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
谁都没和宋意说话, 连谢星垂都没有, 因为她没毛病没出错，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唯独鬼灯看了她一眼。
宋意察觉到了, 转头看向他。
鬼灯生硬地别开头。
刹那间，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 一阵阵冷意入侵到骨子里, 宋意用力攥紧手心, 后背挺得笔直。
不能这样了, 要冷静下来, 要好好发挥，不能输。
宋意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输。
越是这样, 越是不行。
如同行走在针尖上，战战兢兢, 小心翼翼, 却心绪难安。
第二局……
阿满冷静了很多，可还是被找到了突破口, 苏光现在已经能够跟上久天的节奏了，只要被久天抓住机会，那YD便节节败退, 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第三局……
鬼灯道：“满哥，多来支援我。”
阿满应下来, 鬼灯拿到了花木兰, 从上路撕破敌方喉咙, 将CST逼入逆风。
但CST不慌不忙，避战、发育，寻找时机。
虽然在逆风，可是却始终没拉开经济，最后的一波团战，打得异常胶着，复活甲轮番站起，金身一个个亮起，名刀也频频触发……
仿佛打了一个世纪，最后整个战场只剩下了CST的打野风谣。
风谣带着超级兵，一举拿下比赛！
估计谁都没想到，YD竟然会4：0输了这场比赛。
一个积分都没拿到，一局都没赢！
这一场比赛对于粉丝来说，真的是虐到了极点。
整个秋季赛，YD顺风顺水，常规赛全胜，季后赛也碾压了NSD，怎么到了最后冲击总决赛的时候，输成了这副模样？
弹幕上刷着：“怎么回事啊，阿满也太上头了吧！”前两局都输在了阿满身上。
“可后面几局满神调整过来了啊。”
“没看出有什么大的失误啊。”
的确是没有失误，前两局还能说阿满的心态有些崩，被抓住机会搞了几波，但后面两局却输得莫名其妙。
都发挥得挺好的，表现也不错，经济差也没怎么拉开，可怎么就输了呢？
问题在哪儿？
走下赛场，双方握手时，宋意微垂着头，落下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
走到久天面前时，久天站住了。
宋意如芒刺背，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久天开口了，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你怎么了？”
宋意猛地抬头。
久天皱着眉，什么都没说，可宋意却从他眼中看到了失望。
握手是短暂的，一会儿功夫大家就散开了。
CST还要迎接粉丝们的呐喊加油，YD却得回到休息室。
输了比赛，大家都有些失落，尤其还是四局连输，讲真的，心态不崩是不可能的。
谢星垂慢了半步，走在宋意身边：“没事吧？”
宋意摇摇头道：“没事。”
谢星垂又道：“输赢都很正常，我们还有机会，只不过是多打一场比赛而已。”
宋意看向他道：“嗯，我明白。”
谢星垂握了握她的手，她任由他握着，感觉着从他掌心处传来的热度。
很温暖，很喜欢，可是很难受。
这是谢星垂最后一个赛季了，她想给他的职业生涯画上最完美的句号，她想让他沐浴在金色的荣耀中，她想让他享受最后的比赛。
可是……她没有信心。
回到基地后，时间还早，谢星垂并未组织大家复盘，只说道：“都早点儿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再复盘。”
大家各自散去，精神上自然不比赢了比赛那么放松。
宋意道：“我先上去了。”
谢星垂嘱咐她道：“别太放心上，慢慢来。”
宋意抬头看向他：“嗯。”
谢星垂笑了下，眸中全是温柔。
宋意直到回到屋里，脑子里还全是谢星垂的笑容。
真好看，真的非常喜欢，可是心却揪在了一起。
宋意关上门，靠在门边滑坐到地上。
谢星垂对她很好，她知道；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她明白；能遇到谢星垂，她很感激。
可是她却要让这样一个人失望。
久天和谢星垂在的YD，称霸了整个KPL，一年拿了三个冠军，两人一起走向神坛，至今都无人能及。
她以为自己能让那时候的谢星垂回来，可是却做不到。
——她不如久天。
谢星垂这么好，她却不够好。
宋意把头埋进膝盖里，一整宿都没合眼。
同样没睡的还有谢星垂，他在训练室里看了一晚上的复盘。
输了比赛，队友们都心里不舒坦，可总有人得面对。
寻找问题，纠正问题，队伍才会成长。
遇到挫折并不可怕，剖析出来，解除掉它，这才是走向成功的正路。
闹钟响起，宋意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中有红血丝，眼底也有黑眼圈。
真狼狈。
宋意扭开冷水阀，捧了一把冰得沁骨的水扑到了脸上。
十二月的水还是很提神的。
宋意洗完脸，扎起头发，准备出去透透气。
她刚下楼却意外看到沙发里坐着人。
穿着队服的少年戴着耳机靠在那儿，眼睛紧闭着。
宋意很诧异，鬼灯？他是一宿没睡，还是……
她刚走下楼梯，本来闭着眼的鬼灯睁开眼。
宋意向他打招呼道：“早。”
鬼灯盯着她，一双黑眸里既没有熬夜的疲倦也没有晨起的迷茫，很清醒很冷静也很具穿透力。
宋意怔了一下。
鬼灯一句废话都没有，开口便是：“我很讨厌你。”
宋意猛地站住，停在了原地。
鬼灯站起来，远远看着她：“你来了，冬哥去了替补席，他那么努力地适应团队，那么努力地练习辅助，那么渴望能够和大家一起拿冠军，可是你来了，他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意整个人都呆住了。
鬼灯估计一个月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当然这不是我讨厌你的原因。你比冬哥强，你的辅助很厉害，你来了队伍不停地赢，你的确优秀，我认可你。”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是我讨厌你。”
宋意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鬼灯也没想让她说，他又道：“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的假笑，讨厌你心里有事可是却一个字都不提。”
这几句话出来后，宋意瞳孔缩了缩，浑身血液都停滞了。
鬼灯走近她：“说到底，你根本没把队友当队友，你从头到尾都不信任任何人。”
宋意紧抿着唇，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鬼灯和她擦肩而过，给了她最后一句话：“你既然不把我们当队友，那就别占着位置，冬哥没你强，但我只想和队友一起拿冠军。”
“鬼灯！”一声低喝响起，谢星垂站在了楼梯口。
鬼灯嗤了一声，什么都没再说，插着口袋走人。
偌大个厅里，只剩下宋意和谢星垂。
宋意呆呆地站在那儿，满脑子都是鬼灯的话。
谢星垂顿了下才走过来，他轻声道：“别听他胡说……”
他还没说完，宋意却开口了：“是我的错。”
谢星垂有无数可以安慰她的话，但是他一个字都没说。
他看了一晚上的复盘，四场比赛看了无数遍，从一开始盯着阿满，然后盯着肥哥，接着是鬼灯，最后他看到了宋意。
他又翻出了上次和久天的比赛，继续看，不停地看……终于拨开了层层迷雾，看到了心绪大乱可是却强撑镇定的宋意。
那一瞬间，他隔着游戏的画面，看到了一个紧张得把自己蜷缩在名为不出错的铁壳中的女孩。
看似坚强，实则脆弱。
谢星垂把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着她道：“对不起，我才看到。”
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宋意那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彻底崩塌……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明明是她辜负了他的期待。
宋意肩膀颤抖着，可是却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谢星垂心疼到了极点，他吻着她的发顶道：“别这样，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不是哭了，爸爸也不理会；不是受了委屈，妈妈也不在乎；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漫长却冰冷的人生路上。
谢星垂满心都是懊悔，他该清楚该了解的，他该明白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是多么的要强和倔强。
她有一颗坚强的心，有着不肯认输的性，有着想要过好、想要证明自己的心。
她不会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出来，不会将自己的痛苦说出来，也不会将自己遇到困难表现出来。
以前是没人在乎，所以不说。现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谢星垂给了她宽厚的肩膀，温柔的抚慰，还有从心底涌出来的爱意。
如果鬼灯的话是敲开宋意心的铁锤，那谢星垂就是从那裂缝中钻进她心中的滚烫的热水。
心中的冰被融化了，滚烫和寒冷交错，升起的热气涌向了眼眶。
“对不起……”宋意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想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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