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溪气得扫落了满妆台的金钗脂粉,田姬则是冷笑连连, 直道妖姬的确是回来了。
至于当初被韩王进贡的三位侍妾, 如今为嫔自然也是忍气吞声, 各自暗暗失落。
不过国宴之上,款待女国君, 可是满桌席上却无宫里妃嫔出现, 这实在是不成样子。
几大世家原本就对皇帝的后宫只有外国贵女而无本朝世家愤愤, 现如今, 一看皇帝变本加厉,是以在宴会开始前, 请托礼官指出不妥之处。
凤离梧却是面无表情听完礼官之言, 径直说道:“宴请国君, 为何要宫里的妃嫔陪酒?从本朝起, 这个规矩要改。”
凤离梧说话一向是落地有声,他说得斩钉截铁, 礼官只好依照去做。
结果国宴开始, 当真是万绿丛中两朵花。
一朵是波国女王姜秀润, 端坐在凤离梧王座之旁,与圣上把酒言欢, 共修两国交好情谊。
还有一朵是女王带来的波国女将军。这个白将军虽然是个女子,却是人高马大, 身形健美, 而且面有紫色胎记, 叫人过目不忘。
结果满朝文武的心思一下子又过到了女将军的身上——她的面容太特殊, 见过的都有印象。
要知道先前农司主司公子小姜的身边可就有这么一位侍女。怎么这侍女跟着回了趟波国,摇身一变,就成了波国的女将军?
有那眼尖心思活络得,也顾不得礼节不礼节,只瞪着眼仔细去看这位女王,怎么看都是觉得女王跟先前的那位姜主司有着八分的形似,两分的神似。
而且听闻这女王就叫姜秀润,这“秀”与“禾”只有半字之差,更是叫人浮想联翩。
最主要的是,国君对待这位女国君,可以说是温柔体贴,尽显好客君子风范。
能上国宴的烹鱼,都是刺少肉多的,圣武皇帝却依然细心挑拣一大块鱼肉,亲自夹放到了女王的碗里。
那女王又自自然然吃下了鱼肉,怎么看都不像是毫无交情的,更何况先前圣武帝亲率平定三郡的大军,在战事过半时,去了趟西北,据说也是跟波国有干系。
曾经是太子侧妃的瑶姬,还有那农司的主司姜秀润,与现在高居王庭上的雅伦女王,这三者究竟是何关系,直直叫满朝的文物好奇得炸裂了心肺。
是以朝臣中有与女王搭话的,也是绕着圈子问昔日的同僚,回到波国的公子小姜现在安好?
姜秀润抿嘴一笑,正想搪塞过去时,凤离梧开口说道:“波国先王爱重女王,加之仰慕我齐朝的诗书礼仪,便将爱女送入齐朝,修书给先皇与朕,代为关照。为了行个方便,便化名姜禾润。女扮男装入书院求学,”
这话一出,百官们全瞪大了眼珠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毕竟先皇的意思很明确:第一,人家女王乔装前来时仰慕齐朝,并非作奸犯科。第二,这事儿,死去的先皇和他都知,是默许了的。
至于先皇究竟知不知道,谁能不能下皇陵去问。
他们也至此闹明白了一点,原来这姜秀润与姜禾润真的是同一个人!
那位才学出众,辩才了得的公子小姜,竟然是个女人!
这等子事实只炸得百官们的脑嗡嗡作响,齐齐望向高居台上的两位。
姜秀润着实没有想到,凤离梧会这般毫无遮拦地说了出来,其实这事儿略搪塞一下,便也过去了。毕竟她乔装改扮,入朝为官,实在是有违大齐礼制。
可是凤离梧却是一片坦然。
不说破了,总是会有那专营之人会深入的打探,以后拿了姜秀润和宝鲤的身份说三道四。
他与姜秀润一早便互有情愫,那宝鲤是他的孩儿,确凿无疑。
至于不说破瑶姬的身份,是因为姜秀润心内介怀着与他人同侍一夫的事情。而且她如今贵为国君,若是曾经为妾的确是不妥。
反正真正的姜秀瑶已经在波国申家被贬后,跟着一起流放到了蛮荒之地,不怕人来查证。
就算姜秀润跟她那个妹妹姜秀瑶长得一模一样,也有话能搪塞。
于是宫宴就在百官满脑子的暴风骤雨里结束了。
姜秀润入城后折腾了一天,总算是能解乏休息了。
凤离梧给她安排的行宫就在东宫一侧,隔着条街之处。
是以凤离梧从宫宴下来,简单沐浴一番,脱了龙袍换了常服,一路穿行,从东宫的侧门出来,再过东门外的永定桥,走过一条街市,就到了女国君暂居的行宫。
还是太远了,凤离梧不满意地想着,又开始怀念起以前在太子府的便利。
他寝宫的龙床够大,足可以睡下两人,却每天要苦兮兮地传花园,过护城河,穿大街才能见到心爱的女人和儿子,这样的日子,真是只有一天就觉得够够的了。
等他过了厅堂,一路走到内院时,老远便听到宝鲤叽里呱啦的笑声。
走进去一看,一直爬来爬去的儿子,此时两条小短腿微微岔开,将小胖手高高举起,一脸得意,正咕噜咕噜地笑着。
宝鲤居然能自己站起来了!凤离梧快走走上前去,将站了一会便摇摇欲坠的儿子一把抱了起来。
姜秀润也是刚刚才看见儿子会站起来,只笑着道:“看来要将你送来的那带轮子的小车拿出来了,让宝鲤慢慢推着玩儿。”
说话间,凤离梧命人送来的那只金毛小狗,被姜秀润赐名核桃,也跟着凤离梧脚边绕个不停,扒着要人抱。
当凤离梧将儿子放下后,宝鲤立刻撅着小白屁股爬爬,抱起小狗核桃往自己的脸上贴,嘴里更是婴声婴语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凤离梧看将外厅刚刚摆下桌子,还有侍女往上端菜,便问:“在国宴上没有吃饱?”
姜秀润瞪了他一眼:“光是接受百官问询了,哪有胃口吃?我叫人煮了切面,里面卧的是咸鸭蛋黄,还搅了细卤子,要不要跟着吃一碗?”
凤离梧其实先前吃得还算好,就是这么走了一路,又饿了,于是也要了一碗。
这等子切得粗细不一的面条,吃起来最有嚼劲。像这类家常小食,自从他的侧妃远离他而去后,真是好久都不曾吃过了。
如今筋道的一碗,配着流油的卧咸鸭蛋,再夹上一碗切碎了辣椒肉丁的卤子,吃得人肠胃都舒坦得不行。
凤离梧放下一碗面条,再看看一旁小口吃面的女人,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这种活着的感觉,真好!
只可惜春宵苦短,虽然与心爱的女人相守其乐融融。
可是朝堂上的闹心事,却在天明日升的时候,准时而至。
当初三郡有造反的苗头,频繁勾结外邦。凤离梧原本是亲率大军前去□□二弟,让他早酿成大错前及时止步。
可惜凤离梧喂了三郡不过半月,便改道前去了西北波国,便给了凤舞招兵买马扩充领地的时机。
当凤离梧返朝时,三郡的大军竟然已经占领了三郡之外的狭谷关,占据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军事重地。
至此,便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朝廷若要再派兵排乱,难上加难。
于是朝堂上吵成一片,许多老臣对凤离梧先前之举极为不满,可是碍着圣上的脸面不能明说,话里话外的指责却尤为明显。
就连凤离梧扶持的新臣们心里其实却是有不理解的。
一时间,当老臣们群起而攻之时,他们也默不作声。
这早朝堪比菜市场。
最后还是凤离梧动怒,三言两语申斥了带头的外祖父尉钟,这才止住了争吵。
下朝后,凤离梧便将季秉林单独叫入了御书房。
季秉林将凤舞和三郡现在的态势详细介绍一番后,迟疑片刻,说到:“王上,据说先王临崩前曾拟下三份诏书,着凤舞即位。臣探得诏书近日在洛安出现 ,似乎有不少世家老臣已经知道了诏书。
凤离梧冷冷笑道:“这诏书便是个笑话。先王一心一意要给孤找不痛快,就是临死也不放过机会,满朝臣子俱是晓得。若是有人拿了鸡毛当令箭,自然是居心叵测,孤也不吝于大开善心,送他们与先王团聚,继续做忠臣孝子。”
季秉林却摇了摇头道:“圣上,如今朝中文武对您率军前往波国心存非议,若是您说不出服众之词,恐怕群臣难以信服啊。”
凤离梧跟季秉林倒是无甚可隐瞒的,径直道:“波国的女王是朕的女人,她生的孩儿,是朕的亲生骨肉,大齐的皇长子,朕若是弃她们二人不顾,便是连护子的畜生都不如,季爱卿,你说朕不该去吗?”
季秉林也是一副的苦瓜脸。他自然不能说出让皇帝眼看着妻儿被戎兵劫掠的话来。
只是皇帝说的这些,现在难以服众啊!这人心若是散了,大齐的这条船,在眼下的惊涛骇浪风雨连天里,可就是不好掌舵了啊!
季秉林以前有些难解的事情,倒是有知己可以倾述,拎着二两酒,带着切好的酱肉,寻到农司那里,找姜主司喝上一顿就开解的差不多了。
可是现如今,他却不好再拎着酒瓶子找昔日的知己对饮了。
可是现如今这麻烦就是因她而起的。季秉林觉得私下里,自己还是要找波国的女国君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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