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映入脑中。
木棉愣在那里, 须臾,方才找回理智。
“他知道了吗?”
“他手机一直打不通,请你帮我转告一下,他不是很愿意见我。”林珩神色无奈, 有些为难的解释。
木棉点点头,立刻转身往校内走去。
她微垂着眸,心事重重, 伞面遮住了前面小半视线, 没走几步,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响起。
猝不及防,身子被拉入到一个陌生的怀抱, 木棉的伞落到了地上。
她愣住,抬头,顺着林珩的视线望了过去, 正前方,林慕安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细雨朦胧, 他没有撑伞,站在雨幕中, 水打湿了他的黑发,眼底一片氤氲, 看不清眸里的色彩。
此刻, 林珩的双手正握在她肩头, 木棉整个人像是被他环在胸前。
那部车子未停, 擦过两人径直往前驶去。
木棉立刻挣脱那个怀抱, 侧头朝林珩低声道了句谢,再次看过去时,林慕安已经收回了视线,走到了马路边伸手拦车。
木棉立刻跑了过去。
在林慕安打开车门的那一刻,紧随着坐了上去。
他直接跟司机报了地址,随后手交叉放在膝头,坐在那里看着前方。双眼黯淡无神,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雨刷来回反复的擦过那片玻璃,水珠刚一覆上又立刻消失。
木棉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语调平缓的解释。
“他是来和我说你母亲的事情,我和他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碰到过几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接触…”
“他说你手机打不通,也不想见他,所以让我帮忙转告一声。”
“刚刚我急着回去找你,没有看到前面有车,他顺手拉了我一把。”
木棉说完,顿了顿,看着那张没有情绪的脸,俯身凑了过去,睁着眼睛打量着他,声音放软轻哄。
“你不要和我生气,我不喜欢他的…”
“我很讨厌他。”
闻言,林慕安终于有了反应,他依旧盯着那片玻璃,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面容沉静,声音涩哑。
“你为什么讨厌他。”
“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听完,神色似缓和了几分,却依旧还是沉郁,木棉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给他擦着沾了雨水的脸,微湿的发。
纸巾一点点被透湿,木棉打算换一张新的,刚欲撤回,林慕安蓦然抓住了她的手,紧握着放在膝头。
他坐在那里,背脊挺的笔直,肩膀透过薄薄的布料,显得外清瘦,木棉轻轻叹了一口气,倾身环住了他。
“一切都会过去的。”
.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安菱的面容已经被蒙上了白布,林父站在门边,满脸沉痛。
医生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句:“节哀。”
木棉担忧地看了眼身旁的林慕安。
他步伐僵硬的走了过去,死死地盯着床上那道起伏,眼眶泛红,须臾,伸出手,指尖颤抖。
随着那层白布的掀开,安菱的面容暴露了出来。
惨白的干净,像是浑身的血液被抽干了一般,散发着沉沉死气。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林慕安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了。
他死死咬住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那泪水一串串从脸上滑落,比起外面的倾盆大雨,更要汹涌几分。
空旷而雪白的房间,少年站在床头,身姿倔强,漂亮的脸上布满泪痕。
眼泪还在从那双泛红的眼源源不断往下流,滑过白皙的脸颊,然后一路从下颌落到地上。
他的肩头在不住颤抖,看起来幼小又可怜,偶尔传出一两声细微的抽泣声,又很快被止住。
无声的哭泣更像是一部默剧,上演着只有自己能体会的悲欢离合。
木棉上前抱住了他。
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林慕安伏在她的肩头放声大哭,泪水很快浸湿了她的校服布料,黏在皮肤上让人极为不舒服。
但木棉却无从察觉,耳旁伤心到极致的呜咽,此刻让她心疼的想落泪。
眼眶一寸寸发酸,她咬住了唇,抱紧了身上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止住,木棉拿出纸巾,把他的头从颈间抬了起来,看着那张哭花的脸,暗叹了一口气。
她细细擦着上面的泪水,纸巾很快被打湿,那张白嫩的脸一点点恢复原状,泪水却还在从那双微红的眼里渗出来。
木棉一边擦一边哄着。
“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你再哭,我就要陪着你一起了…”
木棉声音放得极柔,给他擦完脸之后,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走廊角落里放着一台饮水机,木棉倒了杯温水给他。
林慕安捧着一次性纸杯小口小口的喝着。长而濡湿的睫毛微垂,遮住那双通红的眼,热气氤氲。
初时铺天盖地的悲痛仿佛渐渐消失,从全身四肢抽离,只余酸涩的眼眶提示着方才的激烈。
心里空落落的,丝丝抽痛,泛着难以缓解的疼。
林慕安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你妈妈是割腕自杀的,不知道是从哪里藏的铁片,被磨得锋利,看起来应该预谋很久了…”
“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刚送到医院就不行了…”
林深站在他面前,低声的解释,语气沉重带着一抹悲痛,英俊的面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林慕安没有理他,表情漠然的盯着面前雪白墙壁。
空气安静无声,林深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木棉。
四目相对,她摇了摇头。
外面雨很大,林慕安却执意打车回去,林深在一旁低声劝道,语气几近哀求。
“爸爸送你们回去吧,雨那么大,你身子弱,很容易感冒的。”
“顺便带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这么晚了肯定饿了。”
“北街那家的海鲜粥你不是最爱吃了吗,我们去那里怎么样?”
他眉头轻蹙,眼神恳切,看起来很可怜,像是一位被儿子抛弃的父亲,正在极力讨好。
正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慕安只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不置一词,越过他直接往门外走去,背影带着决然的利落。
木棉连忙跟上,门合上之际,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林深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停在林慕安身上,眼神复杂,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路上,林慕安都没有说话,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一回到家,木棉就把他推去浴室洗澡,待换好衣服出来时,整个人看起来才正常几分。
他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带着刚沐浴完的湿气,眉目干净工整,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柔嫩,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很快打湿了肩头白色布料。
木棉拿着干毛巾上前,踮脚帮他轻轻擦着。
头发不再滴水之后,木棉把他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吹风机轰隆声响起,指尖濡湿的发丝慢慢变干,柔顺而细软。
自进门到现在,林慕安没有说过一句话,乖巧的任由她摆弄着,嘴唇紧抿,眉眼安静。
眼底却是无比暗淡,沉郁的看不见一丝生气。
厨房熬着粥,木棉打开了电视,放到他平日里最爱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的声音传了出来,安静的客厅瞬间变得无比热闹。
“我去洗个澡,你在这里乖乖看电视,恩?”
木棉轻声嘱咐,有些不放心。
她衣服方才也被淋湿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林慕安盯着电视屏幕,缓缓地点了点头。
木棉速度极快的冲了一个战斗澡,待出来时,客厅沙发上空荡一片,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呼吸骤然一窒,心头慌乱无比,木棉视线立即在左右搜索着,无果后推开了他的房门,最后终于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那团蜷缩着的身子。
心头滞涩感瞬间消失,木棉放缓了呼吸,慢慢走了过去。
他的头埋在被子里面,只露出几丛黑发,整个身子一动不动,木棉轻轻扯了扯他头顶的被子,柔声开口。
“怎么跑到我这来睡啦…”
“我煮了粥,你要不要起来吃点…”
他依旧一动不动,就这样蒙着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像一只蝉蛹,隔绝了外界的联系,在黑暗中,静静度过着时光。
木棉轻叹一口气,把手底的被子扯开了一角,然后钻了进去。
里头的气息熟悉而温热,木棉还来不及做些什么,林慕安已经立即背过了身子,继续用被子紧紧蒙住了自己。
他的背脊弯起,一寸寸骨骼从薄薄的布料下透了出来,看起来有些骨瘦嶙峋,木棉身子往前挪了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然后把脸,轻轻的贴在了上面。
两人无声的静静相拥,不知过了多久,在木棉快要睡着的时候,面前的人动了,他转过了身子,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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