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七, 彭敬业开车带着江秋月在京都城兜风。
京都的冬日阳光灿烂,北风凛冽地吹着, 风沙扑满面。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些年闹腾的太过,把百年大树砍伐的几乎无一尚存, 京都城的风沙一年比一年厚重。
他们去了颐和园, 路过□□前的大街, 看了长城的入口,把想逛的地方逛了个遍。
不知道因为是冬天还是尚未来得及修缮, 那些后世有名的景点, 在此时看上去都显得灰扑扑的,远没有将来人流如织时的光鲜亮丽。
不过好在去游玩的人少不挤,自个儿想怎么看怎么看。
再加上道路畅通,不会发生堵车堵上一两个小时的事,耗在路上的时间很少。
所以花了大半天, 他们基本就把几个地方逛完, 中午还抽空去了小巷子里的百年老店找好吃的。
等到了后晌,彭敬业找到一家照相馆, 两个人傻傻地站在影布前, 按照照相师傅的要求摆姿势。
“哎,笑一笑,挨近一点……”照相师傅半蹲在黑色匣子后边,不停地指点他们的动作。
江秋月笑了下, 歪头轻轻靠在了彭静业的肩头, 一手悄默默地搂上对方劲瘦的腰身。
彭敬业低头看去, 轻笑一声,揽在她肩头的手臂更紧了几分。
“就这样,好嘞”
曝光灯咔擦咔擦闪过,照相师把这副温馨的画面拍下,留存在黑白照片里。
合照是照了,彭敬业很满意,交了照相的钱,并约好取照片的时间。
只不过江秋月大概等不到洗出来的那个时候,年后她还要回到临河村等高考成绩,只能让彭敬业到时候来领一下。
晚上两人手牵手,走在京都的街头压马路,周围万家灯火,星光点点。
忽然,一朵红色的烟花冲上天空,刹那绽放,随后又有几朵紧追而上。
“今年烟花放的这么早啊?”江秋月看着空中的烟花消散后,同彭敬业嘀咕道。
“管的松了,提前几天放也无所谓。”彭敬业答道。
要搁以前,提前放烟花或者过年那天放的多了,都有可能被打成走资派,锒铛入狱。
现在好多了,一切都在改变。
彭敬业在九点前把江秋月送回去,两人在家属院门口说会儿话,温存了片刻,方才分开。
接下来直到年后走亲戚,他们才会见面了。
年根两天,江秋月帮着家里抢年货买副食品,由于大姐江春华嫁人了,家里算是缺了一个劳力,正好由她补上了。
补齐年货,腌鱼腌肉,洗洗刷刷,往年是江春华和江母处理这些杂事,今年变成江秋月在一旁打下手。
江父带着家里三个儿子去排队抢买东西,瞅机会换购不容易买到的稀罕物。
江家本家那边在最后一天送来小半车礼品,营养品、布料、粮食、副食品等等。
光是江母曾经很宝贝的富强粉,都有满满一大袋,一家子人吃够吃一个来月。
这个年他们家过的很充实,大白馒头随便吃,鸡鸭鱼肉顿顿有,零食糖水糕点不断,感觉过个年都长了十斤。
江母抹着眼泪花,笑着说是沾了三闺女的光,不然今年真怕是过不了这样好。
因为自从江春华嫁走,家里只剩下江夏日上班挣口粮,一个人的工资和福利需要养活一大家子,勉强够用。
若不是江父在文工团领导那里挂了名,偶尔能出演话剧赚点外快,说不定每个月给江秋月寄了东西后,家里就要捉襟见肘了。
江秋月听了皱眉,让他们以后不必再给她寄东西,等她考上大学,学校每个月都有补贴,再加上她攒的粮票和钱,还有彭敬业的津贴,足够她应付大学的开销。
炮竹声声中,又过去一年,是江秋月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年。
大年初一那天,江秋月没有像上次回来那样睡上大半天,一早爬起来就溜到大门口,等到彭敬业来接她,他们一起去给老爷子和他那些老朋友拜年。
中午饭就在彭家的四合院里吃的,老爷子高兴,把老伙计们都叫来,还有他们家里的小一辈,在院子里悄默默整了几桌,大家乐乐呵呵过大年。
热热闹闹的气氛把四合院里清冷的气氛一扫而空,终于有了点人气儿。
老爷子喝醉了,就坐在门口撒酒疯,跟几个老伙计吹嘘着他请了建筑方面的专家,要把家里再拾掇拾掇,好等孙媳妇进门添丁进口。
江秋月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脸红红地去给各位大佬敬酒,一圈下来收获不菲,都是大红包。
一场酒席闹到了下午,等所有人散了,老爷子早就躺在卧室的床上鼾声如雷,不时叫着一个名字,说道对得起他的儿。
彭敬业送江秋月回去,院里的残局留给警卫员收拾。
江家晚上有例行的家族宴会,江秋月拉着彭敬业一起去参加,毕竟他如今也算是江家的半份子了。
宴席之间,以彭敬业的身份,免不得要被江家家族中善于钻营的人攀谈,不过他们向来有眼色,不会做的太过太明显而惹人烦。
等到后半场,吃饱喝足,江父仍然提前退席,带着一家子回去。
彭敬业开着车,先送他们回文工团家属,而后和江父确定了初三拜访的日期才离开。
当天夜里,家属楼上的人们正在沉睡,突然一声尖利的哀嚎响起,震醒了许多还在睡梦中的人,一时间安静的深夜被打破,搂上喧闹开来。
江秋月回来后睡的浅,听到第一声就惊醒了,连忙穿上棉衣出去看情况。
江父江母已经起来了,披着衣裳正要开门。
江秋月找到暖壶倒了三杯茶,听到外面楼道里闹哄哄的。
江父江母出去后就没回来,江秋月看了会儿家,等外面吵闹声消停了,喝完茶回去继续睡。
第二天醒来才得知,隔壁强子他爸没了,是昨夜没的,据说直接饿死在了床上,惹人哀叹不已。
“唉,李老头命不好,老婆儿子都不顶用……”江母叹道。
想想昨夜看到的李老头死后的那副场面,到现在她都心有余悸。
由于大年下的死人晦气,江母没有具体说事情发生的过程,令人愈加疑惑,想知道一个有工作能挣口粮的职工怎么会活活在家饿死了。
江秋月吃过饭下楼转悠了一圈,家属院的大人们基本都在讨论李老头饿死那件事。
原来早在两年前过年时,李老头就因为劳累过度摔折了腿,他老婆孩子不给拿钱去医院治,只拿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苦药汤子让他喝着。
李老头平时不仅要上班挣口粮,回家还要做家务活,还吃不饱,再加上拖着病腿去做工,久而久之身体越来越垮。
直到瘦的皮包骨,伤腿恶化躺床上起不来,邻里都以为他在家养伤,谁知竟然被老婆儿子活活饿死了。
“真是晦气,像这种虐待病患职工的家属就应该举报,逮他们去坐牢。”江春华鄙视道。
她初二回娘家走亲戚,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大过年的遇到这种事当然很不忿。
或许是李自强和他妈做的太极品,看不过眼为李老头抱屈的人太多,年后公安局一上班,他们母子两个就被逮走了。
初三那天,彭敬业提上礼品,正式以未来女婿的身份上门走年礼。
不成想,江夏日突然带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进家门,说是他对象,想来家里看看。
这么突然,不打一声招呼的拜访,让江父江母心里有点不高兴,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江秋月无所谓,带就带呗,以江夏日的年龄确实该到结婚的时候了。等到他的事一办完,估计彭敬业会迫不及待地接她过门,正好不用跟新嫂子在一个屋檐下起龌龊。
不是她小心眼编排人,是江夏日带回来的那个姑娘看上去明显不是个好相处的。
长的明媚美丽,身量个头个穿衣打扮都不错,就是不像个勤快的,一来到就坐在那里跟个大爷似的,等着江母给她端茶倒水。
那双眼睛也太活泛,时不时瞄着屋子里的摆设,让江夏日带着她把每个房间都看了,好似在看自己的未来财产,让人很不舒服。
江秋月对这种人有点敬谢不敏,不想跟人家撕逼,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读两本书上进一下。
最后他们家特意为彭敬业准备的一桌饭菜,大部分被江夏日和那个姑娘霍霍了,对方在知道彭敬业的身份后不停地打听这个打听那个,问的人很不耐烦。
那个姑娘最后走时,江母本着不失礼给她拿了两件礼品带回去,江夏日却悄悄换成了彭敬业送过来的精贵物件儿。
姑娘是满意十足地回去了,江父江母晚上脸色很不好看,他们可不满意!
什么人呐,又不是天王老子大领导,贸贸然到对象家里拜访还摆着个老佛爷的架势,她以为她是哪棵葱?!
但是谁让江夏日喜欢呢,说人家姑娘时髦又漂亮,气质高雅,谈吐不凡,家世也不错,是他准备结婚的对象。
见过那位姑娘德行的江秋月无语至极,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他们看来拿架子眼皮子浅还世故的女孩子,在江夏日眼中就是那仙女下凡?
江秋月呵呵两声,等初四去拜访老爷子吃顿便饭的时候,回来的路上拐去大姐家里看了看。
江春华家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看起来不大,对他们夫妻两个来说算很好的了,是当初她家公婆给他们争取分到的单位福利房,不知羡煞了多少蜗居在巴掌大地方的同事。
江秋月借着彭敬业的手给他们送去了两罐奶粉和几身婴儿穿的小衣裳,等到孩子出生立马能用得上。
江春华看上去过的很好,把丈夫管的服服帖帖,两年没信儿的身子如今也怀上了,生活如意顺遂。
江秋月把江夏日找了个不靠谱的对象,或许会很快结婚的事跟她透露了一下,先让她心里有个底,以她的爽利性子,别到时候跟人家一言不合干起来。
江春华知道后不屑地撇了撇嘴,让江秋月不用管江夏日那一摊子,有爸妈看着,他想娶就娶呗,她们这些早晚要外嫁的闺女顾好自己就行。
江秋月笑了笑,她本来就没打算管,只要不惹到她头上,管江夏日娶的是天仙还是魔鬼啊。
只是她不会想到,等她以后拿到录取通知书再次回到家时,江夏日搞的糟心事波及到她身上,那时候才是修罗场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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