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工作人员念到江秋月的名字,正是让她到那位老教授那里交谈, 回答提问。
江秋月眼中闪过了然, 立马起身,不耽搁地走到老教授面前, 和老人家对视一眼, 本想喊上一声老师, 刚动嘴就被他用手势打断。
老教授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四周,示意江秋月坐下谈,手上同时翻着两张纸。
江秋月瞄了瞄, 是她的报名表和考试试卷,不由紧张起来, 像是回到前世面对老师检查作业时一样。
“你会俄语和英语?”老教授放下试卷,抬头问道。
江秋月点了点头, 犹豫了一下说自己只会一些皮毛,还不精通。
“小姑娘, 想不想做我的助理?”老教授用英语问道,平静的脸上带出了褶子,笑看着她。
江秋月惊喜地立马点头,同样回以英文, “当然, 是我的荣幸!”
说是助理, 其实相当于跟着大佬学习了, 让她怎能不欢喜。
两人用英文交谈了一会儿, 老教授当场点中了她,其他领导们没有异议,他们两个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外人听的两眼懵,不知道在说啥,这说明人家小姑娘确实有那个料。
同时,那些人不免唏嘘,要搁早前,这些会说洋鬼子话的人非得都打成臭老九不可,但是现在没有这样的人才还真不行,有的外文资料,不翻译解释通了,工程师都看不懂的。
就这样,江秋月是临河村进来的四个知青中第一个被录用的,在老教授那里确认后,她被管人事的领导叫去仔细问了家庭情况、人际关系以及思想水平,最后给她办了一个学徒工的证明,算是暂时成了钢铁厂的一员。
这个学徒工,是记在老教授名下的,每月能拿到十八块工资和三十斤粮票,福利方面看跟着的师傅,师傅满意的话就跟着厂里走,师傅不满意证明学徒做的不好,是没有福利拿的。
这些是江秋月拿到学徒工证明和身份卡片时得到的信息,等到她的考察期过去,家庭成分和思想作风方面没问题的话,就能转为临时工了,到时候每月能拿二十四块钱,节假日还有福利拿。
虽然工资方面相比正式工少,更比不上彭敬业的,但是江秋月仍然心情很激动,相当于有了工作,还能跟着大佬实战学习,机会难得。
而且,有知青补贴在,工资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主要是有个开拓眼界和培养能力的机会。
江秋月在一切办妥后,被通知下周一可以来正式入厂,早上□□点上班,下午五六点上班,中午能在厂里食堂吃顿饭,凭粮票买。
有大佬师傅的关照,江秋月入职的流程办理的很顺利,完后她回到食堂外面,等着刘爱英他们三个出来。
刘爱英先出来的,神情有点沮丧,怏怏不乐的样子,看来面试结果不太乐观。
“你还好吧?”江秋月关心的问道。
刘爱英摇摇头,说问的东西回答不上来,一些表统计之类的又不会做,那个提问她的领导当场摇了头,估计她没戏了。
江秋月只能先安慰安慰她,把自己过了的好心情按捺下来。
随后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陈忠华和林文清夹在其中,手上拿着一张条子,神情看上去很兴奋。
四个人聚到一块,江秋月得知他们两个都过了,以后要跟在工程师后面摆弄机械、学做图纸,是一项考验脑力和知识程度的活。
陈中华透露他以前上高中时就比较喜欢研究这方面,有关那些东西的书本还牢牢记在脑子里,即使是比较浅显的理论基础,也比其他人回答的有理有据些,所以被面试他的工程师看中留下了。
而林文清,那家伙恬不知耻地直接说人家就看中了他的能说会道,另外还有高中文凭和对钢铁上的一点知识,同样被他的师傅相中。
三人都进了,就剩下一个没进成,本来他们还顾忌着对方的情绪,没敢把通过的高兴劲儿表现的太明显,谁知刘爱英察觉后摆摆手释然道,“我没那本事,就不揽那瓷器活儿了,回队里养猪照样能不下地受累。”
她如此看得开的态度,让另外三人松口气。
江秋月带着他们把办理工作证的流程重新走了一遍,凭着师傅开的条子拿到两张写着各自姓名和车间的卡片。
出去时,外面方卫东几个还在等他们,得知一气儿进了三个,都挺高兴的。
毕竟出来的那些知青中,大都是一个村的能进去一两个就不错了,有的甚至一个都没有,全部抓瞎,他们队上的能进三个说明比其他队能力强不是。
来接人的柳大听说后,同样是这么想的。进的人多好啊,给青山大队增光添彩了,到时候他父亲去县里开会,都能当作一个工作要点拿出来说说,面上有光。
一行人坐驴车回去,当晚在知青院开了一桌简单的宴席庆祝。
队长家送来一坛自家酿的高粱酒,开宴时柳建国过来喝了两杯,说上一段鼓励的话就告辞了。
由于是为成功进入钢铁厂的三人庆祝,江秋月他们免不了要出点血,负责宴席的食材什么的。
陈中华和林文清掏钱和粮票去村里买来一些细粮和菜干,江秋月把自个菜园子里的菜拔出一篮子,带上一块腊肉和着油盐酱醋等调料送过去,同刘爱英一起把一桌席面拾掇的像个样子。
有酒有肉有菜,众人吃吃喝喝,一晚上兴致高昂。女知青多少顾忌点,浅尝一杯,吃菜吃的多。而男知青们则是碰到酒就放不下,几个人你敬我我敬你的喝开了,结束时撂倒了几个。
好在陈中华还清醒着,喝醉的男知青有他看顾,至于收拾残羹剩菜的人手有刘爱英和王莲她们,江秋月趁着天还未黑,赶回了养殖处。
等到下周一,被录用的三人开始了学徒工的上班生活。
江秋月其实很想骑自行车去,快的话二十来分钟就到了,但是陈中华和林文清没有车子,她自己一个女知青骑行不安全,索性三人都坐队长家的驴车上下班。
当然了,驴车也不是白用的,他们跟柳建国说好每天一个人给一毛钱,如此一来,即堵住了其他人的嘴,也能不欠大队长家人情。
一个月就早晚送一次,其他时间不耽误驴车的使用,还能每月增收九块钱,大队长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养殖处养猪的活计,正式交给了刘爱英去做,等柳二媳妇春天生了孩子,就和刘爱英一起饲养。
毕竟刘爱英如今算是顶替下江秋月的活,顺便还暂时帮着柳二媳妇做工,已经从下地上工的队伍里脱离出来了,没有用完后到时间再把人甩掉的道理。
江秋月既然不做养猪的活了,养猪的那份工分随之也没有了,转给了刘爱英。
以后队上记工分、分粮食就没江秋月的份了,她现在相当于半个吃供应粮的,户口挂在临河村,工作在钢铁厂。
连同陈中华和林文清均是如此,被钢铁厂录用的知青以后只能凭厂里发的工资粮票和福利过活,队里不发粮食,他们只能拿粮票向村里买着吃,即使这样,仍然被村里人羡慕万分。
而对于有知青补助的人来说,户口还在农村,知青补助是不变的,到手的粮票多,日子会更好过一点。
原本上,江秋月不养猪,那她就不能住在养殖处了,需要把小砖房让给刘爱英,但是大队长家没提让她换地方的事,再加上刘爱英需要留在知青院帮忙管好女知青,所以江秋月仍然留在养殖处住着。
到了时间,江秋月三人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下到钢铁厂报道,拿着那张作为工作证的卡片才能进入大门。
他们跟着新人先去领了工服换上,一套深蓝色的棉衣棉裤棉鞋,外加一顶蓝布帽子。
正式工冬天能发两套,过年再发一套,新来的学徒工只有一套应应急,等开春了就能领两套轻省的春装了。
着装整齐统一后,负责新人工作的人让他们各自去找自个的师傅,具体做什么要看师傅安排。
江秋月同陈中华两人分开,找到老教授派来接她的人,到了他的办公室开始工作,先给他打杂整理翻译文件。
老教授没说他姓什么,也不让问,只让江秋月喊他师傅就行,‘老师’这两个仍旧敏感的词语都不让叫了。
经历过那个残酷的时期,即使现在到了尾声,时局渐宽,备受摧残的老一辈仍然时刻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江秋月想到此处,心里发酸,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把零碎的活做好,给默默翻译工程书籍文件的老教授减轻点压力。
刚开始还有点手忙脚乱,适应了对方的翻译进度和习惯后,江秋月对这项工作慢慢上了手,开始一边做一边学。
忙碌的两点一线的生活,让江秋月差点忘记对彭敬业的牵挂。
等到某天下班回来,她在养殖处门口重新看到那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还有下车朝她走来的那个人,心中的思念终于控制不住泛滥开来。
“你死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江秋月通红着双眼,拳头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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