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圣僧与妖花魁〖13〗

    第53章

    宫中。

    段敬仪握着铭李的手,手把手教他写字。他一回头, 瞧唯烟握着毛笔发呆, 他便放开铭李,让他自己写字, 朝唯烟走去。

    唯烟吐吐小舌头,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小声说:“父皇,是我偷懒啦。我再也不敢啦。不过……父皇这么疼我是不会怪我的对不对?对不对嘛?”

    段敬仪有些恍惚。

    他是和李烟儿自小一起长大的,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可他仍旧记得李烟儿小时候的一颦一笑。

    唯烟和她母亲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父皇, 你怎么啦?”唯烟好奇地眨着眼睛, 父皇怎么又发呆了?

    “啊, 没事。”段敬仪收回思绪,宠溺地望着唯烟,“唯烟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去歇一歇, 不急着写字。”

    唯烟开心起来:“父皇,那我能出去玩吗?我想和小豆子、小春子玩跳绳!”

    “去吧。”

    唯烟欢欢喜喜地放下笔跑出去玩。

    铭李眼馋地望着姐姐的背影。他也想出去玩……可是父皇说要他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好皇帝……

    虽然他并不想做皇帝。

    段敬仪站在檐下,望着跳绳的唯烟思绪飘得很远很远。他的烟儿小时候也喜欢跳绳, 可是身边的嬷嬷不许她蹦蹦跳跳,要求她一言一行符合大家闺秀的作风。她有时候会跟他抱怨, 抱怨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个时候, 他答应她将来给她最好的一切, 让她肆意生活。

    可是后来啊……

    他与她之间的感情怎么就变得如此满目疮痍?

    “父皇, 你看我跳的多好!”唯烟使劲儿挥手。

    段敬仪笑着点头,夸:“很好!”

    倪胭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我们的女儿?你傻了吧你,她爹早被你乱棍打死了。”

    段敬仪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住。

    是啊,唯烟和铭李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他走出凄清的后宫,换上戎装,赶往正殿。军队蓄势待发,只待他一声令下,御驾亲征。

    敌国军队的铁蹄已经踏入,段氏王朝立国不过十年,看来要走到尽头了。

    苦战三月,节节败退,终于到了围城这一日。

    他翻身上马,回头望着巍峨的皇宫。

    “烟儿,你说我老了。今日就让你看看,我还是当年那个笑傲于千军万马之前的我!”

    他大笑着拍马冲进敌军,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滚烫的血洒在脸上,流进眼睛里,段敬仪摸了一把脸,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当初打天下的时候,他若陷于险境,便回头望一眼。告诉自己烟儿在家里等着他。然而如今再也没有家。

    敌军的长.□□来,他慌神间,手中的长刀落了地。他急忙拉紧马缰,调转马头向后退。然而敌军大将不给他逃命的机会,手握长.□□来。眼看长.枪即将刺中段敬仪后胸,忽一道破风声,箭矢从远处射来,射中敌军大将的头颅。他身子一歪,立刻跌下马。

    段敬仪惊讶地顺着箭矢的方向望去,看见一身红衣的倪胭站在白马之上,手中举着弓箭,遥遥望着他。

    “烟儿……”

    他就知道他的烟儿心里还是有他的啊!

    她四处招兵买马是为了帮他啊!

    因为她爱他啊!

    段敬仪精神为之一振,赤手拧断一个敌兵的脖子,抢过兵器,呦呵着率领军队和倪胭里应外合揍死这群敌军佬儿!

    第七颗星闪烁了一下,倪胭皱眉。怎么没彻底亮?真麻烦。

    她吹了个口哨,顿时狼嚎阵阵。黑压压的狼群从她身后冲来,撕咬着吓破了胆的敌军。

    敌军吓得连连后退,偏偏后面是城中皇军,两面夹击,不得逃生。

    狼群后面传来大将的喊话:“传我们将军的话,放下武器,饶你们性命!”

    吓破了胆的敌军循声望去,倪胭背着手,在马背上狭窄的地方来回走动,悠悠哉哉。马背上就那么点地方,马儿是活物又不会一动不动。偏偏她走得闲庭信步。

    人是美的,姿态是美的。偏偏在这个场景瞧上去分外可怖!

    这女人……是人是鬼……?!

    然而冲过来的狼群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什么比保命要紧?急忙放下武器,惊惧跪地。

    段敬仪立刻下令大军收押俘虏。

    倪胭在马背上停下脚步,她抬起手轻晃腕上银铃,前一刻咆哮的狼群顿时安静下来。

    白石头惊讶地问:“……你会还和野兽.交流?”

    倪胭随口说:“拜托,兽语是我母语好吧。”

    “等等……狼和蚌语言不一样吧?”

    倪胭大笑,她坐下来,甩动马鞭朝前奔去,不管是狼群还是士兵皆给她让开位置。

    倪胭望着喜气洋洋的段敬仪越来越近,她低下头调节一下情绪,就像在片场里前前男友教她的那样,迅速入戏。

    记住了,你要饰演一个爱到痛不欲生的女人!

    记住了,速战速决!

    “吁——”倪胭拉住马缰,隔着七八步远,目光复杂地望着段敬仪。

    她拉住马缰的手用力攥紧,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发白。樱桃小口微微张开,似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地抿了下唇。凤目波光流转,盈盈带着氤氲湿意,深深望一眼段敬仪,又移开目光,轻笑了一声。她笑得那么轻,宛若一声浅淡的叹息。

    “没事就好……”她垂着眼睛低声说着。

    偏偏又像忍不住一般,重新抬眼欲语还休地望向段敬仪。

    “烟儿……”

    倪胭忽然笑了,抿唇的刹那,眼泪从眼角滑过。

    段敬仪惊住。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曾执着她的手,缠绵诉说:“这万里江山不如烟儿一颦一笑。”

    是他固步自封活在了过去。辜负了她,辜负了他与她之间的真爱传奇!

    不过幸好现在还不晚,从今往后他会好好珍惜她,重新将属于她的一切还给她!

    “烟儿,到段哥哥这里来!”段敬仪高兴地朝倪胭伸出手。

    忽然,一支利箭朝着段敬仪的心口.射去。

    倪胭从马背上纵身一跃,张开双臂朝段敬仪扑去,红色的绫罗裳被风吹得铮铮,她整个人像一朵怒放的罂粟。

    她飞扑进段敬仪怀中,替他挡下这一箭。

    “烟儿!”段敬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倪胭依偎在他怀里,安静地望着他,眼中是满足而释然的笑容。她慢慢抬手抚上段敬仪的眼角,云淡风轻地说:“终于……”

    终于什么?她却没有再说了。

    她的手放下来,眼睛也慢慢低垂,不再看段敬仪,整个人安安静静的。

    “烟儿!你不要死!不要死啊!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段敬仪发疯了一样地摇晃着倪胭的双肩。

    倪胭被他摇得想吐。

    忍一忍,再忍一忍。

    第七颗星,亮。

    终于完成了啊!

    倪胭一下子睁开眼睛,把他推开。手中的马鞭一甩,缠在段敬仪的脖子上,笑着说:“让你的兵都退下。”

    段敬仪泪水肆横满脸悲痛欲绝的表情僵在那里。

    倪胭将他拎下马的时候,他都是浑浑噩噩的。

    发、发生了什么?

    他木讷地被倪胭拉着走,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支箭根本就没有射中倪胭。那、那支箭去哪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根本就没什么箭,不过是倪胭使的一点小妖术,障眼法而已。

    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倪胭回头冲他妩媚一笑。

    这笑容太陌生了。

    段敬仪猛地停住脚步,惊恐地指着倪胭:“你是谁!你不是孤的烟儿!”

    “烟儿?”倪胭挑眉,“你去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问问,李烟儿几年前就死了呀。你忘了你还在给她守制呢。”

    明明是这张脸,明明是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的话落入他耳中,却是浓浓的讽刺。

    倪胭收起脸上的笑,冷冷地说:“少他妈装,你比谁都盼着她死。她死了一了百了,就没人提醒你那失败的过去,也能给你的痴情帝王人设画个圆满句号!”

    倪胭用力一拽,将段敬仪拽倒在地,一挥手,手下副将冲过来将不停挣扎的段敬仪牢牢押住。

    倪胭望着黑压压的士兵,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和骆孟兵分两路,骆孟赶去敌国大营干掉敌国狗皇帝,她来皇城干掉段敬仪这个狗皇帝。她这边虽然搞定了,可是骆孟那边路途遥遥,如今骆孟距此有千里之遥。

    呃……

    那好像只能是她来当这个狗皇帝了?呃,不狗。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但是她却说不清楚原因是什么?好像抵触是一种本能。是不是她之前某一世称帝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倪胭皱着眉努力思索着。

    花费了三天,皇城中的残局才收拾好。倪胭的副将前来询问她如何处置段敬仪。

    倪胭抱着胳膊,走在城中,忽经过一处农舍,农舍中养了六头猪。

    倪胭抬了抬下巴,问:“公的,母的?”

    农夫立刻回答:“四母两公。”

    “我都要了。”

    倪胭轻轻一吹,猪圈里的六头猪忽然倒在屎泥里浑身抽搐,片刻之后,六个猪头人形的怪物从屎粪里站起来,目光呆滞地望着倪胭。

    倪胭满意地点点头,下令:“把这六个……人送去给段敬仪。他们生不出来,请段敬仪日夜帮忙,直到他们六个生出崽来为止。”

    副将:?????

    ·

    倪胭的登基大殿很顺利。

    其实她没想当女帝,真的不想。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本能的不想。

    但是骆孟还在前面战场等着她接应,偏偏朝中有些老头子不听话,处处跟她作对。倪胭只好杀几个刺头杀鸡儆猴。

    然后……满朝文武捧着龙袍跪求倪胭登基。

    倪胭穿着龙袍,交叠大长腿,懒洋洋地坐在龙椅上,望着下方文臣武将。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有人偷偷抬头去看倪胭的表情,发现她脸色冷得可怕。

    “白石头,我想起来了。”

    白石头:“什么?”

    “我终于想起来当皇帝的可怕了……”

    白石头淡淡道:“坐拥万里江山是何等幸事,更何况你又不是没有能力,有何可惧。”

    “不!”倪胭猛地摇头,“你知道半夜和宠妃正尽兴的时候,死太监捏着嗓子在外面说‘是时候了’是多扫兴的事情吗?你知道每天穿丑的要死的龙袍、每天都要来见这群又老又丑的老头儿有多可怕吗!我只不过是招了丽嫔和香贵人一起侍寝,就有顽固的老东西吊死在了宫门前!”

    白石头:……

    倪胭一下子站了起来。

    跪地的文武百官随之一颤,然后他们就震惊地看着倪胭一边扯身上的龙袍一边往外跑。

    “陛下!”

    “陛下!”

    倪胭才懒得理他们。她走到正殿大门外,忽然停下脚步。

    黑压压的臣子跟在她身后。

    倪胭抬起自己的手,掌心里骆孟的第七颗星亮了。

    倪胭微怔:“骆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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