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早便知,以前那个在洛安城里委屈求全的姜禾润尽是假装出来的, 可是凤离梧真的被昔日阿谀奉承惯了的狗腿子掐着脖子要挟时, 依旧后槽牙磨得直痒痒。
姜秀润可不想跟他一起做一对水下冤魂, 只亮出了底牌后,看他瞪着自己似乎是要背气过去的样子,和缓着语气给大齐陛下台阶下:“听闻安息的黑头江鱼最肥美, 陛下要不要试一试?只是需告知厨子用当地的辣酱炖, 锅边贴一圈面饼沾鱼汤吃才最好呢!”
凤离梧大约缓过了一口气, 眼神阴晴不定地看了她半响, 才对站在门外的窦思武喊道:“去!照着波国雅伦女王的话, 捞一条江鱼炖着吃。”
也许厨下一早就备好了吃食, 不一会的功夫,便有人接连不断地往屋内端送餐盘。
姜秀润抬眼看着, 菜品备好, 便移步走到桌前, 亲自端起酒壶, 给凤离梧的酒杯里倒酒。
可惜酒杯奉上, 男人却无接过酒杯之意。
姜秀润也不强求,站起身来, 推开了这酒楼临江的窗户。
“陛下,可否过来一同赏月?”姜秀润轻声唤道,却不见凤离梧有想动的架势。
她倒是了解他的, 生起闷气来会持续很久, 于是干脆走过去, 伸手去拉他起来。
那一双柔荑入手,便是如羊脂一般腻滑,就像想狠心甩开,也要积蓄一下气力。
就这样,姜秀润略微吃力地拉着高大的男人,几步来到了窗前。
此时窗外江面一片银光镀亮,因为江水流经此处,江底起伏不平,呈现出三处潭面漩涡,因为潭底的折射,竟然在江面上映衬出三个圆月的倒影。
姜秀润指着那圆月倒影柔声道:“当初选来此地,便是因为这里有名的三水映月……你我分别两载,也少看了两次玉兔月圆,便一次性在这里看全了,倒是化去了几分遗憾……”
她说话若是不刻意装男声时,便如泉水一般清冽,让人的心情为之和缓。
她看圆月时,凤离梧却看着她的脸。
当她说“化去几分遗憾”时,眼神里分明有着无尽地怅惘……有那么一刻,凤离梧甚至觉得,尽管她当初走的决绝,可是她的心里,也是有他的……
听完了她的话,再去看窗外的江边,那雾气江面便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凄迷之色。凤离梧一时恍惚,竟然想不起自己在上次的中秋之夜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大约是与她离开后的每一个夜晚肖似,一盏孤灯一卷书,半是寂寥半相思,撑着他度过大半个夜晚。
此时,她人就在他的身旁,馨香可闻,可是他却硬是拉不下脸来搂她入怀。
她不要他,跟别人生了孩子,可他却非她不可,这是一种何等的低贱堕落?
所以,他要吓唬她,让她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但是在高楼上,看着她被吓得呕吐,脸色煞白时,他就心疼了。
可是待她上楼时,凤离梧命令自己不能心软,不打断这女人的那一根逆骨,就算是将她掳掠回大齐,她也是不会安生的。
只是让他万没有想到的,却是这女人一早算计,竟然在安息城上悬了致命利刃,那种被心爱女人算计的愤恨真是叫人炸裂心房。
但现在,她却说,约在此处,其实不过是为了跟他欣赏这多出的映月,弥补心中的遗憾,那滔天的怒火似乎是被盆子水滋灭了般,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
是以,在窗前沉默了半晌,他才冷声道:“分开了,你心里还会想着我?”
姜秀润转头看他,本来应该是朝气蓬勃的青年,眉头间刻有了淡淡的川字印痕。
她缓缓伸手抚着他的额间,沉默了一会道:“怎能不想……”
凤离梧一紧她的腰,终于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从嘴里蹦出来的却是气狠狠的话:“却是想的怎么淹死我?”
姜秀润不想再继续这无解的话题,见他终于说话了,便牵着他的手回到座位,捏了一块月饼给他吃。
凤离梧这一日都未食饭,现在肚中正饿,不过却也不想这么快就放过她,只哼了一声并未张嘴。姜秀润举着手一直在他的嘴边,只两眼温润地看着他。
凤离梧看着如同两眼泉水般的眼睛和清静的目光,终于轻轻张嘴,任她将月饼轻轻投入。
饼儿的味道,自然是舒爽入口的,那馅料也是凤离梧爱吃的红豆捣泥的馅料。
既然张嘴吃了第一口,余下的时光,二人倒是像默契达成了共识一般,不提国事算计,只是品菜酌酒,赏月共怀。
站在门外窦思武看白浅一直未曾吃东西,还殷勤地给她端来的托盘,肉菜米饭一应俱全。
可惜白浅不领情,狠狠瞪了窦思武一眼。窦思武却是满心地委屈,小声道:“不过各自当差,在船上我可也让着你了,你怎么这般小心眼,这么久不见,也不说想我……”
这句话正好捅在白浅的肺门子上,当时若不是船上狭窄,她又措手不及,她自觉断不会被窦思武扣住。当下也不看那托盘上的酒菜,只冷哼哼地拿起自备水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白水。
江月美景虽好,终有曲终人散之时。
待得饭食到了一半,凤离梧突然停箸,只是那长指不停地在桌面上轻叩。
姜秀润是知道他这习惯的,便是心里又在算计什么,又十拿九稳时才会这般下意识的动作。
算一算,时辰差不多了,姜秀润轻轻站起身来,说道:“今日相见,已经践行约定,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免得守坝的将士误会,平生波折便不好了。”
凤离梧慢悠悠道:“你修建堤坝准备水淹安息,倒是别出机杼,只是……你是觉得朕是被吓大的吗?”
姜秀润心中一震,转头看向凤离梧。
凤离梧悠悠地道:“孤承认刚看到你的图纸时,确实唬了一跳。但是仔细想想波国的地势,便知此策绝不可行。距你那水坝不远处便有一道山谷,足以将洪水拦住。”
姜秀润身子一僵,刚才两人相处时,凤离梧并未招人入内询问,也未看过地图,却是如何得知水坝外有道山谷的?
这个水坝其实是她准备近期修建的,用来扩大种植水稻,和水灌安息完全没有关系,就连那处山谷,她也是不久前才从地图上看到。她刚刚才绘好图纸,出发前也是灵机一动,将此图带上,想着说不定能起到作用。
毕竟凤离梧远道而来,哪里熟谙波国地势?她向来是个惯会空口白牙吓唬人的,便是拿出个胸有成竹的气质,只要唬住了他一时,得以全身而退便好。
哪里想到,凤离梧不过是一顿饭之间,便自己醒悟了过来……难不成他已经将波国的地势河郡烂熟于心,这才发觉出来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扑通声,听着像是有人摔倒在地,姜秀润不禁脸色一变。
在外面厅堂之外,白浅和姜秀润带过江来的几个侍卫俱饮了自己随身带的水后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原来白浅他们虽然谨慎,奈何凤离梧手下养的人皆是三教九流,鸡鸣狗盗的人才也是有的。
当时河边混战时,剩下那几个没有落水的侍卫的水袋木塞子皆被人洒上了药末,那木塞只要被打开,些许药末落到壶口就稳了,那等子迷药的霸道,可不容小觑,不消片刻便将人麻翻了。”
凤离梧此时已经是酒足饭饱,倒是神态语气都变得从容,淡淡对姜秀润道:“雅伦女王,你要明白,朕此番亲身前来,怎么可能空手而归?不管你愿不愿意,朕都要带你会洛安城。替你打造的宫闱已经修缮完毕,便是依照女王的食邑奉养着你,只是此生你休想再踏出那宫门一步。”
说完这番,凤离梧再懒得听姜秀润口吐莲花,满嘴胡言地翻云覆雨。只一把钳住她的胳膊,几下扭住,用一旁帷幔上的缠身捆住了,然后单手将她夹起,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
出门时,正看见窦思武语无伦次地扶起了白浅,嘴里喃喃道:“姑奶奶,可不是我坑你,特意给你另外备了饭食和饮水,可你偏偏要喝自带的……这圣上丢了老婆,难不成也要害我此生娶不到老婆?”
他这番心慌的嘟囔,在看见凤离梧扛着姜秀润出来便戛然而止。可惜还是被凤离梧听到了些许,只不怒自威地扫了他一眼道:“不赶快用铁链将这浅儿锁上再带走,朕只怕你等不到娶老婆那日,便被人活活打死。”
窦思武细细一想,觉得圣上提醒得甚对,只是铁链太磨人,便拿了绑缚帆布的粗绳,娴熟捆绑缠绕,连打了一串的结儿。
此时一行大齐的君臣,便如山匪抢媳妇一般,劫掠着女人便上车离去,不一会便前往坞头换船,接下来,便要经海路直往大齐洛安而去。
姜秀润几番叫嚷,甚至大骂凤离梧不守信用,都没让他撼动半根眉毛。
一时间,女王的嗓儿喊得嘶哑了,那胸口也开始涨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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