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正腰平肩端坐在书桌旁写作业,身前的书桌正中央,放着一碟鲜红欲滴的车厘子。书桌的另一侧,是那个永远都“如饥似渴”的傅丛飞。
“墨墨,黄冈新教案做完没有?做完了赶快给我抄一下。”
傅丛飞对答案的渴求,是永无止境的。他坐在书桌的对面,面前的书本随便地摊开着,被他的胳膊肆意揉成了一堆腌菜。他急切地望着唐墨,焦躁的眼里早已生出了钩子,像一条等食的狗。
唐墨转过头,冲他狠甩了一把眼刀子:
“我说过不许你这样叫我,你再叫一次,今天的作业就只能你自己完成了!”
唐墨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墨墨听上去与某个知名社交软件的名字相同。从前他小,不懂,现在他已经十四岁了,他非常介意别人用这种“不怀好意”的,调侃的口气叫他的名字。
傅丛飞一愣,望着唐墨横眉怒目又唇红齿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哟哟哟!小样还生气了……”
对傅丛飞来说,天底下唯一能制住他的就只有做作业,一旦遇上唐墨口中自己做作业的威胁时,他总是能瞬间低下他最高贵的头。
“行行行!算你狠……”傅丛飞高举双手,皱着眉一脸苦相,高挂免战牌。
“求墨仔你能不能快一点,我约了小康康八点上线吃鸡。”
唐墨烦躁,冲他狠狠一龇牙,以示抗议。
唐墨转过头,看向墙角的挂钟,时针已渐近指向六。他心中一个激灵,心说自己今天果然太拖沓了,便立马收拾好心情,急急忙忙低下头继续往面前的稿纸上狠狠写划。
可是越想集中精神却越是心烦意乱,原本并不复杂的题反复解不出,唐墨手中那尖锐的笔尖穿透了稿纸,在苍白的纸面上留下一滩残破的泥泞。
今天唐墨的心里总是乱的很,他静不下来。
傅家的房子是一栋漂亮的大别墅,三楼就两套房,加一个大露台。两套房一套傅丛飞的,一套傅丛飞大姐傅丛佳的,大露台是两姐弟共用的晾晒衣物的地方。
今天唐墨所坐的地方便是傅丛飞的书房,书桌的正前方紧挨一面大大的推拉窗,窗外便是那个巨大的露台,露台上放着折叠晾衣架,堪堪越过推拉窗的墙,将那架子上鳞次栉比飘荡的衣物给擎到唐墨的面前——
飘飘荡荡的衣物丛中夹杂着一个女生的文胸,呈现出最圆满的弧线。粉红色的缎面布满甜美的白色波点,搭配粉红色的蕾丝边,那粉嘟嘟的红在暖风中摇曳款摆,似乎散发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息,让傅丛飞书房里的空气也无端粘上了那股甜……
唐墨知道,这文胸是傅丛佳的。
傅家是繁市有名的“大户”。傅丛飞的爸爸傅家明是繁市知名房地产企业家,傅家修的高楼大厦遍布繁市的大街小巷。傅家明有两个孩子,姐姐傅丛佳,弟弟傅丛飞。在唐墨眼里,傅丛飞便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的代表,要不是他唐墨成绩优异,傅丛飞需要唐墨做他的“作业指导”,真的很难想象,他与傅丛飞这样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来。
傅丛飞成日里没个正型,除了打游戏便是各种请人吃喝,但傅丛飞的姐姐傅丛佳却是完全相反的性子。傅丛佳今年26岁,去年从德国首屈一指的法学学府取得硕士学位后,便回了国,很快取得了中国律师资格后,傅丛佳进入了繁市最有名的盛达律师事务所工作。
傅丛佳是唐墨心中的楷模,他愿意无偿给傅丛飞提供作业指导,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傅丛飞曾经在班上夸口说,他有一个多么多么优秀的律师姐姐。
听得多了,傅丛佳在唐墨眼中的形象也变得逐日高大起来。在还是少年的唐墨看来,姐姐都能如此优秀,做弟弟的本质上应该也不会太差。
只可惜,现实狠狠地扇了唐墨一个响亮的耳光。傅丛佳再优秀,也无法阻止傅丛飞日益滑向蠢笨的深渊。在傅丛飞刚向唐墨抛出友谊的橄榄枝时,唐墨还曾经试图“挽救”这个“误入歧途的孩子”,只可惜事实证明,这些努力都是肉包子喂狗,有去无回。傅丛飞该怎么笨,还是怎么笨。
事到如今,唐墨也放弃了。为了不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唐墨每一次完成作业后,都会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作业双手奉送到傅丛飞的面前,这样傅丛飞就不会再对他进行无休止的骚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露台上那晃动不休的粉红色波点文胸就在无意间带走了唐墨的呼吸,摄走了唐墨的魂魄。
他开始无意识地往面前的稿纸上画圈……
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圈,像那文胸上的波点。
唐墨永远都记得他第一天来傅家时,陡然打开门时看见的那张温婉又多情的笑眼。傅丛佳穿一件白色衬衣,下摆扎进牛仔裤的腰里,她梳着随意的马尾,鬓边松软的细碎头发掩映着她玉白的皮肤,愈发显得吹弹可破。
看着眼前这张脸,唐墨想,他终于理解了“粉面桃腮”这个词的真切含义。
一阵陡然的心跳“失速”后,唐墨有些局促,他低着头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紧紧挨着傅家大门边的墙壁。他听见傅丛佳发出了清脆又响亮的笑声,一只柔软又白嫩的手伸过来直接拍上了他单薄的肩,鼻尖涌入一股淡淡的鲜花的甜香。
“小飞,这就是你的同桌唐墨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加了糖的瓷盘子。
唐墨想,他或许有点累,神魂皆不在状态,不然为什么一听见她的声音,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对儿糖和瓷盘的组合。唐墨有些眩晕,他低着头,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应和着身旁傅丛飞中气十足的,对他的介绍。
傅丛佳很开朗,在听说唐墨是繁市一中有名的学霸时,她更是热情洋溢地拉起唐墨的胳膊,将他的手与她弟弟傅丛飞的手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似乎把唐墨的手与傅丛佳的手捏到一起,这俩孩子便会变成亲兄弟,从此以后二人携手共同进步,共登学霸金顶。
傅丛佳请求唐墨多来她家玩,陪傅丛飞做作业,教他能静坐下来看书的方法。
她如此热情又急迫地将唐墨拉到她身边,低下头温柔地对他说话,对他展现甜甜的笑。这让唐墨愈发不知所措,只低着头感受自己脑中的轰鸣,机械地点头应和,哪怕他一句都没听清楚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从此以后,唐墨成了傅家的常客。
傅丛佳比傅丛飞大了快一半儿,她把傅丛飞当孩子养。自上个月起,傅家明便与妻子王纯美出国旅游共度二人世界去了。傅丛佳又正好回繁市来上班,便由她带着傅丛飞留守在家,每日由傅丛佳一人指挥家中的保姆安排好傅丛飞的生活和学习。
如今傅丛飞的个头也赶上傅丛佳了,不过在傅丛佳的眼里,半大的小子依然顶着一张懵懂的娃娃脸,自己的弟弟依然还是孩子。时针刚过六点,傅丛佳准时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小飞,带唐墨下楼来吃晚饭了,今天我让阿姨做了盐焗鸡,味道棒极了。”
无意识画波点的手陡然停下,唐墨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完成作业,还失神般画了这么久的波点!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后背陡然一紧,唐墨慌忙将手上的稿纸覆过来,再装模作样地往面前这张斑驳不堪的纸上描画方程。
不过一瞬,耳畔便响起了傅丛佳婉转悦耳的声音。
“小飞,怎么不招待唐墨吃水果,这车厘子是我今天才买的,新西兰车厘子,超级好吃!”
傅丛飞口里嘟囔着什么,唐墨没有听清,眼前却陡然出现了一只纤纤玉手,捻着一颗红艳欲滴的车厘子送到他跟前。
“来,唐墨吃一个。”
唐墨局促,急忙放下手中的笔,抬起手来,赫然发现指尖黑漆漆的沾满了笔墨。
唐墨不好意思,抬起眼冲傅丛佳羞涩一笑,便将双手往自己的裤腿上抹去……
“嗤——行了行了,你是属花猫的吗?写几个字弄得满手黑,这么擦擦怎么可能擦得干净。”
傅丛佳笑了,一脸的怜爱,就像在看她另外一个弟弟,她弯下腰,举起手中的车厘子,满脸堆笑地哄唐墨张嘴:
“来吧,张嘴,啊——”
唐墨一惊,觉得有点尴尬,除了他妈会在他四五岁之前如此哄他吃东西,已经许多年没有哪个女人会如此喂他了。
可是傅丛佳不觉得尴尬,为了将鲜红的车厘子塞进唐墨的嘴,她对着唐墨凑得很近,眼中闪烁的是母性的光辉。那香喷喷软绵绵的清浅呼吸喷射到唐墨的脸上,让他不适应到三魂丢了两。为了配合主人家的热情,唐墨压下心头的不安,学那傅丛佳的样,果真张开了嘴。
一股香风扫过,口中落入一颗圆溜溜的车厘子。那果子表面光光滑滑,像极了傅丛佳无意间扫过他唇角的指尖。
“好吃吗?”
眼前是傅丛佳放大的笑眼。
胸口住进了小鹿,怦怦怦乱撞,唐墨不敢看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他手足无措地点头。再抬起自己猫爪般的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想把那让他心跳加速的触感给擦掉。
傅丛佳浑然无感,她在得到唐墨对这颗车厘子的肯定后,就心满意足地直起了身。
“唔,你们两个把东西收拾收拾赶快下楼洗手吃晚饭,待会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傅丛飞站起来,他大声地催促唐墨,终于把唐墨从那迷惑人心的白日梦中喊醒过来。
“墨仔,快点来吃饭,吃完饭你还要辅导我做作业,我快赶不上跟小康康的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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