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番外·前世卷

    密不透风的监狱里, 门吱悠地被打开。

    “贺松柏, 你刑期已满。”

    “这是干净的衣服还有一点钱, 出去以后好好做人, 不要那么冲动不要再犯事了。”看守的胖狱警微笑地说道。

    他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遭遇,他亲手杀了一个大学的老师因而获刑三十年。这种冲动杀人的青年,监狱每年都能接收到几个,狱警们对这些社会的毒瘤报以鄙夷的态度。

    后来才他们知道, 贺松柏杀的是强.奸犯, 不免纷纷扼腕痛惜。

    他真的很聪明,短短的几年里他在监狱里自学了很多知识,还帮着监狱简化出了一套档案算法,用这种方法有效地减少了档案室人员的工作量。从此引起了大伙的注意。他获得了更多的接触书籍的机会, 两年后他吃透了物电原理, 发明了节能环保的LED灯泡。有效地减少了80%的电耗量。

    现在他发明的节能灯已经在全国推广了,他也因此获得了五年的减刑。接下来他再接再厉,他用晶体管弄出了一个叫做运算机的东西。狱警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 但是它流出了监狱之后,有教授亲自来监狱探他。

    他就获得了十五年的减刑, 也就是说,他坐了十年的牢就出来了。这是胖狱警头一回见过最厉害的劳改犯,如果他没有失手杀人, 未来的路子该走得多宽。

    贺松柏映着日光, 眯起了眼睛。他捏着肩上的包裹, 微笑地对胖狱警挥了挥手。

    “我会的。”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暗光。半年前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关在监狱里了。

    原因是失手杀人,判刑三十年。他多番打听询问之下才知道自己杀的人是吴庸。

    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他被关在了监狱里,他的家人、他的对象怎么办?

    一个月之后,大姐来探望他了。贺松柏在和大姐的聊天之中才发现他并没有对象,贺家先前也没有接待过所谓的知青。那些知青知道他们家的地主成分,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又怎么肯住在他们家?

    而且知青里头也没有一个叫做赵兰香的人。

    贺松柏揣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监狱。他先乡下安抚了一顿老人家,阿婆精神还是那么矍铄,但是眼睛已经不大好了。

    听说是他入狱的那一年,眼泪流得太多了,几乎瞎了。

    富贵了大半辈子的贺松柏见了老人家晚年仍吃青菜豆腐、过着贫寒的日子,贺松柏心痛难安。

    他掏出了全身上下仅剩的一点钱,用了最快的法子,赚了他在这个世上的第一桶金。

    他把乡下破旧的房子修葺了一遍,买了很多营养品给老人家补身体,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

    李阿婆见了出狱的孙子,沉默中老泪纵横。她干枯的手掌寸寸地抚摸着他的面庞,含泪带笑地说:“出来了就好。”

    “出来了就好。”

    老人家素来整洁干净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面庞比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苍老了许多,腰背佝偻弯曲得几乎不成样。大姐后来告诉他,这是因为当时她在床上养病,阿婆用用拐杖走路、照顾她、洗衣做饭种菜种地干了各种杂活。

    饶是坚强了大半辈子的贺松柏,在这一刻也流下了眼泪。

    他把家里祖产挖了出来,典当拍卖了其中几件,用换来的钱做了原始资金,到证券交易所疯狂地买金子,等金价飙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又全部卖出。他把赚来的钱如数交给了祖母,安定了她的心。

    贺松柏坚定地说道:“我会让阿婆过上好日子的……阿婆也要乐观些,心态好一些,我还等着阿婆教我的孩子国文算学画画哩。”

    李阿婆被孙子逗得破涕为笑,欣慰地搂着孙子香香地睡了一觉。

    梦里,她还真梦见了乖巧白嫩的曾孙和漂亮的曾孙女。

    ……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贺松柏驱车g市的某条熟悉的大街上,他踌躇着来到了一座筒子楼下,抬头遥望着某一户。

    他敲响了赵家的门,里面钻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冯莲问:“你是?”

    贺松柏回道:“请问这里是赵兰香同志的家吗?”

    冯莲点了点头。

    贺松柏说:“我是赵兰香同志的朋友,请问她现在在家吗?”

    他不疾不徐的声音有种令人耐心倾听的味道,冯莲破天荒地回了这样一个陌生人:“她不在这里,应该在部队大院。”

    “找她有事吗?”

    贺松柏捕捉到了冯莲眼里一闪而逝的莫名情绪,注意到她眼睛苦熬出来的血丝。这是伤心至极才能有的样子。贺松柏知道岳母其实是个心态很平和的人。

    十年过去了,他进监狱的这段时间里,对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过得怎么样?

    他摁下内心的翻涌的疑云,驱车去了G军区的军属大院。在这个世界里他也认识顾怀瑾,凭借着顾怀瑾的引路,他得以走进了军区大院。

    “呲——”

    车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骤然地划破了寂静的马路,贺松柏连忙打了方向盘,车头撞到了马路行道树上。

    顾工探出头来问:“没事,你别急,没撞到的。”

    贺松柏快步走下车来,看见了路边躺着的女人。

    微微的细雨打在浓密的树叶上,偶尔漏下的一两点雨滴打湿了她的身体。贺松柏静默了一会儿,伸手撩开了女人的发丝,拇指探着她的脖颈的脉搏。

    微卷的发丝被撩开,贺松柏看清了她的面容。

    温柔,清丽,让人看得很舒服。在这一刻,他的心脏仿佛感受到了一种被人用力攥紧的痛觉。

    他掏出了大哥大打了一个电话,有力的双臂抱起了这个女人,驱车去了医院。

    ……

    赵兰香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睡在医院的床上,她问护士是谁送她来医院的。

    护士只简单地描述了一番:“瘦高,气质很儒雅。”

    赵兰香听见护士的描述,并不是蒋建军,她松了一口气。

    “现在要找他吗?”

    彼时的赵兰香三十来岁,因为保养得当,皮肤很白皙。她看起来有一种年龄上的模糊感。年轻的护士踌躇了片刻该如何称呼她,下一刻她说:“你不要着急,那位先生还在的,吩咐我好好照顾你。”

    “他应该是给你买早餐了,等会他就回来了。”

    赵兰香扯掉了手腕上的针管,挣扎着站起来,她很快就跌回了床上。

    护士严肃地说:“这位同志,你刚刚经历了流产,身体很虚弱。”

    “如果你不希望这辈子再也无法孕育的话,好好躺着。”

    赵兰香摸了摸眼角,那里已经干涸得流不出眼泪了。

    昨天她的杰杰头七刚过,因为不是顺利生下来的孩子,不能办灵堂。赵兰香只能一件件地把以前亲手给他做的小衣服烧给了天堂的他,她抱着他的骨灰寻了一片墓地爱惜地埋了下去。

    她疲惫地抱着被子缩在床上阖起眼来。

    负责她这一床的护士拿着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神情已经呆滞的女人,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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