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彭敬业原本的打算, 等到江秋月参加完高考, 他就用几年来积攒的军功,申请调往京都某个部队。
待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 他们就能一起回京都了。
不想老爷子那头突然插了一脚, 彭敬业的调令先于高考就下来了,让他不得不一个人提前踏上归程。
原来是上头决定了恢复高考的政策之后,部队里的几个大佬合计一下,也想给手底下的崽子们一个上进的途径,开办起了军校。
老爷子瞅着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大孙子要资历有资历、要军功有军功, 正是个上军校的好苗子,当即把彭敬业的资料提上去了,果然分到了一个名额。
由于时间匆促, 老爷子没来得及和大孙子打招呼,彭敬业这才猝不及防地差点被突如其来的调令给搞蒙了。
彭敬业是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调令要求的日期前回到京都某部报道是必然的事,如无特殊意外,不可更改。
但是这样一来,江秋月就只能一个人留下参加高考了,这让彭敬业很不放心。
江秋月虽然很是不舍两人分离, 但是既然事情已成必然, 她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不会不知事地让彭敬业为了陪她而留下, 却毁了大好前途,那样的事她绝对不会干。
她对彭敬业说,只当他去做一个需要花费几个月时间的任务去了,等到她拿到京都大学的通知书,就去同他会合,到时要他一定要去接她。
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江秋月莹白的脸蛋上泛着自信的光彩,照的彭敬业相信她定能有那个实力考上京都的大学,风风光光地回城。
彭敬业走前那一晚,他手下连队的兵们给他举办了一个送行晚会,江秋月陪着他去参加,看着一群兵蛋子又闹又跳又哭又笑。
作为在彭敬业手底下几年的兵,他们同样舍不得即将要离开的连长老大。
然而他们知道连长这趟调回京都前程似锦,不是他们连队能留得住的人,只好办一场热热闹闹的欢送会,祝福他一路顺风。
热闹过后,剩下的是两个人的私密空间,江秋月被彭敬业紧紧压在军营宿舍的单人床上,唇齿相接,鼻息交融,一时间难舍难分。
温存了片刻,彭敬业粗喘着停下动作,克制住身体的冲动,翻身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我把卫龙留下帮你,到时你回京都带上他,不然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彭敬业吻着江秋月的发顶,低沉地嘱咐道。
“嗯,我一定会考上京都的大学!你要等着我啊。”江秋月趴在宽厚的胸膛上,向他保证道。
彭敬业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慢慢平息着心中的火热,口中说让她不必勉强,即使考不上也没关系,到时候他会想其他法子将她带回去。
江秋月在他怀里蹭了蹭,表示她早就准备好了,考试对她来说不会多难的,考上京都的学校不是问题。
而她实际上想考教学方面最好的京都大学,为自己挣个好的起点。
两人窝在单人床上一方小天地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老营长的司机开车过来,送彭敬业去兰县火车站。
江秋月跟上去坐在后座,和彭敬业并排而坐,握着他的手静默了一路。
直到分别那刻,彭敬业拎着军用包和车票证明缓缓走进验票口,进去前转身朝江秋月看过来,江秋月立马飞跑向他,一头撞进他的怀抱里,双眼早已通红。
“再见,彭敬业,别忘了给我写信。”江秋月哽咽着告别。
“嗯,我在京都等你,等你来的那天,我去接你。”彭敬业眼眸中泛出点点温情和不舍,揉着怀中人的头发,像是许下了他们的承诺。
最后,江秋月跟着他混进月台,看他登上了东去的列车。
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她挥着手向车窗里的人告别,跟着火车跑了好远,直到被工作人员提示不能多做停留,方才抹了抹眼泪出去了。
老营长的司机将她送回了养殖处,临走前交给她一个军用包,说是大家伙凑齐送给嫂子的东西。
江秋月愣愣地接过来,包袱沉沉的很重,里面装的是些粮票油票副食券以及很多补身子的山珍山货。
那群可爱的人啊,认为他们连长回去了就没人给他们大嫂打猎送津贴了,所以提前搜罗了一包送来给她做补。
刘爱英听到动静打开门看到是她,不由问道,“江同志,你回来了,彭战士走了吗?”见人眼睛红红的,彭战士八成是已经上了回京都的火车了吧。
江秋月点点头,朝刘爱英勉强笑了笑,刚跟男朋友分离,她心情有点丧。
“唉,别傻站着了,快点进来吧,外面怪冷的。”刘爱英把人扯回院里,关紧了大门。
眼看还有半个月就要高考,初冬的天气越来越冷,千万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生病了。
听刘爱英一说,江秋月缓过神,浑身立马打了哆嗦,感觉到确实挺冷的,赶紧打开了小砖房的门,把炕烧上,屋子里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大家怎么没在?”江秋月弄好了热炕头,转头发现平时学习的人不在,奇怪地向刘爱英问道。
搁在之前那些天来,学习小组一般都在养殖处的小院里围着石桌学习讨论,今天倒是只有刘爱英在这里喂猪打扫,其他人一个都没有。
“唉,别说了,还不是那些破事儿闹的。”刘爱英叹气地摇摇头,一副不想提及的样子。
江秋月没往下接话头,知道她待会儿忍不住就会八卦出来,于是端出两盘子花生瓜子,往外间的小桌子上一放,静等下文。
这两天江秋月光顾着跟彭敬业难分难舍了,都没察觉村里或者知青们又发生了什么事。
刘爱英长吁短叹了几下,过了片刻,果然忍不住吃着花生吐槽起来。
“隔壁长河大队上发生了一件抢亲的混账事,把火烧到了王晓红同志身上,林文清同志带着男知青和村里几十号青壮年朋友去帮忙了……”
隔壁村里有人家看国家政策放开,恢复了高考,知青们马上就能考上大学回城了,就想着先定个有本事的未来大学生做金龟婿,到时自家女儿跟着去城里吃商品粮,很是划算。
这就发生了抢亲事件,女方家里把男知青抢过去,压着头硬要人家娶他们家闺女,不然不给开高考证明,不让他过政审那一关。
但是男方不同意啊,本来他艰难求存,眼看都快坚持到希望来临的时刻了,哪会愿意在乡下娶妻被捆绑住,等考回了城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然而女方家里横啊,不管人愿不愿意,纠结着亲戚一窝哄地把人抢过去就要拜堂成亲,先成了事实婚姻再说,人家横着不要脸面也要把人绑住,不怕完事后男知青不认账。
那男知青能自己一个人坚持到现在,而不像他们村里其他男知青那样,找个农村姑娘结婚混日子,自身也不是省油的灯。
眼看他自己个儿抗不过去了,不知道最后怎么掰扯的,把王晓红也搅合了进去,结果惹怒了林文清,当即叫上一群人去隔壁村子给他对象压阵助威。
江秋月:“……”这都是什么事啊!
“马上都要高考了,他们竟然还有闲工夫去搞事儿?!”江秋月黑着线无语道。
这都神马时候了,不赶紧把初高中的课本再翻上一遍,到时一分的差距可能就是两种命运的天差地别。
“唉,这也是没办法,王同志算是倒霉,被人牵扯进抢亲的事情里头,林同志要是不帮她料理清楚了,高考前的政审环节估计她都过不了。”刘爱英点出关键的一点。
江秋月恍然,确实,第一批参加高考的人核查的很严,如果知青在乡下名声坏了,还想参加高考回城?没门!连窗户都给你关上。
但是,王晓红也不是没靠山的人呐,能任凭别人攀扯?她那个老兽医师傅……
刘爱英像是看出了江秋月的疑惑,撇嘴说老兽医被别的县请去给养殖场做科学防疫去了,这不刚走几天,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就被人欺负到了头上。
江秋月听她这么一说,有点担心自个儿了,毕竟彭敬业一走,她相当于少了一座大靠山。
不过,好在她还跟大队长家交好,只要她不犯上人家的利益,村民们看在大队长的面子上,不会多跟她计较。
同村的知青也都没什么冲突或者交恶的,有陈中华镇着,大家都不闹腾,一起努力学习向上,不跟隔壁村的知青似的,忒能造事了。
江秋月和刘爱英庆幸了一番,开始拿出一套练习题边做边讨论解题步骤,至于外面的纷纷扰扰,在学习面前,早被她们抛到了脑后。
等到了晚上,林文清他们才回来,据说差点跟抢亲的人家起冲突,把那个倒霉的男知青弄了出来,但是之后他们把他胖揍了一顿,作为妄图把王晓红牵扯进去脱身的代价。
那个男知青挨打时倒没什么反抗,毕竟他确实如愿摆脱了抢亲的那家人,虽然用的手段不地道。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抗不过本地人,又不想妥协娶个农家女,就把有人帮衬的王晓红拖下水了。
与摆脱麻烦相比,挨一顿打算什么。
“妈的,敢算计林哥的对象,打他一顿算轻的!”方卫东气冲冲地回来后灌了一肚子水,好似打的犹不过瘾,愤愤不平道。
“算了,他是没办法了。只是祸水东引这招太缺德,等着吧,政审那一关,那一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唉……”陈中华沉重地叹口气。
为那个坚持到现在的男知青不值,同时也为他想拉无辜的人当垫背的行为感到可耻,有些失望。
在这之后,不说村里人组成的学习小组,知青这边,陈中华管严了许多。
他不想临到考试了再出什么意外状况,他想把每一个人都安生地送上考场,希望这些年他护着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有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稍后知青们和村里想考大学的人一同报了名,柳建国忙前忙后给他们跑通了政审环节,没有因为身份问题被刷下去的,大家感激不已。
小半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在滴水成冰的寒冷冬天里,他们揣着改变明天的希望,内心火热地走向了冰冷的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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