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隆庆帝收到了辽帝的邀约,请隆庆帝去草原秋猎, 信里辽帝还说,他准备了一匹绝世好马要送给隆庆帝。
这几年大周与辽国总体相处还算和平,边关两国通商,彼此百姓的日子过得都不错, 而且,曾经发誓要消灭大周的老辽帝已经去世了,现在的辽帝才二十多岁, 年轻的辽帝登基后一直都很敬畏隆庆帝,信里面谦卑的语气,喜得隆庆帝差点笑掉大牙。
隆庆帝很自得啊, 他的龙子们能文能武,老辽帝英武一世,生的儿子却是孬种。
大臣们却怀疑辽帝有阴谋,纷纷劝谏隆庆帝不要接受辽国的邀请。
隆庆帝哼道:“朕若不去, 岂不是显得朕怕了辽国的小儿?”
隆庆帝本来就嫌皇宫拘束, 现在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草原逛一圈,隆庆帝不去才怪, 再说了, 隆庆帝还想看看辽帝给他准备了一匹什么好马呢,辽国战马赫赫有名, 被辽帝夸成“绝世好马”的马, 一定不凡。
就这样, 隆庆帝力排众议,命文武大臣好好准备,半个月后他便要出发。
隆庆帝觉得去草原是乐事,所以他钦点了太子、宁王伴驾,命三皇子、四皇子与内阁留守京城,除此之外,隆庆帝命承恩侯顾崇严率领二十万禁军护驾,以免辽帝有什么阴谋。当然,隆庆帝也没忘了邀请他心仪的二儿媳妇人选,顾鸾。
前世顾鸾是个小病秧子,自然不可能去千里之外的草原,这次,顾崇严都替女儿想好了如何婉拒圣恩,顾鸾却期待地对父亲道:“爹爹,我想去草原看看,错过这次,以后我可能都没有机会去草原玩了。”
顾崇严疑惑道:“宁王也去,你不怕他?”
顾鸾低头,小声嘀咕道:“我不去他面前就是,而且有爹爹在呢,我谁都不怕。”
女儿这么信他,顾崇严很爱听,朗声笑道:“好,那阿鸾也随我们去。”
侯府里的其他人,萧老太君年纪大了,不宜远行,俞氏是当家主母,既要管家又要看着庄哥儿,可光顾鸾一个小姑娘去也不行,顾崇严就劝母亲柳氏一块儿去。能随驾远行可是大殊荣,柳氏高兴地答应了。
顾崇严没想再带别人,多带一个,他就要多操份心。
二房的曹氏却领着十六岁的顾萝来了,笑眯眯地说,让她的女儿给顾鸾作伴。
因为当初顾萝害怕与赵夔一队,就迫不及待地将顾鸾推了出去,顾鸾早与顾萝决裂了,堂姐妹俩关系冷淡,俞氏肯定察觉了,跟女儿问了原因后,她便也嫌弃顾萝没把女儿当妹妹了,顺便给丈夫吹了吹枕头风。
既然自家女儿不喜欢堂姐,顾崇严就替女儿回绝了,一脸严肃地道:“随驾非同儿戏,阿萝还是留在家里吧。”
他是一家之主,他做的决定,曹氏敢违逆?
扫眼顾鸾,曹氏恨恨地拉着女儿走了。
月底,顾鸾与祖母一起坐进了随驾北上的马车。
八月初十,四十七岁的隆庆帝与二十二岁的辽帝,在靠近大周边关的戈尔草原上碰头。
辽帝表现地十分谦卑,热情地招待了隆庆帝。
因为隆庆帝舟车劳顿,第一日辽帝没有准备什么节目,暂且退回对面辽国的大营,请隆庆帝一行人好好休息。
隆庆帝这次出门没有带嫔妃,帝王大帐坐落在军营当中,左右两侧分别是太子、宁王的大帐,至于隆庆帝后面本该留给妃嫔的营帐位置,隆庆帝专门留给了他的亲小舅母柳氏。柳氏很开心,甚至已经想好回京后,她要怎么在赵老姨娘面前炫耀了。
顾鸾觉得,祖母真的是小孩子脾气,容易生气也容易满足。
“走,咱们娘俩去外面走走。”睡足了午觉,黄昏时分,柳氏打扮完毕,笑着叫孙女道。柳氏今年刚五十又三,身子骨很硬朗,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欣赏草原风光的,现在休息够了,当然要好好看看。
秋日草原风大,柳氏帮顾鸾系好斗篷,娘俩才出了门。
娘俩所过之处,侍卫们纷纷低头行礼。
走出军营大门,顾鸾一眼就看到了刚刚骑马回来的隆庆帝等人,隆庆帝在先,太子、宁王一左一右地陪着,父亲顾崇严也在。
“舅母出来赏景?”翻身下马,隆庆帝笑着对柳氏道。
柳氏在隆庆帝面前,可没有萧老太君的从容,先恭敬地行个礼,再点点头道:“是啊,多谢皇上厚恩,老身有生之年才能看到草原风光。”
这话说得太客气,隆庆帝笑了笑,道:“正好朕也没逛够,那朕就陪舅母再走走吧。”说完,隆庆帝随意般叫太子、顾崇严先回去,然后对赵夔道:“夔儿也来,草原生活你比朕更熟悉,路上给我们讲讲。”
赵夔从命。
一旁,太子、顾崇严的脸都有点黑,隆庆帝想当红娘的心,不要太明显!
可谁让人家是皇帝?
顾崇严只好递给女儿一个“小心”的眼神。
顾鸾已经与赵夔达成了协定,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隆庆帝确实要撮合他心爱的夔儿与顾鸾,所以走出没多远,他就一边与柳氏说话,一边将顾鸾挤到了后面,于是顾鸾就变成了与赵夔并肩而行。夕阳从左侧洒过来,顾鸾无意发现,她的影子居然完全被赵夔修长的身影笼罩了。
她在看影子,赵夔在看她。
小姑娘里面穿着白色的长裙,外面披着一条雪青色的斗篷,周围全是深绿色的野草,只有她一身淡雅,姣好的脸庞又白又嫩,就像茫茫草原上突然绽开了一朵娇柔鲜妍的美人花。她垂着眼帘走路,长长的睫毛比蒲公英的绒毛还要纤细,她轻轻地抿着嘴唇,那唇樱红饱.满,叫人想要凑过去尝一尝。
赵夔移开了视线。
他二十三岁了,外人都说他不近女色,别的女子他的确不想近,可身边这位,他很想。
他会努力不强迫她,等她心甘情愿,但娶了她再放她离开,那不可能。
“夔儿怎么不说话?”隆庆帝竖着耳朵等了半天了,希望能听到儿子讨好心上人,可是走了一路,只有他一直在没话找话与柳氏聊,身后什么动静都没有,隆庆帝就纳闷了。他停住脚步,回头提醒儿子:“阿鸾难得来草原,对这边一无所知,你给她讲讲草原的风土民情。”
赵夔面无表情地看着父皇。
隆庆帝误会儿子不好意思了,故意引柳氏往前面走了一段。
赵夔看眼顾鸾,问:“你想听什么?”
顾鸾没有什么想听的,低声道:“王爷在草原上,遇见过什么稀奇事吗?”
赵夔一时没有头绪,就在此时,他看见远处的天空有一个小黑点。
他示意顾鸾看:“那是鹰。”
顾鸾抬头,放目远眺,看到一只翱翔的鹰。
赵夔目视前方道:“我曾听闻,有草原猎人抓到一只受伤的雌鹰,他故意绑住雌鹰的腿,将雌鹰栓在院子里的木桩上,然后猎人藏在暗处,等到半夜熬不住睡着了,第二天清晨,猎人醒来,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顾鸾猜不到,忍不住抬头看他。
赵夔就看着她清澈的杏眼,声音毫无波澜地道:“猎人看见雌鹰身边多了一只雄鹰,雄鹰不知何时来的,已经啄穿了半根绳子。”
顾鸾心中一紧,难道猎人知道雄鹰会来,所以用雌鹰为饵?
“后来呢?”赵夔迟迟不说,顾鸾紧张地问。
赵夔重新看向远处的鹰,道:“后来,猎人用两只鹰,换了二十两银子。”
顾鸾心里突然一阵难受,仿佛她亲眼见到了那一幕。
“鹰是猛禽,却也并非无情。”
赵夔看她一眼,低声说。
顾鸾的睫毛颤了颤,他这句,是在暗示什么吗?
“父皇,快日落了,咱们先回军营罢。”赵夔忽然扬声,劝隆庆帝道。
隆庆帝暗暗骂儿子蠢笨不会讨女子欢心,但再蠢,也是他的儿子。
“走吧!”叹了口气,隆庆帝无奈地道。
顾鸾便走回了祖母身边。
夜幕降临,顾鸾躺在陌生的营帐内,不知为何,又想到了赵夔口中的雄鹰、雌鹰,草原的鹰,真的那么有灵性吗,会不顾危险去救雌鹰?
想着想着,顾鸾慢慢地睡着了,第二天清晨,顾鸾是在隐约的骏马嘶鸣声中醒来的。
用过早饭后,辽帝来向隆庆帝献马了。
既然是绝世好马,隆庆帝便邀随行的官员、亲眷一同来赏马。
顾鸾站在祖母身边,终于亲眼看到了那匹曾经将隆庆帝甩下马背、致使隆庆帝卧床不起的烈马,只见那马背高约八尺,比大多数成年男子都高,肩长颈高,肌肉发达,通身黑亮的皮毛,一丝杂色也无。别的马只需一个马夫牵着,这匹竟然配了两个马夫。
“皇上,这就是我年初猎到的马王!”年轻的辽帝走到那匹马前,颇为骄傲地向隆庆帝介绍道,“马王性烈,连我也不能驯服,今日我便将此马献给皇上,皇上乃天龙下凡,普天之下,大概只有您能让马王臣服。”
他的话音刚落,那马王突然扬起前蹄,高声嘶鸣,状若挑衅。
隆庆帝的血性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他乃九五之尊,人间帝王,难道还降服不了一匹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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