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豪门继兄〖12〗

    第67章

    甭管心里有没有慌, 面上肯定得从容不迫。倪胭冲站在门口的费朗晃了晃手里的小提琴,邀功似地扬着小下巴, 问:“瞧瞧我这架势,是不是挺像回事儿?”

    费朗狐疑地扫了他们两个人一眼, 最后目光落在倪胭的脸上,先是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 才说:“林子喊咱们去玩, 问你去不去。”

    林子是上次倪胭跟费朗去游轮上时认识的, 算是两个人共同的朋友。

    “他外问我啦?”倪胭有点惊讶。

    费朗点头, 目光又一次似随意地扫过倪胭和钟沐。总觉得……他们两个人是不是靠得有点太近了?

    倪胭蹙眉,脸上的表情有点小纠结。

    钟沐向一侧退开,靠在桌子上, 笑着说:“去玩吧。想学琴什么时候都能学。”

    倪胭这才放下琴, 握了一下掌心,感受着钟沐亮起来的第二颗星。她笑起来, 再三跟钟沐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半路跑掉,才开心地跟费朗走,像个逃课的学生。

    下楼的时候, 费朗忽然说:“学小提琴有什么意思,和你气质不符。”

    倪胭瞟了他一眼, 做出苦恼的样子来, 说:“其实我想学贝斯的……”

    费朗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倪胭又叹了口气, 说:“可惜你说音乐没意思, 已经不玩贝斯了。”

    倪胭先一步从最后两层楼梯跳下去。

    费朗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嗓子里。他轻咳了一声,拿出无所谓的表情,说:“其实嘛……也不是彻底不玩了。”

    ——如果你求求我,我也可以教你啊。

    倪胭站在下面回头对他笑得有点小嚣张:“不过现在没时间学贝斯了。真是可惜呀。”

    费朗眯起眼睛,忽然想揍她。

    到了地方,林子“呦呵”一声,笑着说:“费朗,你又把你妹妹带来了啊。”

    费朗朝他使了个眼色,不过林子是个近视眼。

    倪胭偏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费朗,挑起的眼尾里藏着笑。

    费朗目视前方,咬牙不去看她那张嚣张的脸。

    几个人坐下来,倪胭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才发现包间里除了她和费朗,其他六个人应该正好是三对情侣。

    依偎在林子身边的女人叫安玲。安玲看一眼倪胭,笑眯眯说:“这还是我头一遭看见费朗主动带女人来。”

    另外一个女人在一旁附和着:“费哥,你可千万别说是顺路啊。”

    费朗拉开外套拉链,大长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岔开着,一边倒酒一边吊了郎当地说:“是她非要跟来的。”

    没开口的那个女人坐在角落里,她瞧上去比前两个女人稍微成熟一些。她语重心长地说:“你啊就狂吧,小心伤了女人心,哄都哄不回来。”

    费朗喝着酒没吭声。

    安玲和身边的林子对视一眼,她板起脸来,说:“原来是跟着不放的啦蛤.蟆,早说啊,姐妹几个就不用跟她客气了。得,咱们这是自己人小聚。外人可不太方便。不送了哈。”

    费朗“啧”了一声,撩起眼皮瞪她:“行了吧你。”

    他连林子一起瞪,语气不善:“能不能管管你女人。”

    林子挠挠头,哈哈笑着:“可是我娘们说的有道理啊。咱们一会儿还得谈公司的事儿,多一个外人在这儿……”

    费朗抓起桌子上的罐装啤酒朝林子和安玲扔过去。

    “再拿我寻开心,闪人了哈。”

    他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倪胭,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搭在腿上。他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声色有些别扭地说:“别理那几个神经病。”

    有人吹了个口哨,几个人哈哈大笑。

    “费哥,我认识你可三十多年了,这还头一遭看你护女人。”

    费朗嗤笑:“滚滚滚,老子今年还不到三十。”

    林子摇头,跟刚刚说话的那人说:“上次东子过生日你是不在,没看见咱们费朗为嫣然脱衣服啊哈哈哈。”

    “对对对,当时一片尖叫。我可看见不少人狂摁快门拍照。”另外一个女人跟着说。

    安玲在一旁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那天有事没去,没看见啊。费朗,你要不要再脱一次。”

    她双手托腮,色眯眯地望着费朗,甚至送了个飞眼。

    林子朝她脑袋拍了一巴掌:“你男人在这里!发什么骚。我比费朗差吗?是脸比他差还是身材比他差还是钱比他少了?”

    另外几个人发出一阵嘘声。

    安玲怜悯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摊了摊手:“我什么都没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就气我吧!”林子摇头叹气,眼中笑意却不减。

    费朗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语气颇为无奈:“真他妈丢脸。”

    “我有那么让你丢脸吗?”倪胭轻晃手中的酒杯,半垂着眼睛,拿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来。

    费朗斜着眼睛看她,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说:“装,继续装。”

    倪胭的脸色霎时雨过天晴,璀然地笑起来。她放下酒杯,开心地抱住费朗的胳膊,凑过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费朗戴着耳环,耳环被她含在嘴里。顿时口腔里有了冷与热两种温度。

    安玲看着倪胭和费朗的互动,笑着开口:“嫣然,能不能教教我们是怎么让费朗为你脱衣服的啊?”

    “其实比起来,我更想让他脱裤子。”包间里柔和的灯光下,倪胭笑起来妩媚得简直像个妖精。

    安玲哈哈大笑:“对我胃口!”

    陈宇在一旁起哄:“嫣然,用不用哥们几个帮你把费朗这小子的裤子扒了?”

    “对对对。咱们哥儿几个可以帮你扒他裤子,关键是问你敢不敢上!”

    “这有什么不敢?”倪胭顿了一下,“不过我可不许你们碰他。”

    她前一刻脸上的妩媚散去,灰色的眼睛带着霸道的警告,整个人忽然变得冷艳起来。

    费朗歪着头,眯着一只眼睛看她。忍不住“呵”地轻笑了一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搂在了怀里。他朝她举杯,倪胭勾着嘴角和她碰杯,两个人望着对方,将浓烈的酒灌入口中。

    一饮而尽,费朗舔了舔牙齿,望着倪胭的眼睛,捏住她的下巴吻下去。

    音乐喧嚣,倪胭和费朗都喝了不少酒,也接了不少的吻。

    几个人都是爱玩的人,多喝了些酒,包间里的情侣陆续离开,去了楼上早就定好的房间。

    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倪胭问:“你也提前定好房间了?”

    费朗躺在沙发里,两条大长腿交叠搭在沙发扶手,脑袋枕在倪胭的腿上,他晃了手里的毂子,懒洋洋地说:“林子应该给定了吧。”

    倪胭手指缠着一绺儿自己的卷发,用发尾轻挠费朗的脸,好奇地问:“你以前都不带女伴过来,那晚上是随便抓一个女人陪你?”

    费朗贱贱地眯起眼睛笑:“你吃醋?”

    倪胭勾着嘴角,眸中笑意莫测:“我只是好奇亲爱的哥哥床品如何。说起来,围着哥哥的女人不少,还没见过哪个被你盖章正名的,有点担心哥哥是不是……嗯……有什么缺陷?”

    费朗早就对她的阴阳怪气免疫了。他笑了一声,随口说:“盖章正名?有啊。”

    倪胭“咦”了一声,问:“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蠢。”费朗干脆闭上眼睛,一副懒得搭理她的表情。

    倪胭恍然大悟。她俯下身来,扒开费朗的眼皮,望着他嫣然而笑:“原来哥哥说的是我呀。”

    费朗望着她的眼睛微微出神,她的眼睛里藏着整片星河。

    他抬手搭在倪胭的后脑,把她压下来接吻。

    倪胭的手不老实地在费朗身上作妖时,费朗默许了。她拉他裤子拉链,小手不安分地划过三角区时,他也默许了。

    在旖旎深吻中,今晚闪烁了几次的第五颗星终于亮了起来。

    倪胭忽然离开费朗,惊喜地说:“原来最后一个字母是L!”

    费朗一怔,低头去看自己被拉开的裤子。合着对于倪胭来说,他这么完美的身材还不如腹部上的纹身有吸引力!

    气。

    他黑着脸坐起来,把裤子拉链用力拉上。

    “Q——S——H——J——Z——S——H——D——F——L……到底是什么意思?”倪胭低着头,一边在掌心写写画画,一边念叨着。

    费朗没搭理她,又开了一瓶酒。

    倪胭灵光一闪,惊愕地抬头望着身侧的费朗。

    “全世界最帅的费朗?”她是真的惊了。

    费朗冲她帅气地挑眉,一脸坦荡。就差把“难道我不帅吗”这句话写在脸上。

    倪胭哈哈大笑起来,她伏在费朗的肩上,笑得直不起腰。

    费朗淡定地喝着酒,任由她笑。

    倪胭手指在他的胸口写写画画,带来一阵酥麻。费朗垂着眼睛看她。倪胭微醺后的模样少了几分冷多了几分艳,小巧的唇带着些微红肿,那是他刚刚留下的痕迹。

    费朗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湿软的唇,望着她带着醉意的眼睛,他的眼神逐渐暗下去。

    费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栽了。

    倪胭转过头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拉费朗,说:“走,咱们去楼下跳舞。”

    费朗古怪地看着她:“跳舞?你把我裤子都扒了,不该看的也看了现在告诉我……不如跳舞?”

    “可我就是想跳舞嘛……”倪胭拽着他的手不停地晃,声音又嗲又娇。针对费朗这个别扭性子,倪胭觉得胃口还没有吊足。

    “你厉害。”费朗将手中的酒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不太情愿地起身。

    “哥哥真好。”倪胭攀着费朗的肩去吻他。

    费朗躲开,将她的长卷发揉了个稀巴烂,说:“少折腾我。”

    ·

    倪胭和费朗刚下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倪胭轻轻舔了下唇珠,意味不明地看了高子旭一眼,然后偏过头,整个身子挂在费朗的怀里,由费朗揽着她纤细的腰身下楼。倪胭身量高挑,灰色的眼睛自带着一种冷色调的美艳。也就只有费朗这样挺拔的身材才能让她小鸟依人一下。同样也就只有费朗这张太过耀目的盛世美颜才能衬得起倪胭的气场,让她的冷艳成了一种噬人心魄的魅。

    倪胭仰着头不知道在费朗耳边说了句什么,费朗扯起嘴角痞笑地望着她。

    他们两个从楼上下来,即使音乐炸耳,即使人人皆醉,还是能够在一瞬间吸走所有人的眼球。

    高子旭瞳孔微缩,死死盯着倪胭。

    在他的印象里她无疑是美的,是那种耀眼璀然的高傲美。然而此时依偎在费朗怀里的她却是另一种妖且媚的风韵。

    高子旭上下打量着倪胭,危险的视线在她玲珑身段上扫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看透她身上的衣服。

    他心里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倪胭一定被费朗睡过了。

    “肮脏的狗兄妹。”高子旭把牙齿咬得响。

    “你说什么?”方致远问。音乐声太大,方致远没听见。

    “没什么。”高子旭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顿时谦逊温和起来。

    方致远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做掉费朗,不仅这个女人,整个费家都是你的。”

    高子旭的眼睛亮起来,眸中有小小的火焰在燃烧。

    方致远带着眼镜,长了一张宽厚良善的脸,文质彬彬。他拍了拍高子旭的肩膀,朝费朗走去。高子旭调整了一下情绪,跟在他身后。

    “挺久没见了。”方致远笑着跟费朗打招呼。

    费朗敷衍似地喊了声“方叔”,脚步微微停了一秒,就带着倪胭从方致远和高子旭身边走过。

    倪胭回过头,轻飘飘地看了高子旭一眼,她眯着眼睛,自己有没有醉不知道,倒是让高子旭醉了。

    高子旭往前走了一步,倪胭勾起嘴角,已经转过头,将头搭在费朗的肩上。费朗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高子旭及时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

    倪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高子旭身边的人是谁?长得不像个好人。”

    “你这眼睛倒也毒。他是钟沐的小爹。”

    倪胭笑着追问:“你这口气怎么这么嫌弃?”

    费朗嗤笑了一声,不掩饰的鄙夷,说:“当初他家里的公司破产,跟二姨不停献殷勤,手段用尽才入赘了钟家。”

    费朗回头看了一眼,方致远已经走进了人群里,高子旭却仍旧立在原地望着这边。见费朗看过去,高子旭明显愣了一下,脸上仇恨的表情都没及时收起来。他尴尬地扯起嘴角对费朗笑了一下,转身走进舞池。

    “一路货色。”费朗冷笑。

    他是打心底看不上这种男人。

    倪胭拉着费朗去跳舞,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一时兴起跟舞池里的一个帅气小哥哥借了根烟。她吸一口烟,撩动长发,一脸的陶醉。她偏过脸,将眼圈吐到费朗的脸上,眯着醉眼问:“要不要?”

    “不。”费朗别开脸,他不太喜欢香烟的味道。

    倪胭点点头,向后退了一步:“我就抽一根,你嫌味道讨厌先去吧台喝酒。我一会儿去找你。”

    费朗看着她抽烟的架势,明显老烟枪。他有些诧异,竟然之前都不知道她喜欢抽烟。

    费朗去吧台喝酒,偶尔抬眼在舞池里搜寻倪胭的身影。没过多久,他果然看见倪胭站高子旭面前。费朗早猜到她是故意抽烟把他支开。他笑笑,懒散倚靠着吧台,望着倪胭。

    倪胭抽着香烟,只是回头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就让高子旭情不自禁朝她走过来。他口气嘲讽:“你以前装的可真好,没想到骨子里这样一副骚态。当初我叫你出来玩,你一脸嫌弃不肯来,其实背着我各种浪吧?”

    倪胭将烟圈吐出来,食指抵在唇前,轻轻摇头。她望着高子旭,眼中似笑非笑,声音带着醉人的慵懒:“那你喜不喜欢这样的我呢?”

    高子旭紧紧咬着牙关。

    倪胭轻笑,眼中魅意流转。她将烟蒂递给高子旭:“帮我扔掉,谢谢。”

    第四颗星就这样轻易地亮了起来。高子旭的初始星图就有三颗星。倪胭觉得还挺幸运,要不然她大概也懒得刷高子旭的初始星。

    高子旭这个人是挺小人的,但是大概倪胭见多了比他更渣的人,所以高子旭的那点渣度,在倪胭眼里简直连个人渣榜都上不去。倪胭从来不抵触人渣,因为她自己就很渣。但是这种渣到没什么水平的,她还真的有点看不上眼。

    倪胭走进舞池,和一个黑人一起跳舞。

    高子旭呆呆望着她,直到手中的烟蒂烧尽,灼伤了他的手指。他堪堪回过神来,低头望着手中的烟蒂,眉峰却紧紧皱了起来。

    音乐结束,倪胭从舞池走向费朗,懒洋洋地跨坐在他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将头搭在他肩上,微微喘息着,浑身带着一股倦意。

    她跨坐着,两条大长腿从裙子里露出来,毫不避讳。费朗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腿上,把她雪白的大腿包住,一手搭在她纤细的后腰护着她,一手握着酒杯闲适地喝酒。

    倪胭抬起眼,伸手去抢他手中的酒杯,懒懒地撒娇:“我也要喝。”

    费朗扯起嘴角笑,把酒杯举高让她拿不到。倪胭瞪他一眼,用额头狠狠撞了一下他的尖下巴。费朗大笑,亲自将酒杯中的酒喂给她喝。

    倪胭喝到了酒,心满意足地偎在他怀里,手指尖儿在他胸口画圈圈,声音软绵绵地:“我累了,想回家。”

    “回家?”

    “对。不去楼上,要回家睡觉!”倪胭声音里的撒娇意味更浓。

    “真是……好好好。”费朗把倪胭从腿上拉起来,弯腰整理了一下她的裙子,带着她离开。

    刚走到外面,夜里的凉风迎面吹过来。费朗侧转过身,挡在倪胭面前,把臂弯里的外套给倪胭穿上。

    “其实我感觉不出来冷热的。”倪胭认真地说。

    费朗自然是不信的。

    两个人今晚喝的都不少,也没坐车回去,而是沿着路边牵着手慢慢走着。

    公司忽然给费朗打电话,一个很大的工程出了事,死了人。

    费朗立刻醒了酒。

    他总是这样,不管平时多爱玩,看上去有多不着调,但是在正事上从来不马虎。

    “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倪胭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更不会在费朗有正事的时候还跟他闹。

    费朗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都醉成这样了,哪能丢下你自己。”

    “我没醉……好吧,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倪胭妥协。

    “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睡觉是不可能了。”费朗犹豫了一下,“这样吧,我让哥来接你。”

    费朗不由分说地拉着倪胭走到江边护栏下的长椅坐下,直接拨通钟沐的电话。

    倪胭偏过头来,目光古怪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钟沐已经睡了,电话铃声响了会儿他才接通。费朗简单将事情跟他说了,钟沐表示马上就过来。

    费朗挂断和钟沐的电话,又立刻往公司打了几个电话,向来玩世不恭的脸难得一脸严肃。

    倪胭真的没有醉,只是她比较喜欢饮酒之后微醺的感觉,略微放纵了一下。而且罗嫣然这个身体大概不太会喝酒,没喝多少脸上就带了红晕,瞧上去更像是喝醉了。

    费朗让钟沐来接倪胭,这对于倪胭眼下争分夺秒的攻略任务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但是倪胭偏着头望着费朗严肃的侧脸,她心里却没多少喜悦。

    费朗早晚会知道的。

    费朗终于把电话挂断了。

    “很严重?”倪胭问。

    “还好。”

    “沐哥一会儿就能到,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你先去吧,别担心我啦。我真不是十八岁单纯少女。你不是还见过我打架吗?一个挑四个不在话下。放心吧你。”

    费朗嫌弃地瞥着她,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打架是一回事。我费朗把女朋友单独扔下是另外一回事。”

    倪胭笑笑不再说话了。她微微仰着头望着天上就快要圆了的月亮。任务世界真好,时间流的那么慢,她可以一次又一次望着圆月而不担心噬心蚀骨之痛。

    没多久钟沐的车在两个人身边停下来,钟沐下了车,问:“公司的事情严重吗?”

    费朗匆忙点了下头,没多解释,只是说:“哥,帮我把嫣然送回去。”

    他说完拍了下钟沐的肩膀,迈着大长腿朝马路对面跑去。夜里的车不多,这里尤其偏僻。他站在马路对面张望了一眼,朝着前面一条街跑去,高瘦的身影很快在视线里消失。

    “喝多了?”钟沐在倪胭身边坐下来,“要不要吹吹风再回去。”

    倪胭这才把视线从费朗消失的街角收回来,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声音也有些沉闷:“好像是有点头疼,想多坐一会儿。”

    “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倪胭垂着头,长卷发从两侧垂落下来,整个人瞧着没精打采的。

    钟沐看着心疼,忍不住说了一句:“费朗也不拦着点。”

    “不关他的事。”倪胭摇摇头。

    她掌心搭在侧额,歪着头望着钟沐。明明什么都没有说,那双微醺的灰色眼睛好像低声诉说了千言万语。

    “我有点冷。”她说。

    钟沐刚想脱下身上的风衣,倪胭的头靠了过来,搭在他的肩膀。钟沐拉着衣襟的动作顿了顿,才开口:“去车上吧。”

    倪胭摇头,声音又低又浅:“我想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好。”

    听着身后江水潺潺的流动声,倪胭轻声哼唱着暗界里的歌谣小调。这个身体的声音和外貌一样带着点冷艳。哼唱这样一种带着柔情的小调,有一种说不出的唯美。

    钟沐垂眼望着她的侧脸,安静地听着。

    夜里的风很凉,吹动倪胭的卷发,长发吹拂在她白瓷一样的脸颊,挡了钟沐的视线。钟沐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抬手,动作温柔地将她脸颊上的长发轻轻掖到耳后。

    婉转悠扬的调子停下,倪胭仰着脸,半眯着眼睛望向钟沐,声音慵懒:“沐哥,我喝醉了。”

    “嗯,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沐哥,醉酒是不是可以成为胡作非为的借口,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

    倪胭慢慢挽起嘴角,凑过去吻钟沐的嘴角。

    钟沐顿时僵住,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地讶然。

    蜻蜓点水般的吻离开,倪胭近距离地望着钟沐,声音近乎蛊惑:“我现在醉了,不管我做了什么,醒酒以后都可以合理忘记。”

    钟沐望着她的眼睛有些发怔。

    倪胭重新去吻他,慢慢撬开他的唇齿。尝到钟沐味道时,倪胭的眼前浮现费朗吊了郎当的脸。

    于是,倪胭把眼睛闭上。

    她生于黑暗,活于利用,争于复仇,斗于肮脏。她的存在就是一个阴谋。她本来就是个人渣,连愧对这种情感都不值得拥有。

    她不配。

    这一切都会结束的。到时候他们还是好兄弟,会一起恨她这个恶毒的女人。

    掌心一阵刺痛,钟沐的第三颗星亮了起来。

    倪胭笑了,嘴角的笑带着一种麻木的死气,就连眼神也是灰败的。

    她从修罗炼狱中爬出来,她在无寂海静止的时空中沉睡千年,西天的经文无法渡化她,即使人间游走两万年,她不过是道没心的孤魂。

    ·

    回去的路上,倪胭躺在后面座位睡着。就连车子什么时候停下来,她都不知道。钟沐打开车门轻声唤了她一声,没有回应。钟沐犹豫了一下,把她抱出来,一路将她抱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立在床边静静望着她。

    他发白的指尖摸了一下自己的唇,口腔里有淡淡的腥甜,是被她咬破的。再多看一会儿倪胭,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房门关上,倪胭睁开眼,眼中沉静。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手指在空中划过,掌心隐约出现一张旧照片,是她是倪胭时养父母一家的合照。她望着照片里养母温柔的眉眼,慢慢笑起来。笑容逐渐加深。她将虚化出来的照片放在心口,用罗嫣然这个身体的心脏跳动用力感受什么是喜悦。

    她的神情变得莫测梦幻起来,望着前方的眼睛是空的,又好像藏了山山水水,真假难辨。

    倪胭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饮鸩止渴。

    她自嘲轻笑,幻化出来的照片消失不见。她再次翻身,蜷缩着抱着自己,安安静静地入眠。

    ·

    第二天一早,倪胭神采奕奕地下楼。餐厅里,费太太、费舒雅和钟沐都在吃早饭。

    “早呀。”她拉开椅子坐下。

    “今天倒是起的挺早。”费太太笑眯眯地说。

    倪胭点点头,说:“嗯,一会儿要回花店去接妈妈过来。”

    她看了一眼费朗空的位置,问:“哥哥昨天晚上没回来吗?”

    “费朗?”费太太回头望向佣人,询问佣人费朗有没有回来。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笑着摇摇头,说:“又出去玩了吧。”

    倪胭握着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粥。

    她差点忘了费太太和费朗不过是表面上点头问好的继母子关系,而费东河又是忙得顾不得家里的事情,这家里没谁会在意费朗有没有回家有没有吃饭。

    自从倪胭进来,钟沐就一直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别的情绪。哪怕是一个眼神。然而什么都没有。

    倪胭夹菜的时候,筷子和钟沐的筷子相碰。她抬起头来望向钟沐,眼神干净澄澈,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钟沐收回筷子,淡淡笑着。

    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喝醉了大着胆子干了点糊涂事儿,酒醒了,她就把一切都给忘了。

    钟沐苦笑。

    倒是他自作动情了。

    倪胭匆匆吃了几口东西,就赶回花店接罗文华。今天是中秋节,中秋节也是团圆节,对于两个抱错孩子的家庭来说,能够在一起过中秋节也是好事。

    罗文华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她想着罗嫣然说不定要和曾经的养父母一起过,就答应了下来。她一早一起换上新买的衣服,又难得化了个得体的淡妆。挂了“有事外出,暂不营业”的牌子,走出花店,刚好倪胭回来接她。母女两个挽着胳膊一起去费家。

    倪胭带着罗文华回到费家,费太太和费舒雅正坐在客厅说话。四个人难得围坐在一起,聊着天。

    没过多久,高子旭作为费家的准女婿也到了。因为他到了,楼下客厅不是只有女眷了,钟沐才下楼一起聊天。

    至于费东河,他虽然让秘书把行程让出来半天时间回家陪家人,但是现在他人还在公司里,要过一会儿才能到。

    倪胭瞟一眼摆钟上的时间,想着给费朗打个电话,问他事情解决了没有。她刚把电话从包里拿出来,费朗就推门进来,带着一身疲惫。

    他敷衍似地对客厅里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回到楼上准备洗澡换衣服。通宵对他来说是小事,可是他受不了一身脏。

    “有点冷,我上楼换身衣服。”倪胭找了个借口想要上楼追上费朗。

    大金毛从楼上跑下来,倪胭转身正撞上它。她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为了避开大金毛,身形朝一侧趔趄。

    走在楼梯一半的费朗急忙两步从楼梯上跳下来,拉住她的手腕。

    坐在客厅里的钟沐和高子旭也都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恨不得瞬间闪到倪胭身边将她扶住。

    见倪胭被费朗稳稳拉住,钟沐松了口气,他蹙眉略觉失态,慢慢坐下来。

    高子旭却是想起了昨天晚上倪胭和费朗亲昵的一幕幕,眼中狠戾一闪而过,想要将她抢回来的冲动更浓。可是紧接着,他又想起来他的未婚妻费舒雅还在身边,实在是太莽撞太失态了。他心里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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