练习可以顺利使用武学技巧就行,性过寒不需要拿去深练(不然太过体寒会影响生育= =,妹子都懂的)叶紫肯定不会使劲练,她学这个主要目的是为修习红尘一脉的轻功步法风影逸流。

    叶紫如今已经75级,算是小有所成,藏剑轻剑心法已全部点满,心法栏却跟游戏里面不一样,一栏是静心决,点开上面一堆藏剑轻剑技能还有心剑和剑意八变;另一栏是刚学的红尘决,点开里面是凝雪功、残尘逸流剑、风影逸流、千针缭乱几个红尘武学技能,熟练度都还很低,因为不满80级连皇宫的剑都无法装备,所以当时离开山庄时向叶孟秋表示希望能得到一把趁手的轻剑,叶孟秋就把山庄诸多藏品之一的出尘剑给她拿去了,这把剑按说应该是后来叶凡的佩剑,被她拿去也不知将来会如何。

    短期内除开萧武宗的事情,就是抓紧修炼到80级,起码能换成皇宫装备,武器才是硬保证。随着她渐渐融入这片江湖后其实系统就很少用了,除非很需要系统功能查探别人身份之类,其他时候她都避免依赖系统,只是记录隐元秘鉴比较常用,武学上的修炼都很自主,时间一长经常就忘记还有系统这么个玩意,若说驯养和坐骑系统更是鸡肋,一旦召唤出来就回不去了,她发现这一点才庆幸没有一下召唤一堆不然往哪里放。

    车身猛地颠簸一下,放慢速度,外面传来些响动,像是不远处有嘈杂声,叶紫睁开眼,看见旁边王遗风已经放下书探身向外欲拉开厚毡。

    “嘿,又是哪路不长眼的马贼,撞上爷爷倒八辈子险霉!”外面严纶老头子哇啦哇啦叫道:“你俩不用管啦好好坐着,不碍事~”

    叶紫听他这么说就默默伸手合上车帘,两人对视一眼,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回原地继续各干各的。以严纶老头好事的性格一路上最开心有小贼来调剂,然后他就能旁若无人地驾着车一边用千针缭乱把马贼都扎成刺猬。起先叶紫还参与进来帮忙,后来看他玩得开心两人也习惯不掺和。

    “老头你悠着点留人家一条活路!= =”叶紫高声喊道“这年头做贼也不容易啊!”

    “哎知道了放心!”伴随着不远处各种噼里啪啦重物倒地的声音,老头语气非常欢快。

    王遗风:.......

    被这样搅合了叶紫也没心继续练功,从旁边包袱里面摸出一个奶馍馍捧在手里,吧嗒吧嗒吃起来。别说虽然是在古代,但是开元盛世真不是盖的,饮食包罗万象,各种后世有的后世没有的让人目不暇接,叶紫可是天下钱庄的幕后老板,估计全天下都没人比她更能有钱任性,又是吃货,从来不委屈自己,凡到一处,吃住度用全要最好的才行;王遗风本身出身世家,眼光也很高,严纶老头又使劲给他灌输什么红尘一脉的风格:“我们红尘一脉啦就要游戏风尘潇洒无拘不屑与寻常武人一般费尽心神修习武功啦,越玩耍才越有所得苦修只能事倍功半啦,追名逐利也没意思人生在世就要享受啦....”诸如此类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思想,于是三人一路高歌猛进,吃好的用好的玩好的,把拯救严纶基友之旅硬搞成了大唐西域三人半年游。

    把最后一点塞进嘴里,叶紫又挑挑拣拣摸出一个豆沙包捧着啃,两眼却贼溜溜地看对面一角王遗风看书,只觉得白衣胜雪发黑如墨,人美场景也美,心里一阵陶醉:啊~~~以前一起玩耍的小妖精们绝对不会想到如今她不但能和老王挂名同门还可以一路围观年轻老王的美色.....太荡漾了作为大恶人谷的一份子,她人生圆满了有木有!!!!盯着看了半晌,像是想起来什么,连忙使用系统出品功能窥探他如今的等级,一看之下又高兴又妒忌,这才学多久就50多级,果然人家有策划金手指在“天赋异禀”,她辛辛苦苦哼哧哼哧将近十年才70级,老王学了一年多就快赶上进度,这还是被严纶发现得晚17岁才习武的结果,日后他更是和叶英差不多水平的高手。叶紫不禁想象要是王遗风也和自己一样从小就习武的话,估计真的可以成长为剑圣、方亁和唐简那个等级的绝顶高手,可惜,资质再好练得太晚,她同情地又看了他一眼。

    以王遗风敏锐的五感,自然在对面叶紫看过来时候就察觉到,何况她还是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地端详自己。他也大大方方地任她的眼神溜过来看过去的没有什么不适之感,只是看她乌黑的大眼睛里面变来变去显然是在脑补什么,一会是欣赏一会貌似又变成同情,不知神飞天外想到哪里去了,连手上吃着东西都忘掉,呆呆捧着吃了半个的豆沙包,跟只松鼠似的坐在那里,要是背后有个大尾巴就更像。诡异地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也在脑补的小王同学微微一笑,搞得对面的叶小姑娘更呆几分,脸上冒出一点红晕,估计脑洞已经突破天际。

    对于对面这个几乎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师妹,王遗风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他不关心自己是否多一个小师妹或者严纶“一脉单传”果然是胡扯这种东西。他人生的近前十七年都在鲁地书香世家的王家大宅渡过。鲁地王氏一支乃两汉魏晋王氏之后,家学渊博,与太原王氏一脉同源,贵不可言,远至两晋名相重臣,近到隋末王世充,再到初唐俊杰王勃,巨擘无数,可谓真正的名门望族。出生于这样清贵世家,又天资聪慧,按理说他本该无忧无虑为无数人所艳羡,事实上他也确实被身边无数人所羡慕、嫉妒着,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才了解,他并不享受这种生活,也不为身边的一切所感到快乐。不,换言之,很少有东西能让他感到乐趣所在,自有意识以来他就暗自明白自己心思远较他人敏锐,诸人表里不一之处,笑里藏刀之言,他竟能一一察觉,自小尽知人心险恶之处,所有童年天真无虑之乐全无机会体会。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学会不再被他人心机左右自己的想法,而这样长的时间已经让他的不亲近为宗族长辈所不喜,同辈里没有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知己好友,又无人能及上他的才智,都对他敌视排斥,加上他性本喜静,越发不合群,大多时间只是埋首书本,唯有在浩瀚书海中感受无数不同的经历与人生才能让他过于沉重的内心感到些许慰藉。

    还未离开王家的时候,看遍身边人的悲欢离合与人生选择,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叩问自己的内心,继续读书求学,随后科考及第,然后在将来为官成家在官场阿谀奉承尔虞我诈,继续给自己的子女铺垫出同样的路,这样的人生真的是他想要的、注定的吗?他可以肯定,不是。父母为他起了王遗风这样的名字,只不过是寄托王家的魏晋遗风,他却时常觉得自己的灵魂里是真正存在魏晋遗风的,躁动而不安分地鼓动他,渴望属于那个时代放旷不羁的自由之风,渴求高冠博带轻歌怒马、不拘礼俗超然物外。对他来说,蝴蝶破茧所带来的极致之美比起歌舞丝竹更能颤动他的灵魂,沧海明月较之金银珠宝更能触动他的本质,粗俗武夫比起虚伪权贵更接近人之本真。

    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亦狂亦侠真名士,能歌能哭迈俗流。

    可笑世人看不穿,百十年后身外名。

    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不符音律平仄规则,加上叶紫之前所题句,却真真正正地刻画了名为王遗风的年轻人所追求的人生。所以在严纶一眼看穿他充满冲突矛盾的内心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脱离家族不属于他的禁锢,投身茫茫江湖间,去诉求关于千万世事疑问的解答,去追寻心灵的最终归宿。他是文人,又不止是一介文人;他是武夫,却超脱了武夫的粗俗。

    这就是真正的任侠,属于华夏古老文明中璀璨的一种精神,不光在他,也在千年长河滚滚、万里江湖茫茫间每一个侠义之士灵魂深处灼灼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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