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做了一个梦。
梦里纷杂一片, 一会儿是霍言行带着果果,果果哭着喊着叫着妈咪,一会儿霍少帅拿着一把小黄花递到了她面前,一会儿又是小鲜肉和她抵死缠绵……
小鲜肉喂了她半颗巧克力,两人正甜蜜对视呢,忽然小鲜肉的表情变了, 委屈地看着她:“姐姐……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姜宝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背汗涔涔的, 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
她定了定神,再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眼前还是那粗糙的白灰墙,天花板上还是掉漆的吊扇,扇叶还是用姜妈缝制的土布套子罩了起来。
她没有回去,还在这个偏僻的山村中。
外面传来了两声鸡叫, 新的一天开始了。
姜宝完全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坐在梳妆镜前, 仔细回想了一边昨晚的事情。
霍言行的确向她表白“我爱你”了,不是她的幻觉。
难道, 这个男人的演技比小鲜肉的还要强,为了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山村里生活下去,违心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其实根本心里就没有她?
姜宝快要气死了, 她要去好好质问一下霍言行, 为什么要骗她!
气冲冲地出了门,姜宝在隔壁的门口用力拍打着门板:“霍大栓你给我出来!”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姜妈披着衣服出来了,打着哈欠问:“怎么了?一大早的这么闹腾?”
“没啥,我找他问点事情。”姜宝终于冷静下来了,问霍言行也没用,难不成她还说上一句“我没有穿回去你说的我爱你都是骗我的”?
她有点心灰意冷了。
隔壁李玲花也带着孩子出来了,婆媳俩昨晚大吵一架,现在谁也不理谁,俩孩子原本高高兴兴地要过来吃早餐的,也被李玲花给拦住了。
日头渐渐高起,姜宝和姜妈一起吃完了早饭,霍言行那里还没有动静,李玲花又在那里冷嘲热讽上了:“呦,这是成皇帝了吗?这头日上三竿了还在睡觉,田里的活不干啦?”
姜宝纳闷了,再过去趴在门板上听了听,一把推开了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上面还放了一张纸。
姜宝的心一紧,快步进去拿起纸来扫了几眼。
这是霍言行留给她的一封信。
[姜宝,我走了,昨晚我特别得幸福,有你这么喜欢我,即使我一无所有。别太想我,我是个男人,必须要承担我们的未来。我会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的,等我回来。]
霍言行就这样走了。
一连几天,姜宝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没有手机,这个小山村附近也只有姜村长家里有一部电话,根本没法联络;这里也根本没有网络,只有一台平时要拍打两下才能出信号的破电视机。
按照姜宝以前看到的大概画面,以前霍言行是跟着几个哥哥一起出去打工的,彼此还有个照应,现在他孤身一个人,身上顶多有个十来块钱,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最关键的是,他出去打工后不久就恢复了以前的记忆,然后忘了山村里发生的事情,两个人没有交集了好几年。
这系统任务,看来是没戏了。
至于那句无效的“我爱你”,姜宝琢磨了很久。
霍言行既然走了,那就不存在骗她的理由了,“我爱你”不奏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句话不仅要由心而发,还必须要霍言行恢复了记忆,成为真正的霍言行才行。
这就成了一个死结。
想不到,原来以为最容易完成任务的世界,居然变成了最难完成的一个,姜宝在心里暗暗叫苦。
李玲花这两天安分了一点,霍言行走了,原本他干的一些体力活这下全还给她了,她累得没力气折腾;姜妈则忧心忡忡的,一直担心姜宝因为霍言行走了伤心,深怕她做什么傻事,三不五时地拉着姜宝一起聊天劝慰。
村子里平常玩得好的几个姑娘也一直追问霍言行去哪里了,姜秀更是来打听了好几回,一直埋怨姜宝:“你们也太狠心了,他的病还没好全,就这么把人赶跑了。”
姜宝哭笑不得。
难道这一次,她真的和霍言行这三个字解绑了?那她该怎么从这个世界回去呢?
她琢磨了好半天,决定离开这个山村出去透透气。
如果注定要在这个世界停留,那她就不能一直呆在这座小山村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有没有赚钱或者发展事业的机会,也好带着家里人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每天呆在这里听三姑六婆的家长里短,人都要废了。
她花了点时间说服了姜妈,姜妈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被磨得没办法了,总算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一定要她哥带着才可以出去。
幸好,大哥姜峰没两天就和姜爸一起回来了,姜宝刚要和他们俩说一起出去打工的计划,没想到,家里吵起来了。
李玲花加油添醋向姜峰告状,要死要活要分家,姜峰是个孝子,当然不肯答应,还教育李玲花少掺和姜宝的亲事,他就这么一个妹妹,未来的妹夫肯定要姜宝中意才行,“老二老三肯定也是这个意思,要是要靠姜宝的彩礼钱才能娶到媳妇,他们还算什么男人,大家齐心协力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你就别瞎操心了。”
李玲花这下不干了,撒泼打滚了一顿,收拾包袱就回了娘家。姜峰隔天去接了一趟,被丈母娘骂得灰头土脸地回了家。
这下好了,姜峰一个大男人要管两个孩子,不得不靠姜妈和姜宝帮忙,这出去的事情一下子就耽搁下来了。
没了李玲花,家里太平了很多,再也没有那尖利的冷嘲热讽声了。姜宝的侄子六岁,侄女三岁,侄子明年就要到上学的年纪了,从村子里出去上学路途遥远,要翻一座山,步行最起码一个小时,姜峰原本想着过完年带老婆孩子一起出去打工,也好让下一代有更好的前途,这下也冷了心了。
姜宝别的事情不会做,不过,陪小朋友玩最拿手了,把以前和果果一起玩过的游戏拿来哄侄子侄女,再加上毛豆子时不时地过来凑热闹,家里头反而比以前李玲花在的时候还要开心。
这天她刚和侄子侄女一起从田里头回来,一路教他们唱歌念儿歌呢,身后传来姜秀的叫声:“姜宝,让你爸妈还是谁有空,来村会堂一下,县政府来人了,说是来和大家开个调研会。”
姜宝的爸妈不爱去开这个会,姜宝却很有兴趣,自告奋勇去了。
说是村会堂,其实只不过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摆了好多长条凳,姜宝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了,姜村长一见她来了,很是冷淡地朝角落努了努嘴,示意她坐边上。
自从她们家拒绝了姜军的提亲后,这位村长再也不复从前见她的亲切笑脸。
等人到齐了,中间几个从县里来的干部介绍了一下自己,有旅游局的,有扶贫办和招商引资办的,也有几个公司老总,大概把来意说了一通,大意就是前面的那个景区在进一步扩展,而附近这几个村落一直很贫困,县里也想让他们也能脱贫致富,就帮着做村子和外面企业的桥梁,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可以帮到大家。
留守的村民大多数都是一辈子留在村里头的,没什么见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姜村长出去打过工,算是有点见识,趁机提了几个条件,要县里帮忙把通信网络电话什么的都装起来,然后前面景区扩展的话,希望能给村里留一些招人的名额,让村里人过去工作。
“我倒是有几个意见。”姜宝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开了口。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姜宝身上。
姜村长有点恼火:“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瞎提意见。”
“让她说嘛,来了就是要出主意的。”坐在中间的一个青年干部笑着道。
“其实,我们这村子的地段很好,身处整个群山的腹地,地势高,景色美,晨起的时候云雾缭绕像云海一样,再往外看出去,山一层叠着一层,好像一副山水画,城市高端人士最喜欢这种天然的野趣景观了。”姜宝已经观察很久了,这里的美景,也就是村民们都看惯了,觉得就和家常便饭一样,但是落在她眼里,却很不一样。无论是晨雾还是夕阳,星月还是萤火虫,都有着和城市不一样的风情,就连甘蔗地和茅草屋,都有着别样的情趣。
青年干部愣了一下,刚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郑重了起来:“说得很好,你继续。”
“我觉得可以就地取材,在村子附近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做度假村或者民宿。近,可以就地感受农村生活;远,有景区的旅游做依托,开发的企业赚了钱,我们村子也可以发展旅游业,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了,农家旅游对城市人吸引很大,更别提有这么好的风景了。”姜宝侃侃而谈。
“等一等,”旁边有人提问了,“这里车子都开不进来,怎么做民宿度假村?”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姜宝坦然道,“要是交通好,我们村自己就可以做了,还要你们企业来扶贫干什么?你们来修路,我们村里可用集体土地的租金给你们做修路款的抵押,大家互利互惠,不是很好吗?”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这里的山势太险峻了。”老总模样的人交头接耳了几句,为难地道。
“有困难一起想办法解决,”青年干部笑着道,“最起码这位姑娘的设想很好,对我们很有启发。”
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帮人在和姜宝讨论着她的想法,倒把姜村长晾在了一边。那位青年干部姓裴,看起来在几个人中很有话语权,谈吐很有修养,又长得斯文俊朗,姜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最后结束时,青年干部握着姜宝的手连连称赞:“想不到,你们村里还有你这样有见识的姑娘,很厉害。”
姜宝对这样的夸奖并不稀罕,她希望的是,这位干部真的能有胆魄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办起来。交通一直就是这个村子几近与世隔绝的原因,村子里的壮劳力都出去打工,夫妻两地分居,孩子成为留守儿童,李玲花变得这么锱铢必争,根源就是贫穷,更和姜峰长久不在身边有关。
但是,可能通路的费用实在太大了,让那几个老总望而却步,自从那天开会以后,她的建议就好像石沉大海,再也没了消息。
倒是村里又传出来了笑话,说是“姜家那个闺女真是能说大话,居然在县干部面前吹大牛,也不怕人笑话。”
姜爸和姜妈互相埋怨,当时怎么就让姜宝去开了会,这名声传出去,对姑娘家很不好;姜宝倒是一笑置之,最好没人再来向她提亲,让她轻松快活一段日子。
过完元旦,眼看着过年的日子就近了,姜宝的另外两个哥哥也回来了,而李玲花在回娘家一个多月以后,见姜峰再也没搭理她,有点耐不住了,托人给姜宝送来了一块花布,暗示姜峰赶紧去接她。
但是,霍言行却一直没有消息。
如果他没恢复记忆,过年肯定是要回来的,到现在还没见人影,想必是已经恢复记忆,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去了。
姜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真的让她眼巴巴地追到宝飞汽车的公司大门口去唤醒霍言行吗?打死她也做不到。
这天一早起来,姜宝在院子里洗漱,忽然看到远处村头的山包上有几个测量模样的工人在用仪器比划着什么。
她心头一喜,赶紧跑了出去,问了几句,这几位测量员告诉她,他们年前在收集各项数据,年后可能就要开工修路了。
这可太好了。
姜宝高兴地和测量员聊了几句,忽然,她的目光凝住了。
弯曲的山路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面容越来越清晰。
姜宝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男人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寒风中,他的一件棉衣外套半敞着,五官一如既往的俊美,唯有眉宇间带了几分赶路的风尘仆仆。
猛然之间,男人发现了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触,男人的嘴角缓缓地勾起,露出了笑容:“姜宝,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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